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若水的教育活动及教学思想研究

2018-12-01 10:17李雪卓进王建军
高教探索 2018年9期
关键词:祭祀书院

李雪 卓进 王建军

摘 要:明代著名心学教育家湛若水,以95岁高龄,讲学数十年,创办书院近40所,弟子近4000人,推动了明代书院讲学的辉煌,可谓教育史上的一座高峰。湛若水的讲学活动分为三个时期。他在全面创办书院的同时,还祭祀其师陈白沙,竖起了心学教学思想的旗帜。

关键词:湛甘泉;陈白沙;书院;祭祀;学规

中国书院发展自唐代始,至明代,达到了辉煌期。“据统计,明代共建有书院1599所,远远超过唐宋元三朝的总和,而大多数都是在这一时期兴建的。”[1]明代书院的创兴,主要是在正德、嘉靖年间,为王守仁、湛若水的相与讲学活动所推动。[2]本文尝试系统梳理湛若水的教育活动及教学思想。

一、湛若水讲学生平的大致分期

湛若水(1466-1560年),字元明,初名露,字民泽,后来避讳祖名,先后改为湛雨、若水,广东增城甘泉都人,世称甘泉先生。弘治七年,湛若水前往江门,拜师陈白沙。弘治十年,湛若水在给陈白沙的信中提出了“随处体认天理”的治学思想,这一思想后来成为湛若水书院讲学的宗旨。“自初拜门下,亲领尊训,至言勿忘勿助之旨,而发之以无在无不在之要,归而求之,以是持循,久未有落着处,一旦忽然若有闻悟,感程子之言‘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认出来,李延平云‘默坐澄心,体认天理,愚谓‘天理二字,千圣万贤大头脑处,尧舜以来至于孔孟,说‘中,说‘极,说‘仁义礼智,千言万语,都已概括在内。若能随处体认,真见得,则日用间参前倚衡,无非此体,在人涵养以有之于己耳,云云。”[3]陈白沙对此作出了明确的回应:“来书甚好。日用间随处体认天理,着此一鞭,何患不到古人佳处。”[4]此后,陈白沙有意将湛若水当做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在给湛若水写的信中也阐述自己学问的核心思想:“此学以自然为宗者也。承谕近日来颇有凑泊处,譬之适千里者,起脚不差,将来必有至处。自然之乐,乃真乐也。宇宙间复有何事?今之学者各标榜门墙,不求自得,诵说虽多,影响而已,无可告语者。”[5]弘治十二年,陈白沙以江门钓台赠湛若水,并作《江门钓濑与湛民泽收管》三首。诗跋云:“达摩西来,传衣为信,江门钓台亦老夫之衣钵也。兹以付民泽,将来有无穷之托。珍重,珍重。”[6]第二年,陈白沙逝世,湛若水为陈白沙服丧三年,以白沙心学的继承人身份开始学术人生。

湛若水40岁至50岁期间的讲学活动主要是在北京进行。弘治十七年,湛若水39岁,奉母亲命北上,入南京太学学习。祭酒章懋与他一见傾倒相交。章懋以《晬面盎背论》考试诸生,得湛若水的作文,大为惊异。第二年春天,湛若水参加礼部会试,以《中者天下之大本论》成进士。学士张东百得卷感叹“真儒复出”。随后,湛若水进翰林院庶吉士继续学习。第二年(正德元年,1506年),湛若水与王阳明一见定交。王阳明感叹“予求友于天下,三十年来未见此人”。两人感到天下学士沉溺于词章记诵之学,忘记了学问的根本是身心之学,为了恢复圣学,相约“共以倡明圣学为事”,开始相与讲学之旅,共尊程明道(程颢,1032年—1085年)的“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同体”宗旨。正德五年,刘瑾伏诛,王阳明回到北京,与湛若水、薛侃一起在大兴隆寺等处相与讲学论辨。王、湛的这一次北京讲学活动,“标志着明代心学门户之分、讲学之盛的开始”[7]。自此以后,王、湛平分讲席,主导天下学术数十年。

湛若水50岁至60岁期间,主要在家乡讲学。正德十年,湛若水50岁,他母亲去世,丁母忧。他与王阳明辩论格物。正德十二年,湛若水本来应该重新工作,但他在十月份给皇帝上疏《乞养病疏》后,进入西樵山修建大科书院并讲学,期间继续与阳明书信往来论学,并开始整理古本《大学》《中庸》,著《古大学测》《中庸测》。正德十五年,与霍韬、方献夫在西樵山讲学,并完成《大科书院训规》。

湛若水60岁至70岁期间,主要在南京讲学。嘉靖三年(1524年),湛若水59岁,任南京国子监祭酒。在上任的途中,他上书皇帝要申明学规。到任后,筑观光馆集居四方学者,作《心性图说》以教士。第二年,开始撰写《圣学格物通》,作《白沙先生诗教序》。在任南京国子监祭酒期间的讲学,主要收录在《雍语》《二业合一训》中。

湛若水68岁后,先后任礼部左侍郎、南京礼部尚书、南京吏部尚书、南京兵部尚书,75岁致仕。他从此结束宦途生活,沿东南山水,游览讲学而归。回广州后,他在府第附近建天关书院讲学。嘉靖三十九年病逝于广州禺山精舍,享年95岁。

二、湛若水的书院创兴

王守仁、湛若水同时在正德年间兴起讲学活动,有着特定的政治背景。“正德政局的混乱和恶化,士大夫政治理想与专制皇权滥用的碰撞,使得官员无心朝政,许多官员纷纷藉口归养家乡,形成一股士大夫退居林下、构书院(建书院)、讲学问的群体行为风尚,直接导致了明代正德年间的广东书院兴起。”[8]据《明儒学案》记载的,正德年间及嘉靖初,广东士大夫纷纷回乡建构书院精舍,归隐讲学。正德年间,湛若水、方献夫、霍韬同时在南海西樵山构书院、兴讲学成为风气。于是,书院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自正德年间起,广东讲学风气与书院创兴便为之一变。”据刘伯骥统计,自洪武元年(1368年)至弘治末年(1505年)的137 年中,广东新建书院的数量只有18 处,平均约每8 年建1处,而自正德(1506-1521年)至万历(1573-1620年)的114 年中,广东新建书院133 所。[9]

湛若水的书院讲学活动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明代讲学活动的标识。

湛若水最早设置的书院是正德十二年的西樵山大科书院。①“正德丁亥,奉母丧归,庐墓三年。卜西樵为讲舍,士子来学者,先令习礼,然后听讲,兴起者盛众。嘉靖初,入朝,升侍读,寻升南京祭酒,礼部侍郎,历南京礼、吏、兵三部尚书,致仕。平生足迹所至,必建书院以祀白沙。”[10]

从正德十二年(1517年)到正德十六年(1521年)的4年间,湛若水一直滞留家乡建书院兴讲学。湛若水把西樵山作为退居求志之地,每日与泉石猿鹤优游,非问学之士不接,安闲恬淡。他在西樵山,还与方献夫相互著述、切磋学问。大科书院在湛若水的苦心经营下,很快就获得了很高的社会地位。据《广东新语》载:“其曰石泉书院者,方文襄所营,在紫云峰。曰大科书院者,湛文简所营,在大科峰。曰四峰书院者,霍文韬所营,在鸡冠、紫姑、龙爪、聚仙四峰之间。当时三书院鼎足而立,三公讲学其中历十年。世宗御极,相与应诏而起。方为内阁辅臣。霍为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入弼东宫。湛为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同时尊显。”[11]

据罗洪先撰的湛甘泉先生墓表记载,湛若水(与帮他建书院者②)在广东地区办有19所书院(表1中只列出来14所,还缺5所书院)。“(湛若水)道德尊崇四方风动,虽远蛮夷皆知向慕,相从士三千九百有余,于其乡则有甘泉、独冈、莲洞馆谷;于增城龙门则有明诚、龙潭馆谷;于羊城则有天关、小禺、白云、上塘、蒲涧馆谷;与南海之西樵则有大科、云谷、天阶馆谷;惠之罗浮则有朱明、青霞、天华馆谷;韶之曲江则有帽峰;英德则有清溪、灵泉馆谷;南都则有新泉、同人、惠化馆谷;溧阳则有张公、洞口、甘泉馆谷;扬州则有城外、行窝、甘泉山馆谷;池州则有九华山中华馆谷;在徽州则有福山、斗山馆谷;福建武夷山则有六曲、仙掌、一曲、王湛会讲馆谷;湖南则有南岳紫云馆谷。先生以兴学养贤为己任,所至之地,咸有精舍瞻田以馆谷来学。”[12]

湛若水还在广东省以外办了17所书院。如江都、休宁、贵池等地方都有他所建书院,在南京以及其周围地区有新泉书院、新江书院、甘泉书院、甘泉行窝,在安徽的九华山有中华馆谷、斗山精舍、福山精舍、天泉书院,在衡山有白沙书院、甘泉书院。甘泉书院与集贤书院相邻。集贤书院,明太常夏良卿谪守茶陵时,同编修张治、知县彭簪所议建者,祭祀李邺侯、韩昌黎、赵清献、周濂溪、罗洪先五先生,后附祀朱、张二子,胡文定公專祠。湛若水在这个具有湖湘学统的祭祀象征的地方,建甘泉书院以专门祀陈白沙。南岳甘泉书院的规制为,“贯田置其冲,乃开大门,乃设仪门,乃图心性之堂以为讲地,乃立息存之堂以为寝室,乃肇先师之祠以系景仰”,“又筑祝圣之台于紫云之巅以尊朝廷”[13]。

但是,湛若水的创办书院与他所主张的心学,不断受到尊崇程朱之学者和官方的攻击,甚至打击,致使其所创办的书院后来大多被禁毁。嘉靖十六年,“御史游居敬疏斥南京吏部尚书湛若水,倡其邪学,广收无赖,私创书院,乞戒谕以正人心,帝慰留若水,令有司毁其书院”。嘉靖十七年,“吏部尚书许赞请毁书院,从之”。[14]万历三年,张居正以书院“别标门户,聚党空谈”为由,下令禁毁书院,众多书院或被禁毁,或改为祠宇,不复存在。

三、湛若水的书院祭祀活动

书院具有祭祀、藏书、讲学三大功能。书院注重祠祀先贤。因为书院讲学宗旨往往以祠祀的先贤为依归,所以,祭祀先贤起到了揭示学术源流、标明教学宗旨的作用。湛若水事师甚诚,他到处建置书院祀白沙。“湛文简初至白沙,斋戒三日而后敢求教。举于乡,即焚路引,从白沙十有三年,既得其旨,乃出而求仕,然犹一举足不敢忘师,所至辄为书院以奉之。又以白沙爱慕罗浮,向未能至,乃于黄龙洞为祠,以濂溪、豫章、延平与白沙并祀。又于衡山为岳麓精舍,专祀白沙。”[15]《明史》记载:“若水生平所至,必建书院以祀白沙。”[16]在广东书院的祭祀历史上,从南宋到明初的主要祭祀对象是韩愈、苏轼、周敦颐、寇准等岭北名流,这种局面直到湛若水到处建书院祭祀陈白沙才发生改变。[17]

明诚书院为湛若水正德间回乡所建。“甘泉书院遍天下,此其发祥之地,故尤重云。”[18]可以明诚书院的情况为例,来说明湛若水建书院祀陈白沙的情形。明诚书院位于增城凤凰山西麓形胜最佳处,在书院里面,湛若水建有席光亭,以祭祀陈白沙先生。“湛若水在翰林时贾置书院于西郭之巷,为间者五,为层者三,而创席光亭于其上,将以妥先师之灵也。”在席光亭里,“为石座者一,为木龛者一”[19]。登上席光亭时,群山一览无余。

粤秀山的白沙书院是时任广东御史吴允祥于嘉靖十年(1531年)在崇报寺旧址上建立的,由陈白沙的孙子陈畲来主掌。湛若水在《粤秀山白沙书院记》中记载了书院的宗旨、规制和建祠祭祀的激励教化效果。在建书院前,吴允祥就申明了书院“承宗白沙学统”的办学宗旨。“凡教化之事,有徵信而易从者,莫若乡先生。乡先生白沙陈公者,为我明正学之宗。天下后世犹将诵其诗、读其书而尚论之者,而况其乡里流风余韵尚存,后生耳闻目睹而亲之者乎。”白沙书院的规制很齐全,“其上为祠堂,五间东轩、三间南轩称之。其下为拜亭,三间。左右为两池。又其下为牌坊。其外为大门,三间。门左右为号房,十有三间。”通过办书院、设祠宇,学者就可以感受到一种白沙先生亲至的效果,“升其堂而登其室,宛然俨然如先生之存,僾乎若睹其仪,闻其声欬而亲炙之者”[20]。

湛若水的努力使得广东书院祭祀对象出现本土化的转变。郭棐纂的《广东通志》描绘了这个历史时期广东书院的变迁:“书院不列于学宫而精庐学堂讲舍,夫亦因俗为制,要在作人,非以标异也。秦越人之为医,随地屡迁,君子取其意,故有宋之白鹿鹅湖,遂为学士嚆矢。其在岭南,经略方大琮治藏书室,而番山书院始开,若潮之韩山为韩愈,韶之湘江为周敦颐,石城之松明为苏轼,茂名之茂山为晋高凉守杨方,雷州平湖为寇莱公,大抵善建不拔,其在人矣。我朝弦颂之士遍于遐陬,蹱武于白鹿鹅者,则白沙陈献章主盟东士,自是郡邑学署盛于弘正嘉靖间矣。”[21]这种书院祭祀系统的转变,标志着广东书院在明代正德、嘉靖朝走向了成熟。

四、湛若水的教学思想

湛若水一生讲学倡道数十年,建置书院30多所,弟子近4000人,取得了巨大的教育成效。湛若水的教育实践是成功的,在创办书院之数量、教学制度之严谨、培养人才之规模等多个方面,在我国教育史上首屈一指。他在讲学中形成了独特的教学思想。

(一)湛若水教学思想与陈白沙教学思想的差异

陈白沙以“静坐中养出端倪”的教育理念著称,但他的“自然为宗”的心学理念,决定了他的教学方式是“回避与反叛传统”的。陈白沙的教学活动实质上讲学的成分并不多,他更多的是与学生吟风弄月、寓意诗酒、优游山水,以求得“鸢飞鱼跃”的随机悟道之机。③

与陈白沙不注重传统讲学、读书、著述、科举等不同,湛若水注重书院建设与讲学,注重于读书、著述、科举以及积极参与社会治理。如果说陈白沙的教学思想中有更多道家避世自得的成分,湛若水的教学思想则明显具有儒家积极入世有为的特点。

湛若水教学思想与陈白沙教学思想之所以差异如此之大,除了个性禀赋的不同外,生平遭遇、从教经验、学术经历的不同是主要原因。

第一,两者的生平遭遇不同。陈白沙终其一生在科举仕宦方面都不得志,大部分时间都远离社会,靠近大自然,因此,他的教学思想偏重于自我修养和自我感悟。湛若水在陈白沙辞世后,顺利通过科举,并长期居庙堂之高,这使得湛若水的教学思想偏重于国家治理层面上的人才培养和教化。

第二,两者从教经验不同。陈白沙禅静避世的思想与主张受到正学的强烈质疑,但是他与正学正面接触不多,且他的学生与其志气相投,他并没有感受到这些质疑的压力。而湛若水作为陈白沙学说的继承者,更直接地感受到这些质疑的压力,他不得不通过对陈白沙学说进行新的阐释和积极入世的改造,让白沙学说向朱子学靠拢,以获得更普遍的认同,从而奠定教学内容(白沙学说)和教学活动的合法性。

第三,两者的学术经历不同。陈白沙一生求学经历多变。白沙求学,“始求之博,久之曰杂矣,又求之静,久之曰偏矣,杂佛老而超佛老,张朱二夫子先迷而后获也”[22]。因此,陈白沙的学术思想也存在多个阶段性的转变。白沙弟子张诩总结道:“其(白沙)始惧学者障于言语事为之末也,故恒训之曰:‘去耳目支离之用,全虚圆不测之神。其后惧学者沦于虚无寂灭之偏也,故又恒训之曰:‘不离乎日用而见鸢飞鱼跃之妙。”[23]

湛若水的学术经历相对简单。他是在陈白沙晚年才拜师入门的,主要继承了陈白沙晚期的动静结合、圆融一体、不离人伦日用而修道的思想。而他最重要的学术经历是对白沙晚期思想进行积极入世的改造和发展,使之获得正学地位。“正德年间,在学者圈中存在一些批判白沙相关人士的言论,认为白沙学是违背现实社会的类似禅学的学说。可以推断甘泉所开展的一系列学术活动就是为了扭转世人对白沙学的不正评价,确立其作为正当学说的地位。”[24]

(二)湛若水对陈白沙教学思想的改造

“湛若水并没有停留于白沙后期的‘弄艇投竿、‘诗酒唱和的优游山水式的‘随动静以施其功,而是通过赋予‘支离一种类似‘举业、德业为两截、‘读书、静坐为两截的新意,以‘必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一以贯之为逻辑中介,使得白沙心学由隐逸主义的自然悟道转向了科举入仕的读书穷理。”[25]湛若水积极的读书、科举和入仕等改造,较大幅度地使陈白沙的主张回归了朱子学的正统。与此同时,湛若水通过《二业合一训》《大科规训》《大科书堂训》《求放心篇》《心性图说》等规制性条例,以制度化的手段,明确详实地规定了书院学生的为学旨趣、修习课程、尊卑礼仪、作息制度等一系列思想与行为的准则,并将讲究自然自得、质朴自由的白沙心学纳入了书院教学中。

(三)湛若水教学思想的特点

1.注重伦理纲常和社会事功教育。湛若水在教学中,礼仪是伦理纲常教育的核心内容。“筑西樵讲舍,士子来学者,先令习礼,然后听讲。”[26]湛若水的礼仪教育包括[27]:(1)幼尊卑教育。在《大科训规》《大科书堂训》中规定“事父兄诚切”、“求道于人伦间”。(2)日常礼仪教育。“诸生相处,一言一动,皆本礼仪;时言俗态,一毫不留”、“诸生相处务守长幼之节”;“诸生每与先生同侪之人,必推先生之意,以前辈事之”;“俟先生出堂,整班而升,长少各依次序,所以养其敬谨之心”。湛若水在教学中的社会事功教育的核心内容是实际日用技能。他说:“吾儒学要有用,自综理家务至于兵农、钱谷、水利、马政之類,无一不是性分内事,皆有至理,处处皆是格物功夫。以此涵养成就,他日用世凿凿可行。”[28]

2.“德业”与“举业”合二为一。将“德业”和“举业”分别来看待和修习从事,是一种支离的行为。朱熹强调修习德业应该是从事举业的基础,湛若水则认为科举也是圣贤的创举,参加举业本身就具备合理性,应该以举业和德业相互促进合一的思维来对待。“以王阳明、湛若水为代表的书院创建者或者讲学者在对待科举问题上采取了相当现实的态度,即在认同科举取士制度的基础上,要求书院能将讲学与举业结合起来,使二者互为表里。”[29]正是在这种“德业”和“举业”并重的做法下,王湛之学为代表的书院甚至部分取代了官学的地位和功能。在《大科书堂训》中,湛若水说:“朝廷立有太学及府州县学,所以教养人才甚密。本山书院不过退居求志之地,四方儒士因而相从。间有生员相慕而来,亦所不却,但只可以请假养病行之,盖提学学师乃朝廷所立之师也,辞师以从师于义理恐有碍。”[30]可见,这种既重视德业修养,又注重科举考试的书院教学理念,受到了大家的广泛欢迎。

3.强调读书的教育价值。湛若水认为:“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如车两轮。夫车两轮同一车也,行则俱行,岂容有二?”[31]他进而强调了“读书调心合一”、“博六经以开知见”、“作文以发挥所得”等读书的教育价值。在《大科书堂训》中规定了学生紧凑的读书日程:“诸生进德修业,须分定程限,日以为常。每日鸡鸣而起,以寅卯辰三时诵书,以巳午时看书,以未时作文,申酉二时默坐思索,戌亥二时温书。然此等大抵皆不可失了本领,通是涵养体认之意。”学生所读之书非常丰富。“诸生读书务令精熟本经四书,又须随力旁通他经,性理史记及五伦书,以开发知见。此知见非由外来也,乃吾德性之知见,书但能激发之耳。须务以明道为本,而绪馀自成文章举业。”

4.强调读书要循序渐进。湛若水给学生规定了阅读顺序:“学者须先看《论语》、次《大学》、次《中庸》、次《孟子》,乃书之序也。”他还定下读书与讲书相结合制度,教师讲书的同时,学生也参与讲书。“塑望升堂先生讲书一章或两章,务以发明此心此学。诸生不可作一场说话听过,亦必虚心听受,使神意一时相授,乃有大益。”“诸生塑望听讲之后,轮流一人讲书一章,以考其进修之益。”读书的范围则为:“诸生读文须诵五经,至于秦汉而止,看诗当诵三百篇,至于汉魏而止。”读书的纪律监察制度有:“诸生用功,两廊皆各轮流一人,察觉勤惰。人人皆要读到二更尽,其有惰者,戒饬之,甚有鞭策。”[32]这是非常有特色的一项安排和要求。

5.注重劳逸结合地读书。长期紧张的读书日程会导致厌烦情绪,所以,湛若水规定“诸生肄业遇厌倦时便不长进,不妨登玩山水以适其性”、“诸生人人皆学歌诗作乐,以涵养德性”,通过户外活动和歌咏来调节紧张的学习生活。

6.注重理论联系实际地读书。湛若水很注重事上磨练与读书的相互促进。他说:“执事敬,最是切要,彻上彻下,一了百了,致知涵养,此其地也。”“本末只是一气,扩充此生意,在心为明德,在事为亲民,非谓静坐而明德,及长,然后应事以亲民也。一日之间,开眼便是,应事即亲民。自宋儒多分两段,以此多陷支离。”“自意心身至家国天下,无非随处体认天理,体认天理,即格物也。”[33]只有通过在事情上磨练,才能真正体认圣贤所讲的道理。

总体来说,湛若水的书院教学思想是相当细致、系统而有效的。“可以看到读书、诵书、看书、温书、讲书、默坐思索、作文、考业、习字、游观山水、歌诗、作乐等诸多形式的上课种类,其课程建设可谓多彩而有形。”[34]正是这种严密系统的教学思想,奠定了湛若水讲学成功的基础。在他的热情推动下,明代书院讲学成为教育史上的一座高峰。

注释:

①关于湛若水最早建立的书院存在歧义,刘子秀《西樵游览记》(卷七)道光十三年本,认为正德十二年(1517)湛若水建云谷书院,位于西樵大科峰之南的天峰之下,正德十四年(1519)由湛若水门生霍敦、陈谟等集资为其师兴建大科书院,位于大科峰西的烟霞洞中。屈大均则在《广东新语》中称明诚书院为湛若水首建书院。

②由于陈白沙有很高的学术声誉,得到较广的认同和尊敬,因此,湛若水建设书院祭祀陈白沙的举措得到了多方面认同和帮助。除了帮助湛若水兴建书院外,也有不少人帮助湛若水修葺书院。如增城知县何艮重修明诚书院、地方官员修葺南岳甘泉书院。湛若水记载:“迄今十三年矣,人曰书院将废矣,以白督抚汪中丞于赣上,周潭公曰吾前过而废焉,知之矣。即寓书于石屏胡兵宪,兵宪乃曰:吾境内公共之地,吾事也,公其归焉,吾自为之。”(湛若水《重修南岳甘泉书院记》见《湛甘泉先生文集》(卷十八),齐鲁书社1996年出版。)

③当然,陈白沙采取这种教学方式,与学生本身也有直接关系。当时追随陈白沙的学生,不少有进士、举人的出身,他们浸润朱子之学日久,熟稔八股文章。他们对程朱理学已经产生了审美疲劳,对科名仕宦也产生了倦怠之情,于是,希望追随白沙左右,以求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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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刘第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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