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代尔夫特蓝陶的变迁

王 欣

代尔夫特是一座以陶瓷闻名的小镇，它对于荷兰，就如同景德镇对于中国一样。这座小镇的陶瓷产业兴起于荷兰的黄金年代，1602年，在荷兰政府的保护下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承担着在南洋扩张的历史使命不断发展壮大，控制了利润丰厚的香料、茶叶和丝绸贸易，经济迅速繁荣起来，至此荷兰进入了黄金时期。同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海上捕获了一搜葡萄牙商船——“克拉克号”，船上装有大量中国瓷器，不明产地的瓷器被欧洲人命名为“克拉克瓷”，此后大量中国瓷器通过海上航线进入荷兰市场，欧洲人对于中国瓷器的狂热与推崇，为荷兰经济带来了巨大的利益。1620年，由于中国瓷器的大量涌入，造成了荷兰当地陶瓷厂巨大的经济压力，一些工厂倒闭，有的则发展为陶砖工厂，而另一些则不断尝试制作能和中国瓷器媲美的陶瓷产品。

图1

图2

1647至1665年，中国战乱频繁，外销瓷一度断供，直到1684年，中国战乱结束，海运才重开。这为代尔夫特制陶产业的发展带来了机遇。在当时的欧洲，中国的瓷土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神秘材料，因此，荷兰的陶工们只能使用当地的材料进行模仿，对中国瓷器的仿制主要集中在代尔夫特和鹿特丹进行，为何是这两座城市，目前名没有明确的说法。但据说在当时，代尔夫特有许多啤酒厂，由于生意不景气导致大量厂房空置，并且这些厂房都配有壁炉和烤箱。此外，在代尔夫特附近有很好的黏土田，可以用于制作优质原料，并且有水路连接着港口和其他城市。这些都为代尔夫特的制陶产业提供了有利条件。很快，代尔夫特的仿制瓷器取得了成功，但这些瓷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瓷器，而是锡釉陶器（图1）。意大利的马约利卡陶器（图2）是这类陶器的先驱，十六世纪中期里斯本和安特卫普是当时东方商品的集结中心，1585年世界市场逐渐由安特卫普转向阿姆斯特丹，荷兰的许多城市也慢慢成为商品贸易中心，因此许多陶工和意大利商人前往荷兰继续他们的工作和生意，这也为代尔夫特制陶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新生产的代尔夫特陶器在马约利卡陶器的基础上有所发展，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代尔夫特陶器在制作过程中使用了混合黏土，使坯体比马约利卡陶器更薄，更接近于瓷器的厚度；其次，马约利卡陶器在装饰面通常上有一层在当时较于昂贵的锡釉，而在背面使用相对便宜的铅釉。代尔夫特陶器为了更好地仿制中国瓷器，制陶工人在陶器两面都涂上了锡釉，并且最后在表面喷涂透明釉，使其更具有光泽；第三，马约利卡陶器在烧制时使用三角型支架，使其在顶部和背部都留下印记，代尔夫特陶器则使用三点支烧，只在器皿底部有着细微痕迹，在外观更接近瓷器。

图3

图4

图5

最初，代尔夫特陶器不断地在模仿中国（和后来的日本）餐具、罐子和花瓶，从器型到装饰都极力做到一致，而后，随着欧洲对中国瓷器需求量的放缓，这种仿制陶器的制作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在经历了对中国青花瓷纹样的模仿和过度期后，工厂开始使用受荷兰影响的文艺作品主题，欧洲人的情景描绘代替了风靡一时的东方人，荷兰的乡村风景画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装饰图案中。在器型的演变过程中，许多经典的金属和木制物品的造型被工厂仿制，衍生出花样繁多的代尔夫特陶器造型。但中国瓷器任对其有非常深远的影响，其中最具典型的就是代尔夫特花塔（图3），这种花塔带有浓郁的东方风情，将中国宝塔的造型特点融入当时欧洲的审美趣味，打破了欧洲传统陶瓷的表现形式，是东西方文化相互交流，相互融合的产物。代尔夫特花塔与传统花瓶在摆放鲜花的区别主要在于两点，第一，代尔夫特花塔主要是用来放置郁金香，极少用于其他种类的鲜花；第二，每个围绕花塔上的瓶口只插入一支郁金香。这是荷兰人生活情趣的独特体现，将郁金香从室外迁址屋内观赏，这不仅带给拥有者审美上的满足，同时也是社会地位的一种体现。由于花塔的制作工艺复杂，烧成难度大，使其成为贵族及商人争相收藏的奢侈品。代尔夫特花塔经过不断地发展，通过不同的比例形态，已经拥有丰富的造型语言，并且根据使用环境的不同，花塔也不再一味的追求大体积和多层数，许多小而精致的单层花塔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

1710年，在欧洲发现了高岭土之后，第一个欧洲瓷厂在迈森建立，在很短的时间内，欧洲的瓷器制作产业得到了迅猛发展，德国和法国相继建立了瓷器厂，这对代尔夫特的陶瓷产业带来了巨大影响和激烈的竞争。商人和贵族们将目光转向了新颖、时尚的瓷器，为了在竞争中得以生存，代尔夫特的一些工厂试图通过偷工减料、降低质量来争夺市场份额，不幸的是，这些做法加速了他们的灭亡。而另一些工厂则通过模仿欧洲瓷器来应对激烈的挑战，但这些做法都无法彻底拯救代尔夫特制陶产业，在代尔夫特陶瓷产业最繁荣的时期，有超过32家陶瓷工厂，到了1860年，31家陶瓷厂在历史进程中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一家，就是现在著名的皇家代尔夫特蓝陶厂，工厂至今任然秉承着几个世纪以来的古老传统进行手绘制作，现在的皇家代尔夫特蓝陶厂不仅用于陶瓷生产，还建立了陶瓷博物馆（图4），在导游的带领下，游客们可以详细的了解品牌的发展历程及陶瓷制作工艺，并且体验陶瓷绘制工艺。更具创新的是，拥有充满魅力而古老的庭院和花园的蓝陶厂，还为新人们提供婚礼场所及婚纱拍摄地，公司和私人聚会的下午茶也同样能在花园中进行，如今的皇家代尔夫特蓝陶厂，是对传统、创新、轻松、快乐的最好诠释。

现在英文单词Delft和Delftware成为了通用语，被包含了许多含义，除了代表荷兰的小镇名字和代尔夫特蓝陶，还被正确或错误的用于各种陶器，有时也被用于瓷砖或17世纪的古董，以及在荷兰、英国、美国甚至是亚洲制造的现代艺术品。如今，代尔夫特蓝陶成为了荷兰独特的文化符号，极具创新力的荷兰人将白底蓝画的符号语言运用在各个领域，当你刚坐上荷兰皇家航空的飞机，就能在椅背上的显示器中看到代尔夫特蓝陶绘画风格的飞机安全宣传片（图5）；在购物后拿到蓝白纹样的手提袋；用餐时的陶瓷餐具；公共空间中代尔夫特陶砖的墙面装饰，这些无一不感受到荷兰人对于传统的传承与创新，代尔夫特的陶瓷文化像血液一样在荷兰人的身体内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