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莉群
自古以来,中国社会就是以男性为中心的,奉行男尊女卑的封建道德伦理,对于女性来说,男人是她们一生的依托和生活的重心,而女人对男人来说,只是一件附属品。很长一段时间内,女性的社会地位低下,没有人生自由和话语权利,特别是自汉代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女性被要求遵守“三从四德”的伦理纲常,在社会地位中实则就是顺从,女性深受压迫和束缚,但自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玄学的兴起,道教的勃兴等因素儒学的发展日趋复杂化,思想的开化和革新,魏晋风度的盛行,使女性的思想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世说新语》一书中书写了众多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有的聪慧机敏,有的气度非凡,有的德艺双馨,并且,她们的这种才情和胆识开始被当时的男子所赞赏,这反映了魏晋南朝士人女性观的变化。
新的社会思潮的出现必定带来新的社会观念、生活习尚以及价值观念等。处于魏晋南北朝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女性,也受到魏晋风流的影响,逐步的意识觉醒,不再仅仅拘泥于封建陈规,犹如蝴蝶破茧重生,虽然还没有完全的摆脱三纲五常的封建旧习的束缚,但也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放,这在《世说新语》中有所体现,书中为我们展现了或极具个性,或才华横溢,或德才兼备的女性新风貌。
李泽厚先生认为:魏晋是一个“人的觉醒”的时代,所谓“人的觉醒”即在怀疑和否定旧有传统标准和信仰价值的条件下,人对自己生命、意义、命运的重新发现、思索、把握和追求。魏晋时期的女性思想的开化,自我认知的意识觉醒,开始追求个性解放,思想自由,在对事物人情的判断认知上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她们进行独立思考,拥有独立的价值取向。《贤媛·二》中王昭君宁愿远嫁匈奴,也不愿意同流合污,坚持自己节操,不一味顺从依附,任人宰割。《贤媛·四》中卞太后怒斥继承皇位的儿子行为不道德,甚至文帝死后也不去吊唁,若她没有处于魏晋时代,那她定不会反对儿子的行为,但又恰好卞太后处于这个思想自由开化,独立意识觉醒的时代,所以她冒着触犯皇帝的险也仍坚守高尚德行。这两位女性的行为都展现了魏晋时期独立意识的觉醒。
古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身为女性只需要相夫教子,服侍好丈夫,听从丈夫的安排,安分守己就可以算得上有妇德。而魏晋时期的女性开始跳出封建教条的框架,开始涌现出一大批聪颖智慧,才思敏捷的女性,她们勇敢追求才智,走出深闺读书论诗,开始将德的标准提升为才能和卓识,追求德才兼备。《世说新语》中特立贤媛一门,讲述各大才女的传奇故事,作者对她们的描写说明了魏晋时期的男性对女性的评价已经出现大的变化。要说贤媛的典范,当属许允的妻子。许允的妻子,样子奇丑,却有大才,依靠自己的才智让嫌弃自己丑的丈夫降服于她,对她敬重。后来,她更是凭借自己的聪颖机智保存了两儿子的性命。可见,魏晋时期,对于女性价值的判定已转向才情,相貌不好的女子也可以用智慧赢得丈夫以及家人的尊重。
要说才女,魏晋时期的谢道韫当之无愧,《世说新语》中有大量记载她的事迹。她的聪颖灵敏不仅深得谢安的喜爱,也受到世人的称赞和钦慕。谢太傅寒雪日曰:“白雪纷纷何所似?”谢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她将大雪比作柳絮的独特想象博得了谢安一笑,她的才智得到谢安的赏识和肯定。从以上列举的两名才女典范可以看出,魏晋时期,对妇德的评判标准不再是古代社会单纯的贞洁和节操,而是更多的看女性的才能,对女性才情给与肯定和欣赏。
古代社会强调男尊女卑,女性只是男性的附属品,大多家庭都是一夫多妻制,妻子顺从丈夫,服侍丈夫理所应当,夫妻关系中强调丈夫的主导作用,而魏晋南北朝时期,思想开化,逐渐出现一种较为平等的男女关系,夫妻间丈夫对妻子日益尊重,夫妻关系更加和谐。《世说新语》中贤媛一门记录,山涛与嵇康,阮籍只见了一面,彼此情投意合,亲如兄弟。山涛的妻子韩氏感觉山涛与二人关系非同寻常,就问山涛,山涛曰:‘我当年可以为友者,唯此二生耳。’韩氏说‘负隅之妻奕亲观狐、赵,意欲窥之,可乎?’于是,韩氏得到了山涛的应允,隐蔽观察了二人,事后告诉山涛此二人可交。这放在古代社会是不太可能发生的,古代社会宣扬男人家的事女人不准予以干涉,更不用说,妻子给丈夫意见,对丈夫的交友进行过问了,由此可以看出,魏晋时期夫妻关系的改善,女性对传统礼教道德进行反叛,丈夫对妻子的尊重。又如荀奉倩对妻子的关怀和爱,在他的眼里,妻子应当是自己关爱和体贴的对象,是应该同样需要自由和尊重。以上夫妻的事迹,能一定程度的反映出魏晋时期,女性在夫妻关系中得到丈夫的爱护和尊重,夫妻关系中丈夫和妻子日益平等化。
魏晋时期的女性生活在相对宽松的社会氛围,个性张扬,思想独立,追求自由。《世说新语》中《惑溺》一文记载了著名的“韩寿偷香”的故事,讲述了大胆追求自己所爱男子的贾女,她个性率直,奔放,洒脱,勇于表露自我心声,毫无封建女性的扭捏造作,表现了当时的女性思想观念的解放,女性反抗封建礼教,追求独立人格,开始敢于表达真性情;这种女性对传统礼教的反叛,追求独立人格的列子不在少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女性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时代给予她们一定程度的自由,她们追求自我,追求个性解放,不甘成为丈夫的附庸,对丈夫不在像古代社会女子一样一味的顺从,而是开始对夫妻关系有了新的看法,由此,《世说新语》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典型女性形象——妒妇。古代社会,男人拥有三妻四妾实属常态,作为妻子只能支持丈夫进行纳妾,而到了魏晋时期,女性的顺从意识已经发生质变,《世说新语》中记载,谢安之妻刘氏对丈夫纳妾却是公然嫉妒反对的。又如另一个妒妇形象就是剻氏,她对他的丈夫因爱生妒,辱骂自己的丈夫孙秀为“貉子”,无论是刘氏或者剻氏,敢于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对丈夫表明自己的立场,无论她的这种反对会不会成功,这种独立的个性追求本身就是对女性解放的进步。
从《世说新语》记载中,一大批真知灼见、德才兼备、聪颖果敢的女性涌现,她们身上所展现出的崭新风貌是魏晋时期的产物,是魏晋风流下女性的一定程度的解放,这些新女性是古代社会触不可及的,而魏晋士人们的女性观也在对待这些女性的态度及评价上体现出来。《惑溺》中贾父面对贾女大胆追爱的处境,并没有极力阻挠或者破坏女儿的爱情,而是给予了足够的承认和宽容,这也体现了魏晋士人在对待女性时态度的改变,开始理解和体谅女性;《言语·七十一》中谢道韫咏雪的佳话,谢太傅对谢道韫的肯定和赞赏,说明魏晋士人在对女性进行判断和评价时,开始更多的侧重于智慧才情,对女性拥有才能和胆识加以鼓励;《贤媛·十一》山涛之妻藏于墙后观察丈夫的客人,并在事后赞赏丈夫的友人是可交之人,山涛不仅没有责骂妻子,还觉得她有识人之才,这充分的表明魏晋时期夫妻关系的和睦和渐趋追求平等,变现魏晋士人对女性开始尊重,女性地位得到提升。魏晋时期的女性所展现的新风貌中不仅有才女也有妒妇,这些女性形象的出现,都影响魏晋士人的女性观的形成,同时受魏晋士人女性观的影响。
魏晋南北朝时期,魏晋士人的女性观,打破了自古以来儒家宣扬的女性“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等观念,思想开化的自由度开始改变男人用多角度去思考看待女性,对女性价值的衡量站在了才情胆识的高度,魏晋士人对女性的聪颖才智进行充分的认可和欣赏,妇德的含义也由此更新。尽管这样的女性反叛具有时代性和局限性,也不得不说,《世说新语》中写的一系列才情洋溢、率真洒脱、睿智风雅的女性成为魏晋时期的一大亮点,她们仍是活泼生动的一笔,为之后女性的解放奠定基础。
参考文献
[1]刘义庆.世说新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2]范子烨.林下风气:《世说新语》塑造的魏晋新女性.文史知识,2000.
[3]赵莎莎.从《世说新语》中的女性形象看魏晋时期的女性观.扬州教育学院学报,2015(06).
[4]杨莉.论《世说新语》中的女性形象——兼论魏晋士人的女性观.安徽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03),第7卷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