京津冀科技协同创新与雄安新区的示范引领

李国平

（北京大学 首都发展研究院）

以2014年2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北京工作时的讲话为标志，京津冀协同发展上升为国家重大战略。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是以有序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解决北京“大城市病”为基本出发点。2017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决定设立河北雄安新区，党的十九大报告进一步提出要以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为“牛鼻子”推动京津冀协同发展，高起点规划、高标准建设雄安新区。2018年4月，党中央、国务院批复《河北雄安新区规划纲要》，进一步确定了努力打造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的创新发展示范区。雄安新区作为规划建设的创新城市，必将成为京津冀创新空间格局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审视过去：京津冀科技协同创新的背景

京津冀与长三角、珠三角是我国三个沿海人口经济密集区和正在建设中的三大世界级城市群。京津冀区域面积比较大，有21万平方公里，其中大部分在河北省。京津冀区域的经济协同和科技协同都面临巨大的压力和挑战。京津冀三地经济发展梯度明显、科技创新基础能力和水平不平衡性显著。河北省的经济发展处于工业化中期向成熟期过渡阶段，北京已经进入后工业化发展阶段，天津处于工业化的发达阶段向后工业化阶段过渡时期。科技创新对区域经济发展的驱动作用不容置疑，但对于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京津冀三地的驱动方式显然具有很大差异。创新协同意义重大，但同时也面临诸多压力。

从大的背景讲，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强调要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要贯彻新的发展理念。创新作为五大发展理念之首，成为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一个国家的发展没有创新的支撑是不可能的，一个区域的发展没有科技的支撑也是不可以的。《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也高度强调了要在京津冀地区建设协同创新共同体。从增长动力类型来看，京津冀区域正处于投资驱动型向创新驱动型发展的转型期，按照2016年三地的研发强度（R&D经费支出占GDP的比重），北京为5.96%，天津为3%，河北为1.2%，可以说北京已经进入了创新驱动型经济阶段，天津处在投资驱动型向创新驱动型转型的过程中，而河北仍处于投资驱动型经济阶段，三地之间的差异较大。从科技资源占有量来看，京津冀区域的科技创新资源尤其是高端要素资源高度集中在北京。从研发变化的角度来看，2014年，北京研发支出占GDP比重是5.98%，天津是2.96%，河北是1.05%，北京和天津的科技研发强度变化不大，河北省的进步较快。可见，一方面，河北占据最大的地理面积、众多的人口、众多的产业，但是科技投入与京津的差距很大，科技支撑能力最弱。另一方面，河北省的科技投入在未来有较大的上升空间，发展潜力较大。目前京津冀三地在产业发展方面协同不够，京津冀之间的创新链、产业链以及金融链对接不充分，科技资源的流动性差，这样一种状况之下，京津冀区域要想实现协同发展，迫切需要科技之间的协同，包括金融科技的支撑。通过协同建立起完善的区域创新体系，以推动区域的协同发展。

二、立足当前：京津冀科技协同创新的定位

在京津冀科技协同发展的过程中，如何进行定位和明确发展思路是非常重要的。《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中强调了区域四个整体定位。第一个定位是建设“以首都为核心的世界级城市群”，从国内外成功的城市群来看，城市群内部区域之间的差异较小、区域联系紧密，而京津冀要建成世界级城市群，首先要提升河北的实力，缩小区域差异，补齐短板；其次，要加强京津冀之间广泛的联系，互补有无。第二个定位是“区域整体协同发展改革的引领区”，京津冀协同发展作为重大的国家发展战略，要为我国今后其他区域的发展摸索出一些经验和做法。第三个定位是“全国创新驱动经济增长新引擎”，这个定位直接和科技协同创新密切结合，北京“四个中心”的定位中，并没有过多强调经济职能，而天津面积比较小、人口比较少，今后大量创新驱动经济增长的活动和任务应该在河北，只有科技的支撑才能实现创新增长，只有科技才能成为新引擎。第四个定位是“生态修复环境改善示范区”。强调绿色发展，在发展产业、发展经济的同时注重资源环境保护，同样需要科技的投入和进步。

从北京、天津、河北三地具体的经济发展定位来看，北京偏重于科技创新中心，天津是全国先进制造研发基地和金融创新运营示范区，河北是产业转型升级实验区，可见，三地在科技创新方面的定位和分工已经非常清晰。我们在研究中提出北京应该围绕提升自主创新和技术服务能力，坚持和强化首都全国科技创新地位，打造原始创新的策源地，技术创新总部集聚地、科技成果交易核心区和全球高端创新型人才中心；天津更多强调的是技术成果的研发和转换的能力，比如天津大力发展的科技小巨人，以此打造创新型中小企业的集聚创新创业示范区；河北强调用科技支撑产业结构转型和升级，强调打造高端科技成果转化转移的集聚区。一个区域要想发展，就不能永远置身于产业价值链的低端，所以河北应该创造条件，寻求创新发展，以科技创新带动产业向产业链高端攀升。北京是原始创新的策源地，天津是技术研发和战略新型产业战略成果转化的基地，河北是科技支撑产业、产业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的示范区，这一明确定位和分工是有利于京津冀区域整体发展的。

实际上，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实施以来，在科技成果转移转化方面已经取得了很大成绩。比如，2015年以来，北京转移到天津和河北的技术成果累计480亿元，仅2017年就达到150亿元，三地之间的科技交流越来越得到强化。京津冀协同创新共同体的打造也是三地科技协同创新的重要一环和举措，需要注意的是：第一，共同体是对整个协同创新战略的支撑，要打通产业链、创新链和资金链等各种链条之间的关系，不仅三地之间要协同，各链条之间也要协同。第二，要形成一个创新体系，短时间内河北的科技力量和教育力量很难迅速上升到一个很高水平，需要利用北京和天津的科技创新资源促进发展，通过转移、疏解和承接等各种手段和方式整合区域创新资源以保证共同体的运行和科技创新的开展。

三、面向未来：京津冀科技协同创新再出发

面向未来，京津冀科技协同创新需要再出发。为此一定要强调以下方面：一要强化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贯彻实施，同时要进行科技改革、优化科技创新格局，强调企业技术创新的主体作用。科技一定要和经济结合、要和金融结合，完善创新链、产业链、金融链以及各种商业模式的创新。二要发挥北京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和天津滨海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的作用，尤其要发挥中关村的作用，引领整个京津冀区域的科技创新发展。三要推动科技资源的开放共享，京津冀三地的科委和科技厅已有大量项目和平台助推创新成果在区域之间的转化，当前还需要探索形成一个科技资源开放共享的新发展模式。

从京津冀区域整体来看，科技创新必须要支撑实体产业的发展从而促进经济发展，所以三地之间的产业定位和价值链分工要明晰和互补而不是模糊且竞争。从三地产业现状来看，北京是属于服务型区域，天津是加工型区域，河北是资源型区域，这种现状导致三地科技和经济协同与衔接不畅等问题。今后的调整方向，天津需要强调加工型向服务型发展，北京进一步向知识型发展，河北一定要改变原来的资源型区域特征，向加工型和服务型区域共同发展转化，只有这样，科技和产业才能有效地进行协同和衔接。在这个过程中，应该创新产业发展的链条，尤其是河北，除了要发展优势行业的生产制造，还需加大优势重点行业如新能源、汽车、冶金、石化等行业的研发力度，成为京津冀乃至全国的行业研发中心。

在协同发展战略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指引下，京津冀要进一步打造成一个能支撑科技协同创新的空间格局，即一心、两核、三带、多园区。“一心”指全国的科技创新中心；“两核”指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和天津滨海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三带”指京津高新技术产业创新带、沿海现代工业技术创新带和环京津绿色发展创新创业带；“多园区”指中关村科技园区与天津以及河北省的一些国家高新区、科技园区等合作共建科技园区。需要注意的是，空间格局只是搭建了协同创新的物理架构，协同创新的实现更需要体制机制等方面的“软创新”。北京是京津冀区域科技创新的“主引擎”，北京和天津要唱好“双城记”，带动河北实现区域协同发展，因此，要以科技为枢纽，发挥“两核”的辐射作用，强调“三带”之间的联动，拓展“多园区”合作的深度和广度。

整个科技发展过程中，科技有发现、发明、发展三个环节，三个环节职责不一样，比如学界侧重发现和发明的环节，产业界侧重发明和发展的环节，政府的政策要支撑两大创新主体——产业界和学术界，围绕发现、发明、发展三个环节来做不同的事，在差异化方面发力。具体来说，发现环节瞄准世界科技前沿，强化基础研究，实现前瞻性基础研究，引领创新成果的重大突破；发明环节加强应用基础研究拓展，实施国家重大科技项目，强调关键共性技术、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发展环节包括围绕产业发展中的重点产业转型升级，解决生态环境问题、城市发展建设问题、资源问题等。以上这些都需要落地，而科技园区就是最好的载体。北京在科技园区建设方面已经走在前面，形成了中关村科学城、怀柔科学城、未来科学城和一些创新型的园区。建设好的科技园区需要内外部连接，需要从科技研发和产业融合出发共筑创新链，产业内部、产业间和产城之间相融合。京津冀三地之间的科技园区要加强合作，在科技发展的各环节进行更多的合作。

四、示范引领：雄安新区在京津冀科技协同创新中的作用

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进程中，雄安新区必然要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雄安新区设立和建设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培育创新驱动发展的新引擎，强调创新发展的引领区，强调发展高端高新企业，培育新动力，打造创新城市。这些都离不开创新尤其是科技创新，雄安新区在京津冀区域科技协同创新中的重要引领作用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没有自身的科技支撑创新要素的凝聚，雄安新区的未来发展目标也难以全部实现。雄安新区的产业发展和要素集聚过程中，未来产业的方向也在逐步明晰，信息技术类产业、研发类产业和金融服务类产业应该成为雄安新区的主要产业类型。2018年2月，河北省政府制定印发的《河北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快推进工业转型升级建设现代化工业体系的指导意见》中把雄安新区作为产业差异化发展布局中的“一核”——高端高新产业发展核心区，这个定位也体现在《河北雄安新区规划纲要》之中。

雄安新区未来要打造成全球创新高地，这个全球创新高地一定会改变现在的京津冀区域科技格局。要打造全球创新高地，需要有一个一流的、国际的平台，包括高水平的一流的研究型大学和国际一流的创新服务体系。在雄安新区的超前布局背后需要强大的科技创新支撑，例如区块链、脑科学等。在京津冀协同创新发展过程中，雄安新区将有可能改写京津冀科技协同创新版图，即伴随着《河北雄安新区规划纲要》的实施，京津冀科技创新资源分布与流动、创新成果产出等空间格局将有可能被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