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觥讀釋

2018-12-02 07:07黄錦前
甲骨文与殷商史 2018年0期
关键词:文獻朱文中國

黄錦前

(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朱鳳瀚《新見商金文考釋(二篇)》公布和討論了一件商末青銅器陶觥(以下簡稱“朱文”),(1)朱鳳瀚: 《新見商金文考釋(二篇)》,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編: 《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六輯)——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成立十周年紀念文集》,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頁121—142。隨後李學勤《論陶觥及所記史事》又對其作進一步討論(以下簡稱“李文”),(2)李學勤: 《論陶觥及所記史事》,李學勤主編: 《出土文獻》(第七輯),上海: 中西書局2015年版,頁1—3。我們在研讀之後,有一些不同於朱文和李文的淺見,寫出來向李先生、朱先生及大家請教。

陶觥流部較短,蓋前端爲有“瓶形角”的龍首,角内側有小横突起。龍耳外伸,右耳舊已折損。鋬上部飾批角的牛首,鋬身布以鱗紋,下有垂珥。矮圈足,上有兩道弦紋。其時代應爲商末帝辛時期,朱文和李文皆有很好的論證,不贅述。

下面先按我們的理解,將觥銘釋寫如下:

“或”,係族氏徽記,李文正確指出。朱文釋作“必日”,與上文“在九月”連讀爲“在九月必日”,顯非。

以上是對有關文字和文句的簡單解釋。下面討論有關問題。

首先討論“陶用作上祖癸尊彝”句陶和上祖癸的身份問題。

據研究,帶“或”字作爲族氏徽記者,作器者爲召公奭及其後裔,“或”這一族氏,係姬周之分支,其得名至遲始於召公。(8)拙文: 《“宫伯”、“西宫”考——兼談召公諸子銅器》,未刊稿。本銘的“陶”,或即後來繼位爲燕侯的“廖”,爲召公奭子。“陶”爲定母幽部字,“廖”爲來母幽部字,二者同韻部,聲紐同爲舌頭音,古音極近,故可通。朱文謂陶與作册同族,或非。

“上祖癸”,朱文云“上”字語義未能確知,對照殷墟卜辭“上”、“下”是對先王神主的分類來看,陶所祭“上祖癸”,或係其家族列入“上”範圍内的先祖,或係相對另一距自身較近的祖癸(下祖癸)而言。李文云是陶先人世系中第一位祖癸,故而加區别字“上”,例如殷墟卜辭中有“上甲”、“上乙”等稱謂。

我們認爲,本銘的“上祖癸”應指周文王。周文王日名爲“癸”,我們曾有小文加以論證。(9)拙文: 《“宫伯”、“西宫”考——兼談召公諸子銅器》,未刊稿。又大家都熟知的周初成王時著名的銅器保尊(10)集成11.6003;中國青銅器全集編輯委員會: 《中國美術分類全集 中國青銅器全集》,第5卷,一五九,北京: 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和保卣(11)集成10.5415;中國青銅器全集編輯委員會: 《中國美術分類全集 中國青銅器全集》,第5卷,一七二;陳佩芬: 《夏商周青銅器研究》(西周篇),二六四,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頁160—163。,其銘文曰:

乙卯,王令保及殷東國五侯,誕貺六品,蔑曆于保,錫賓,用作文父癸宗寶尊彝。

衆所周知,此銘的“保”即召公奭,係周文王子,銘文稱“父癸”,可見“癸”應即文王之日名,應無疑義。因文王在周人祖先系統中占有重要地位,故加“上”字。

銘文曰“唯王廿祀”,據“夏商周斷代工程”年表,帝辛二十年即公元前1056年,(12)參見夏商周斷代工程專家組: 《夏商周斷代工程1996—2000年階段成果報告·簡本》,北京: 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00年版,“夏商周年表”,頁88。周文王姬昌即卒於此年,故陶觥當作於文王去世後不久。

其次是銘文的族氏徽記“或”字有關問題。帶“或”字徽記的目前銘文所見數量也不少,爲方便討論,先將有關銘文釋寫如下:

商末(帝辛)

(2) 季老盉(13)集成15.9444;吴鎮烽編著: 《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第26卷,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頁182,第14773號。: 季老作文考太伯寶尊彝,子子孫孫其萬年永寶用,或。

西周早期(康王)

(3) 或作父癸方鼎(14)集成4.2133、2134;陳佩芬: 《夏商周青銅器研究》(西周篇),二一,頁21—23。: 作父癸尊彝,或。

西周早期(成、康)

(4) 或作父丁鼎(15)集成4.2249;Imperial Treasure III: Archaic Bronzes from the Golden Age of China,pp. 20-24,Hongkong: Joyce Gallery,2014.: 作父丁尊彝,或。

西周早期(成、康)

(5) 或作妣壬爵(16)吴鎮烽編著: 《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第17卷,頁71,第08518號。: 作妣壬尊彝,或。

西周早期(成、康)

(6) 吕仲僕爵(17)集成14.9095;吴鎮烽編著: 《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第17卷,頁127,第08578號。: 吕仲僕作毓子寶尊彝,或。

西周早期(昭王)

(7) 吕仲僕尊(18)吴鎮烽編著: 《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第21卷,頁201,第11730號。: 吕仲僕作毓子寶尊彝,或。

西周早期(昭王)

(8) 繁卣(19)集成10.5430;陳佩芬: 《夏商周青銅器研究》(西周篇),三四六,頁363—365。: 唯九月初吉癸丑,公肜祀,雩旬又一日辛亥,公禘辛公祀,卒事亡尤,公蔑繁曆,錫宗彝一肆,車馬兩,繁拜手稽首,對揚公休,用作文考辛公寶尊彝,其萬年寶,或。

西周早期(昭王)

其中(2) 季老盉的“或”字在“季老”之下,舊皆將“季老或”視爲人名,稱其爲季老或盉。其實亦應係族氏名,季考或即陶觥之陶,召公子廖,“文考太伯”指召公奭。(20)拙文: 《“宫伯”、“西宫”考——兼談召公諸子銅器》,未刊稿。

(3) 或作父癸方鼎約爲成、康時器。(21)拙文: 《“宫伯”、“西宫”考——兼談召公諸子銅器》,未刊稿。李學勤指出,值得注意的是,方鼎(案: 即父癸方鼎)的“或”字形狀和陶觥的非常相似(22)李學勤: 《論陶觥及所記史事》,載李學勤主編: 《出土文獻》(第七輯),上海: 中西書局2015年版,頁1—3。。其説是。據銘文看,作器者或係召公奭本人,“父癸”應即周文王。

(4) 或作父丁鼎,香港御雅居所藏者器形、紋飾與上揭或作父癸方鼎皆同,或係同人同時所作。

(5) 或作妣壬爵據形制、字體等看應屬西周早期前段,與上揭作父癸、父丁方鼎接近。

(6) 吕仲僕爵、尊據器形、紋飾和銘文字體看,當爲康王前後器。李文謂“毓子”可讀爲《尚書·舜典》的“胄子”,器主大約是當時在姜姓吕國的該族氏之人,或可從。

(8) 繁卣的器主繁爲召公子,“公禘辛公祀”之“公”指第二代召公黹,爲召公奭次子,“辛公”指召公奭。(23)拙文: 《“宫伯”、“西宫”考——兼談召公諸子銅器》,未刊稿。

上文指出,帶“或”字作爲族氏徽記者,作器者爲召公奭及其後裔,“或”這一族氏,係姬周之分支。其較早者如陶觥可早至商末帝辛(紂)之時,可見“或”這一族氏,至少在商末帝辛(紂)之時即已存在,其得名至遲始於召公時。

綜上,本文對新近公布的陶觥銘文進行了討論,指出作器者陶或即後來繼位爲燕侯的“廖”,爲召公奭子;“上祖癸”應指周文王,“癸”爲其日名,因文王在周人祖先系統中占有重要地位,故加“上”字。末句當釋讀作“唯王廿嗣(祀)”,係帝辛二十年即公元前1056年,周文王姬昌即卒於此年,陶觥當作於文王去世後不久。進而對帶“或”字徽記的有關金文材料進行了分析和討論,指出帶“或”字作爲族氏徽記者,作器者應爲召公奭及其後裔,“或”這一族氏,係姬周之分支,至少在商末帝辛(紂)之時即已存在,其得名至遲始於召公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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