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庆伟 马景惠
摘 要:从文化的内涵和构成要素出发,诠释体育文化的内涵及构成要素,并深入分析体育文化的时代性及其7大动因,从表征意义、判断意义、期望意义、约制意义和有形意义5个方面诠释体育文化在符号表征、价值判断、规范期望、约束限制和物质文化5大构成要素上的当代变迁,并从实践性、先进性、需求性和进步性4个层面对其进行深入的现实思考。
关 键 词:体育文化;时代性;文化变迁;健康中国;全健康
中图分类号:G80-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7116(2018)05-0020-05
Abstract: Starting with the connotations and composition elements of culture, the authors interpreted the connotations and composition elements of sports culture, carried out an in-depth analysis on the epochal character and 7 motivations of sports culture, interpreted sports cultures modern changes in terms of such 5 composition elements as symbol representation, value judgment, standard expectation, restrictions and material culture, from such 5 aspects as representation meaning, judgment meaning, expectation meaning, restriction meaning and tangibility meaning, and carried out realistic contemplation on sports culture at such 4 levels as practicality, advancement, needs and progressiveness.
Key words: sports culture;epochal character;cultural change;health in China;holistic health
“健康中國”是“十三五”期间一项既定国策,《体育发展“十三五”规划》《全民健身计划(2016—2020)》《体育产业发展“十三五”规划》《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强化学校体育促进学生身心健康全面发展的意见》《“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快发展健身休闲产业的指导意见》等一系列方针政策的出台是将“健康中国”国策落到实处的具体举措。实践表明,文化是思想上层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经济基础具有能动的反作用。因此,做好体育文化的当代诠释与现实反思颇具理论意义。
体育就其本质即“养乎吾生、乐乎吾心”[1],旨在“以身体运动为基本手段,促进人们身心健康发展,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和生命质量”[2],系人类文化活动范畴①。文化活动者,“文明的教化”之活动也[3],是“人类群体或社会的共享成果”[4]72,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最本质特征,体现为符号(如图腾、语言、文字)、价值观(如好坏、美丑、善恶、对错、顺逆)、规范(如习俗、民德、法律)、约制(如僭越惩治、异俗排斥)和物质文化(如器具、书籍、服饰)②。然而,民众(包括以社会学家为代表的知识阶层和以普通民众为代表的大众阶层)对非物质文化即文化的抽象层面更感兴趣[5]51,亦即除物质文化之外的其他要素构成。因此,相较于物质文化来讲,非物质文化在本研究中将占有更多的讨论空间。
显然,体育文化是“一种利用身体活动来改善人类身体素质、追求精神自由的实践活动”[6]2,是人类社会化进程中所创造和共享的身体活动成果,由文化的构成而派生,包括体育的符号(体育的表征意义,如作为沟通方式的体育)、价值观(体育的判断意义,如作为观念标准的体育)、规范(体育的期望意义,如作为行动范式的体育)和约制(体育的约束意义,如作为行为控制的体育)的非物质文化成果,同时也包括由体育而衍生的物质文化成果(体育的有形意义,如作为经济发展的体育)。相较于广大学者对非物质文化的关注,加之体育文化在新时期的特征,本研究在重点讨论体育精神文化成果的同时,兼顾讨论体育的物质文化成果。
1 体育文化的时代性
体育文化的时代性反映的是其“内容和形式随时代变化而变化的特征,显示的是世界各民族在相同时段里对体育文化的共同需求,是人类情感和灵魂的重要体现”[6]18。承前之概念诠释,本研究认为,所谓体育文化的时代性是指体育文化的构成成分在新时期的不同体现,亦即其符号、价值观、规范、约制和物质文化等成分的时代变革与彰显,其根源在于社会和文化的变迁,即物质环境、人口、技术、非物质文化、文化进程、经济发展和有目的努力等7个因素的变化[4]672-676。对于体育文化来讲,这些具体动力可诠释如下:
一是自然环境的变化。在波普诺的话语里,物质环境这一影响因素是狭义的,是自然环境的同义词。从负面来说,犹如滴滴涕(DDT)杀虫药的滥用造成了“春天的寂静”。工业或生活废气、废水与废物排放导致的空气、水体与土壤污染产生的健康问题已经是当下最为严峻的问题,体育的疾病预防与治疗干预作用越来越受到社会和民众的重视。
二是人口问题的倒逼。这里的人口问题主要包括人口数量与结构两个维度。人口数量增加将直接增加资源分配压力,其中包括体育资源的时间和空间分配,从而直接引起体育文化物质成分的变迁,并逐渐诱发非物质成分变迁;人口结构的变化尤其是60岁以上老人占社会总人口10%以上(联合国老龄化社会标准)时,将极大影响社会劳动生产率,从而导致体育物质文化产能降低的同时,也将造成体育非物质文化的转向与变迁。
三是技术膨胀的助推。技术是人们利用科学手段和方法改变现有事物的手段、方式或方法,因技术导致的文化变迁主要是指人们为了现实目的而利用知识和工具对事物发展环境的变革和控制。对于体育文化来讲,科学知识的进步加速了生产工具的改良,提升体育制造业的装备水平,提高了体育建筑业的质量层次,增强了体育服务业的主动意识,从而在推动体育文化物质成分变迁的同时进一步推动了非物质成分的变迁。
四是非物质文化的引领。所谓非物质文化引领是指符号、价值观、规范和约制等非物质成分的优先变革对物质成分变革的引导和推动。认识是实践的先导,作为观念的非物质文化的提升势必带来作为实体的物质文化的提升。随着健康理念的增进以及交往虚拟化背景下人们对实体交往的向往,体育作为健康促进、疾病预防、社会交往的工具理性日益彰显,从而引发人们对体育本质的深入认知,体育的表征、价值判断、规范期望与约束限制的无形意义也将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五是文化进程的策励。文化进程对体育文化变迁的影响主要体现为体育文化特质从一个群体或社会传入另一个群体或社会的过程,是体育文化传播的同义词,而体育文化传播的动力来源于创新,亦即体育文化本体发现和发明的合成。所谓体育文化本体的发现即对一直存在但囿于认知局限却没有被认识的事物的认识,如内啡肽的发现对健身习惯养成的影响;而发明则是对固有成分以新的方式加以组合,如虚拟现实和全息影像技术在体育训练中的使用。始于发现和发明的体育文化传播必然为体育文化变迁提供强劲策励。
六是现代化潮流的裹挟。“(与经济发展相联系的)因素常常被包括在现代化这一概念之中,……通常包括3个关键因素,工业化、城市化和科层制化”[4]675。因此,现代化对体育文化变迁的巨大影响也主要由这3个因素主导。首先,工业化为体育文化提供了时间准备,其“带来的社会大分工使得普通民众也有了清晰的工作和业余时间。体育作为一种劳动补偿,有利于人们在紧张繁忙的工业社会中获得放松”[7]。其次,城市化为体育文化变迁提供了空间准备。有学者认为,体育运动是用媒体或19世纪的组织结构如俱乐部或全国联赛来定义的,城市化促使市民社会的形成,而协会则是市民社会典型的组织机构[8]3。最后,科层制化为体育文化提供了组织准备。学界认为,“体育的现代性主要体现为规则的书面化、竞赛的非暴力化和组织的科层化”[7],因而科层制化也是体育文化变迁的又一重要因素。
七是有目的努力的导向。所谓有目的努力,主要是指人们对文化变迁的态度由被动适应转向主动塑造,并使之朝向人们的主观意愿方向发展。对于文化本体来讲,就是各种实体机构中研究与发展机构的设立并发挥战略导向性作用。对于体育文化来讲,就是体育行政管理部门、各类体育协会、各级带有体育类性质机构中有关于体育发展的长期战略、中期规划、短期计划的设计和构思,从而主动引导体育文化变迁与发展。
总的来说,时代性是体育文化的本质属性,导致这一属性的7大诱因之间相互影响且共同作用于体育文化本体。其间既有体育文化自身物质成分与非物质成分的交替上升式变革,亦有体育文化对母文化或其他环境因素的主动适应性变革,这两种变革必然导致两种变迁结果,这是下文讨论的重心。
2 体育文化的当代诠释
体育文化的当代诠释,即对体育文化在当下变迁结果的解释与说明,是体育文化时代性的动态变化与前沿创新。前文述及,体育文化的时代变迁结果有两种类型,一是交替上升式变革,是体育文化内部构成要素的互动,表现为新的文化内容或形式的出现,可以称之为“新义衍生”,如电子竞技这一休闲体育项目的勃兴;二是主动适应性变革,是体育文化与外部环境的互动,表现为现有文化内容或形式对新环境的自主顺应,可以称之为“旧义新解”,如混合现实在技战术动作解析中的应用。围绕体育文化的构成要素,其当代变迁结果可具体诠释如下:
一是在符号表征意义层面。文化符号是具有某种特殊内涵或者特殊意义的标识,是一个地域、组织、民族或国家區别于其他同类独特的、突出的、高影响力的和代表性的象征形式系统,如书法、功夫与长城是中国印象,可口可乐、百老汇则是美国象征。当下,体育不仅是区别不同国家和地区文化的主要依据,同时更是世界不同国家、地域、民族、肤色、性别的共性“语言”和沟通方式,即体育在表征意义上实现了从“个性标签”向“共性依据”的转变。如NBA是美国体育和体育文化的标签,更是美国和美国文化的象征。然而,随着多伦多猛龙队的加入和NBA中国赛的举办,NBA表征意义已经开始从“美国篮球大联盟”转向体育职业化的典型代表和体育产业化的经典案例。
二是,在价值判断意义层面。价值判断亦即人们所共同持有的关于如何区分对与错、好与坏、违背意愿或符合意愿的观念,是对一个事物本质意义的抽象。“运动也好,体育也罢,……尽管有对最好成绩和破纪录的狂热追求以及商业目的,但所有体育比赛仍旧是‘游戏。对观众来说反正是消磨时间,这正是‘体育运动的原初意义。”[8]421这是贝林格对体育价值本质的当下认知,是体育活动从古代奥林匹克“娱神”和“有限平等”(贵族统治阶级的平等)的价值导向,经历中世纪“统治阶级狡猾的压迫和规训方式”的价值导向③,转向当下崇尚休闲娱乐与追求身心健康的新导向。这点在国内学术界同样引起了共鸣,即“体育在本质上仍是给大众带来愉悦的游戏,普通民众可以在体育运动中发挥潜能,这在一定程度上又促进了人的自由”[7]。
三是在规范期望意义层面。这种规范期望体现为人们在特定环境下被要求如何行动、如何思考、如何体验,是对一个事物本质意义的固化,通常表现为非正式固化的社会习俗和民德以及正式固化的法律[5]82-84。体育在当下已然从消弭战争的手段、国家实力的展现转变为民众健康的工具,甚至人类生存的状态。体育的健康工具理性主要体现为当下其对于体质健康的直接影响、心理健康的间接干预、社会适应的优化调整和道德向善的有效改良,而这恰恰是全健康的4个维度,可谓“无体育不健康”。同时,随着基因科技和医学的进步,体育的健康工具理性势必有所弱化,而后,体育作为人类不可或缺的生存方式和生活状态的期望意义将进一步凸显,达到“无体育不成材”甚至“无体育不人生”的层面,并将之固化为社会习俗、民德或法律。
四是在约束限制意义层面。约束限制是一种社会控制过程,是对一个事物本质意义的表达,通过这一控制过程可以实现对规范期望的强化。体育的约束限制意义一方面是其内部规则的演进与发展,亦即体育运动项目规则的变化,如乒乓球分制的变化就很好地推动了项目本身发展,缩小了客观上的实力差距,提高了比赛观赏性;另一方面是体育对于人类生活的约束与限制,这是体育作为人类生活状态这一规范期望意义在社会运作中的强化,亦即应当给予运动习惯的个体或群体一定的奖励(正面约制),同时给予无运动习惯的个体或群体一定的排斥(负面非正式约制)甚至一定的惩罚(负面正式约制)。当然,约束限制只是人们运动的生活状态习惯养成之前的被动手段,规范期望是否真正发挥功能取决于人们自觉遵守的程度。随着规范期望接受程度的加深,约制将会逐步弱化。
五是在文化堕距(culture lag)意义层面。体育物质文化相较于无形文化虽然稍显滞后,但也体现了明显的趋势性。一个社会普遍存在的物质形态称为物质文化,是技术水平、可开发资源和人类需求的集合体,利用自然环境和资源禀赋服务于人类生产和生活是文明的最突出表现。体育有形意义变迁的结果有二,一是其他物质文化对体育的助推,如智能控温、人造小气候等人为自然环境的营造,使得人类逐渐摆脱自然环境的约束,极大消弭了体育活动的地域性(如空间站中宇航员的健身活动)、季节性(如夏季室内冰雪运动)和周期性(如2016夏季奥运会在里约热内卢的成功举办);二是体育对其他物质文化的助推,这点主要体现在体育作为经济发展的工具理性。北美四大职业体育联盟、足球世界杯、欧洲杯与美洲杯等极大推动了体育的职业化和产业化发展,中国也于2014年开始加快体育产业化步伐,体育作为经济发展和居民消费的手段和方式越来越受到公共政策的观照。
3 体育文化的现实思考
体育文化的时代性使得体育作为一种文化形态可以迅速、及时、准确地反映人们的社会生活,而讨论体育文化时代性的前提是文化本身的变迁属性,基础是体育文化各构成要素在当下已然出现了变迁的结果,关键是体育文化服务于现实的指导意义。
一是体育文化服务于现实的基础在于保持其实践性。实践是主观见之于客观的活动,体育文化实践性的保持有赖于体育在不同认识逻辑层次上的递归。一方面,在其内部认识逻辑层次上,体育实践水平的保持与提升是其内部无形要素(体育非物质文化)在认识层次上的跃迁,从而指导其有形要素(体育物质文化);另一方面,在其外部认识逻辑层次上,体育文化本体作为理性认识时,其认识水平的提升势必带来社会文化的整体发展,相较于前者这一层次的作用更为明显。《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国发[2014]46号,2014年10月20日)和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加快发展健身休闲产业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6]77号,2016年10月28日)便是典型例证。但还不仅止于此,应在国家层面进一步提高民众对体育的符号表征和价值判断意义的认知,从民族核心价值观、国家形象、社会和谐等方面着手,真正使体育成为国家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的利器。
二是体育文化服务于现实的核心在于保持其先进性。在社会学的术语里,“文化不仅指纯艺术与知性品味,还应该包括一个社会中所有的物质与思想……只懂得人力耕作的部落和使用计算机操作机器的民族一样拥有文化”[9],但对于体育文化来讲,其先进性恰恰就是要强调这种艺术抑或知性品味。一方面,体育带给人们的应当是超越健康之上的“身体之美”,亦即健康只是体育的低层次需求,更高层次的应当是对力量、柔韧、迅捷“三位一体”的追求,且非仅着眼于“畅快淋漓”抑或“三求其一”。另一方面,体育带给社会的应当是超越经济理性之上的“和谐之美”,亦即经济效益只是体育的低级功用,高级功用应当是其社会效益,即体育是和而不同、第二语言、有序竞争的社会活力之源。在个体中坚持体育的“身体之美”,在群体中坚持体育的“和諧之美”,双管齐下才是保持体育先进性的两个抓手,同时也是将体育作为人类不可或缺的一种生活状态这一规范期望意义变为现实的必然选择。
三是体育文化服务于现实的关键在于保持其需求性。需求是有机体存在某种缺乏或不平衡情况而力求满足的一种心理倾向。需求产生动机,动机激发行为,人类对于体育的需求是体育文化乃至人类文明进步与否的内源动力。体育文化需求性的保持一方面有赖于其先进性的保持(如前所述,不再赘述),这是体育规范期望意义在正面正式和正面非正式的行为约制,亦即将其先进性内化为法律、民德或社会习俗以保持其需求性,对于合规行为(对社会规范的遵守)给予一定的奖励(正面正式),或者把受欢迎程度(正面非正式)作为公民诚信考核的标准;另一方面,则有赖于负面正式与负面非正式两种行为约制,亦即对于越轨行为(对社会规范的违反)给予一定程度的法律惩戒(负面正式),对于未达到体育规范期望的人群给予一定程度的疏离(负面非正式)。当然,正式约制(不论正面还是反面)往往是最终采取的办法,一般只在非正式(不论正面还是反面)约制不起作用时才去实施。
四是体育文化服务于现实的保障在于保持其进步性。进步性亦即事物超出所处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所显现出积极的、健康的、发展的价值判断,体育文化进步性的保持有赖于其在着眼于当下先进性的同时更应该强调其未来发展性。一直以来,体育都是进步性的代表,“在宗教历史的节日中呈现出非宗教的特征,在旧制度时期的等级社会中展露出社会平等的雏形,在道德舆论的殿堂中矗立起英雄的奥林匹斯”。“在缺少上帝和精神超越的社会中,体育可以说是体现理想甚至是神圣的最后一个领域”[10]。当下,体育先进性的保持一方面要在积极倡导体育的公平竞争和激发荣誉等意义的同时,进一步将体育纳入到全球化、一体化、智能化的背景下去考量,删繁就简、去粗取精,“各民族和地域的文化在相互交流的过程中,超越本土文化的狭隘性而逐步达到文化认同和价值认同”[11]327;另一方面,要注重体育文化的创新,以科研院所的理论研究为依托、以民众体育实践为抓手,从艺术化的尝试、娱乐化的包装、产业化的运作、国际化的推广和原创性的开发等方面着手本体创新[11]339-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