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姗姗
2014年土家族作家李传锋的作品《白虎寨》续写地方与民族话语特色,以顾博士探索民族文化寻根之旅为线索,为小说情节发展及作者情感的走向起到重要作用,小说当中出现民俗事项是作者着力塑造的民族文化遗产。通过民俗学的相关知识,对小说中的一系列民俗文化的解读,不难发现作者在进行民俗文化书写下对传统民族历史文化守护。
民俗意象被作者赋予情感意义和文化功能,反映出作家一定的地域风格。作家利用民俗连接生活世界和文本世界,民俗的民族精神和文化意蕴之双重性以文学方式呈现被称为民俗写作。别林斯基认为,一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就好比是这个民族的一张脸,倘若没有它,那么该民族就是一个无面孔的人,就会变得很奇怪,结果不可想象,所以,风俗习惯对一个民族起着非常重要的地位,缺一不可。①通过对《白虎寨》出现的土家族的丧葬仪礼、民俗信仰等民俗事项选取有代表性的民俗现象:丧葬礼仪中体现的祖先信仰、图腾崇拜、梯玛信仰文化等;女儿会进行分析,体会土家族的民间习俗和民间信仰中原始文化风采以及彰显的民族精神。
丧葬仪礼意味着一个人生命的结束,人生旅途的一种转换,从“阳世”转换到“阴世”,土家族的丧葬仪礼体现着土家族独特的生死观念。首先,受灵物崇拜观念的影响。认为人有魂魄,人死亡必须回归故里,这样人死后的灵魂能够回到故乡,并且灵魂会寄托在山林中间,得以安息。其次,土家人有着豁达、朴素的生死观念。白虎寨认为,生而死,死而生,生存和死亡只是生命形式的自然转换,人死了能托生,办一场白色的喜事,跳丧、开路,大家陪着玩一场,送他进入另一段人生。②《白虎寨》中平叔的“跳活丧”变成了“真丧”。在我国湖北、湖南的土家族流传一种丧事喜办的古老葬俗歌舞,土家人称之为“撒忧儿嗬”被认为是古代“军前舞”对战友尸体进行悼念的化身。明代《巴东县志》载:“旧俗,殁之日,其家置酒食,邀亲友,鸣金伐鼓,歌舞达旦,或一夕或三五夕。”③伴随着歌声、鼓声送亡者进入轮回,土家族是为私人送别,为死者庆寿,老人的离世是走“顺头路”,是“老虎归山”,所以丧事充满欢乐的基调,小说当中平叔因为跳丧,瘸了多年的腿突然变得灵活,加入了跳丧的队伍,所以这一充满传奇色彩的情节,更加凸显跳丧的神秘色彩以及愉悦气氛。
女儿会,是上古时期,男女自由相会交换、以女性为中心的婚恋习俗的珍贵遗存。母权制文化对女儿会的流传提供了权力话语,是中国传统的中元节习俗和少数民俗特殊的婚恋习俗的而这之间完美的结合。中元节是在每年阴历七月十五举行,和女儿会时间前后相差不大中元节被称为鬼节,在土家族地区被称为月半节,这一时节同为敬祖祭祖。中元节和女儿会结合,也即:祭祀祖辈老人祖与青年男女相会结合,具有双重蕴意:生与死的双重结合,充满狂欢色彩,④女儿会是土家族传统的节日,在一年的七月十二日举行,被称为土家族的情人节。这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有许多客商来往买卖,青年男女借着采办物品的由头来此地游玩。每年的这天是土家青年男女的盛会,土家姑娘将自己亲手做的鞋垫、西兰卡普等绣饰送给自己心心仪的男子,表达爱意,或者通过对歌、猜谜、传情、订情。女儿会的风俗反应土家族爱情自由的恋爱观,没有人为世俗的干涉,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是对生命自由的讴歌。
土家族的丧葬仪礼具有原始文化的痕迹,比如,自然崇拜、祖先崇拜:跳丧的舞蹈动作大多是模仿白虎得动作——猛虎下山;还有其他一些动物的动作——燕儿扑水、牛擦痒、鹞子翻身等,传说土家族的祖先是禀君,为了保护土家族,化作了白虎,守护着土家人的安全,后来土家族就把白虎作为民族的图腾,人们对白虎供奉,白虎也就成了土家族的祖先崇拜。弗雷泽的《金枝》透露:图腾是由迷信和崇拜共同作用下产生的,而且它与一个氏族的每个人都会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关系,并且这种关系都是直接的,图腾会对人们起到保护作用,人们则会通过许多不同的方式来祭拜它,以此表示对它的感激之情和爱戴之意。⑤土家族的丧葬仪礼中蕴含着梯玛信仰:梯玛是族群中重要的角色,承担着占卜、预测、主持重大场面的人物。梯玛是敬神的人,处于沟通阴阳、天地、现实社会与虚拟鬼神世界的中介人物,代表人表达祈求与期盼,代表神传达神意,且通过法术控制鬼神世界,巫化的成分极重,这是受地区巴文化与楚文化的因素影响,人对鬼与神的信仰与恐惧造成土家人多神信仰的原理。土家族的梯玛本和土司王一体,体现为神权和政权的一体,到明清时期,这种权利分开,梯玛成为纯宗教的代表。梯玛信仰是土家族坚持的一种情感状态、意志活动。体现了土家族的万物有灵、人神共处的文化观念。同时,梯玛在发展的过程中融合了汉文化的因素,吸收了道教、佛教的神灵,加入了“玩菩萨”的仪式。
《白虎寨》涉及的民俗有人生仪礼中书写的丧葬仪礼,这些仪礼蕴含着这丰富的土家族的文化以及民族精神:自然崇拜,对大自然中的一切动植物以及万物有灵的观念,巫文化使土家族的民族信仰成具有浓厚的神秘色彩;同时,丧葬仪礼与汉的哀悼色彩不同,体现了土家族的人生观的豁达,灵魂不灭的信仰,一种对于民族生生不息的信心。同时岁时节日和人生仪礼承载的文化指涉浓厚的自然崇拜与祖先崇拜原始意义,延伸了土家族原生态的文化特色。
钟敬文指出:“民俗即民间风俗,是指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民众所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⑥生活文化经过历代的沉淀,具有相对应稳定性的特质,在稳定的历史积淀过程中,逐渐演变为一种文化符号的书写。符号本身为一种代码,没有实际意义,但是在承担了特定的文化功能之后,成为带有所指的作用,罗兰·巴特发现文学作品文字背后“密码”所表达的“信息”的研究成果,不仅是形式上字符的排列,更有内容上的意义。所以说,民俗事项并不是作者简单的罗列,而是融入作家对时代以及地域把客观把握再进行主观加工创造的结合体。《白虎寨》民俗描写加注了对于传统民族文化的坚守。
历史文化意识指得是一个人对于民族文化的整体构架,即文化起源、历史过程、基本形态、主要特征的总体把握。作家通过对民族文化内蕴的深入探索,以一种“身居其中,心游离于外”的姿态,理性与批判的思索本民族历史文化的种种优劣,以及在社会变动中演变的形式与结果,根据自身对于历史文化意识的把握,为大众塑造一个更加客观的世界,《白虎寨》描写的土家族文化与城镇化发展并存。其实,作者得文学创作活动其实是揭开了一层现实真实被蒙上得“面纱”,而这一“面纱”背后社会现状的真实面貌大众只有少部分人保持清醒冷静地头脑能够看到。
艺术的真实既不会与过去完全雷同也不会与现实格格不入,通过文学作品题材,作为作者对现实世界认知的表现体,发现蕴含其中得鲜为人知的世界普遍性的深层哲理,作家们自觉地历史文化认同,会将自己对于本民族的社会历史文化的熟练掌握程度加之理性分析的要素,承担着重要的社会责任,回顾过去、审视当下、展望未来,三者相结合,民俗意象不再单纯得作为一种现象,而成为一类文化景观。同时,作者在选取这类文化景观,有着强烈的民族历史责任感。民俗是一种地方性知识,作者着眼于新农村建设的特殊语境下,将民俗事项穿插于作品进行叙述,既为表达土家文化。又为了警醒民众,民族特色在建设中不能被完全磨灭,这就是同中求异,保持地方性特色是对历史的负责,对本民族文化的延续。经济发展日益加剧的社会,全世界融合其中,“敲梆崖”这道天险尚且不能阻挡外来事物对于白虎寨的冲击,更何况,在一代代人的传承中土家族的众多民俗尚且已经本民族的发展长河中消失,外来文化只会更加的消磨原本脆弱的土著文化,这是作者及至民族的担忧。
民俗作为一种社会事项,已经成为地方特色的代名词,生动描绘地方生活风俗民情、人生社会百态的话语资源成为作家们具有的地域色彩。在主流文化的冲击下,学者或者主动承担表达与书写职责,或者面对这种文学风气无法自持,另辟蹊径,自主选择自己的文学天地为社会开辟一股清新的文学潮流风气,文艺界的话语提供了另一种书写资源。许多作家转向将自己生活的地方和当地存在的文化选做创作的背景和土壤,逐渐形成个人的写作风格。众多作家,不管是少数民族还是汉族作家,自觉回归儿时记忆中的家园文化进行审视与重构,形成了地域色彩和民族风情浓郁并存的文学长城。特殊的地域与民族文化成为一种文化景观,作为有代表性的文化景观——民俗,进入作家的文学作品。
总而言之,《白虎寨》作为李传锋对一部以往风格继承又创新的作品,小说在改革开放的经济环境下,深思与反省民族文化,对本民族优秀文化以及民族文化下民族精神的守护。土家族的民俗文化丰富多彩,作者选择土家族有代表性的民俗事项,丧葬仪礼等人生仪礼以及女儿会,,揭示了民俗事项背后隐藏的深刻的民族文化根基,作者通过顾博士的寻根之旅,引领读者走入“白虎寨”这一原始森林般风情的神仙世界,塑造作者对一美好家园的追求与向往,同时领悟作者在小说内涵中浓厚的民族文化。
注 释
①[俄]别林斯基,满涛译:《别林斯基选集(第1卷)》,时代出版社1953年版,第41页.
②李传锋:《白虎寨》,作家出版社2014年版,第95页.
③周兴茂:《土家学概论》,贵州民族出版社2004版,第318页.
④谢清华:《恩施土家族“女儿会”的变迁与女性的生活世界》,广东省社会科学院2015年版
⑤[英]弗雷泽,徐育新等译:《金枝》,大众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163页.
⑥钟敬文:《民俗学概论》,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