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查家,名门望族600年

2018-11-27 14:56龚新叶
环球人物 2018年22期
关键词:海宁雍正金庸

龚新叶

海宁的金庸书院匾额上写着“明德至善”,里面全方位展示了金庸的作品和相关研究资料。

《孟子·离娄章句下》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按照正常的繁衍迭代,“五世”不过百年时间。即便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那样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也只在门阀制度兴盛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交替风光400余年。不过事无定数,总有例外。

“查祝许董周,陈杨在后头”

元至正十七年(1357年),天下大乱,一个叫查瑜的徽州婺源人为了躲避祸患,举家迁到了嘉兴海宁。“査”姓源出春秋时期的姬姓。公元前676年,鲁庄公之子姬延被封为子爵,“食采于査邑”,便以地为氏叫查了,他们一直在山东一带繁衍生息。五代十国时期,查氏出了第一位名人,是南唐军事将领查文徽。其弟查文徵一家迁徙到婺源,这就是查瑜的先祖。

定居海宁后,查瑜致力耕读,敦睦乡里。他是元代处士,饱读诗书,尤其精通易经,因朋友介绍,到袁花镇当起了老师,不久便在当地站稳脚跟,为海宁查氏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但查家发迹还要从第二代说起。查瑜有一子名恕,精通医学,外号“查一贴”,不管什么病,给病人开一贴药就可以治好,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气。到了明洪武年间,查恕“举人材入都,愈帝疽,授太医院使,赐一品服加蟒玉”。查恕得到了明太祖朱元璋的赏识,当上太医院正使。自此,查家走上了“文宦之家”的道路。100年后,弘治三年(1490年),第五代查焕考中进士,成为查家登科甲的第一人,海宁查氏也因而成为东南望族。

作为一个姓氏,海宁有乡谚道尽了这个家族的不凡:“查祝许董周,陈杨在后头。”查姓后面的这几个姓氏,也是海宁赫赫有名的大族,但在海宁人眼里,查姓则是第一位的。据台湾学者赖惠敏的《明清海宁查陈两家庭人口的研究》所载:“查氏獲得生员(秀才)资格人数为八百余人,考取进士、举人、贡生者共一百三十三人。”民国时期《海宁州志稿》也写道,明代查氏以进士及第者有六人;到了清朝,查氏科甲尤盛,考中进士者多达十五人,仅康熙一朝,查氏一家进士及第者就有十人,其中查慎行、查嗣瑮(音同力)、查嗣庭兄弟三人相继授翰林院编修,故有“一朝十进士,兄弟三翰林”的佳话。而查升、查慎行更是多年入值南书房,为康熙近侍,深受器重。康熙先后题写“澹远堂”和“敬业堂”匾额以赐,为袁花查家宗祠题写“嘉瑞堂”匾额,并赐予一副写有“唐宋以来巨族,江南有数人家”的楹联,恩宠冠绝一时。类似这种皇帝题匾、题诗,在海宁查家看到并不足为怪,随处可见。

金庸在他的第一部长篇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中就写到了陈府的上述景致:“陈家洛到得家门,忽然一呆,他祖居本名‘隅园,这时原匾已除,换上了一个新匾,写着‘安澜园三字,笔致圆柔,认得是乾隆御笔亲题。旧居之旁,又盖着一大片新屋,亭台楼阁,不计其数。心中一怔,跳进围墙……由西折入长廊,经‘沧波浴景之轩而至环碧堂,见堂中悬了一块新匾,写着‘爱日堂三字,也是乾隆所书……出得堂来,经赤栏曲桥,天香坞,北转至十二楼边,过群芳阁,竹深荷净轩,过桥竹荫深处,便是母亲的旧居筠香馆。只见馆前也换上了新匾,写着‘春晖堂三字,也是乾隆御笔。”读者只道是虚构,殊不知是作者家族曾亲历的无上荣耀。描摹着这些雕梁画栋、天子御笔,金庸心里想必又是另一番滋味。

康熙亲笔书写“澹远堂”匾额赐予翰林编修查升。

被写进《鹿鼎记》的查伊璜

说到查家,就不得不提“文字狱”,与之相关的几位查氏先祖,也因此留名青史。

在金庸《鹿鼎记》的开头有这样一段话:“黄宗羲神色惨淡,摇了摇头。顾炎武却自斟自饮,一口气连干了六七杯。吕留良道:‘二位此来,可是和《明史》一案有关吗?……黄宗羲道:‘我二人来此,乃是为了伊璜先生。小弟和顾兄前日得到讯息,原来这场《明史》大案,竟将伊璜先生也牵连在内。我二人前日晚上匆匆赶到海宁袁花镇,伊璜先生并不在家,说是出外访友去了。炎武兄眼见事势紧急,忙嘱伊璜先生家人连夜躲避。……顾炎武道:‘这次《明史》一案如此大张旗鼓,雷厉风行,当是鳌拜意欲挫折我江南士人之气。”其中提到的伊璜先生,正是金庸先祖査继佐(1601—1676)。

查继佐,字友三,号伊璜。他本名叫继佑,因为参加县试时把名字写错了,后来就一直用佐替代了佑。查继佐那会儿,查家是一个小地主家庭。他5岁开始跟父亲读四书五经,7岁跟母亲学诗。他的母亲沈氏是处士沈宗武的女儿,通音韵反切之学,工诗文。

查继佐学习十分刻苦。11岁时,他在临近一个学馆就读,午间不能回家吃饭,早晨要带粉饵去作为午餐。他往往一面走路,一面高声朗诵读过的书,把粉饵撒在了路上都全然不知。由于他勤勉治学,15岁就“文誉日起”,富家望族都抢着聘请他,他便一边教书一边读书。33岁时,査继佐考中举人,可惜10年后,明朝就灭亡了。他怀着“亡国”的隐痛,回到了家乡海宁。

1645年,鲁王朱以海在绍兴称“监国”(意即代理朝政)。査继佐听到消息后,毅然渡江去参加了鲁王政府,当了一个兵部的主事,后来慢慢迁升至兵部职方司郎中。在鲁王监国的一年中,查继佐在浙东地区率军抗击清兵,多有所获。为了西征,他费尽心血,亲自组织兵力,派人设间行探,秘密联络太湖等地义旅,互相接应。可惜当时鲁王政府内部分裂,政治腐败,他的主张处处遭到掣肘,未能实现。一年后,清军攻占绍兴,鲁王政府覆亡,查继佐再次回到家乡,发愤著书立说。如果没有意外,他可以安静地了却余生,但事实是,发生了意外。

当时,浙江乌程(今吴兴)南浔镇有个叫庄廷鑨(音同龙)的富户,因病导致眼盲,想到“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准备效仿历史上同为盲人的左丘明写一部史书。但他又匮于自己所知不多,便买来前明天启朝大学士朱国祯的明史遗稿加以编辑。书中仍奉尊明朝年号,不承认清朝,直呼努尔哈赤为“奴酋”、清兵为“建夷”,这全是清朝所忌讳的。这本书最后定名为《明书》,署上茅元铭、陆圻、查继佐、范骧等18人的名字,“卷端罗列诸名士,盖欲借以自重”,但其中很多人都没有参与编纂,甚至不知道有这回事,比如査继佐。这件事惊动了朝廷,权臣鳌拜以书中有“讽刺朝廷”的内容为由,下令彻查,杀戮上百人,这就是清朝著名的“明史案”。在这起案件中,査继佐也被判腰斩。但最终,査继佐幸免于难,有人说是因为他在狱中检举了参与者,而金庸在《鹿鼎记》中别有说法:“吕留良等三人得到消息,愤恨难当,切齿痛骂。黄宗羲道:‘伊璜先生列名参校,这一回也怕难逃此劫。他三人和查伊璜向来交好,都十分挂念。这一日舟至嘉兴,顾炎武在城中买了一份邸报,上面详列明史一案中获罪诸人的姓名。却见上谕中有一句说:‘查继佐、范骧、陆坼三人,虽列名参校,然事先未见其书,免罪不究。顾炎武将邸报拿到舟中,和黄宗羲、吕留良三人同阅,啧啧称奇。黄宗羲道:‘此事必是大力将军所为。”这个大力将军,据传是査继佐曾经救助过的一个力气很大的乞丐,也就是后来发达了、官至广东水陆提督的吴六奇。这在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大力将军》一篇中也有记述:“后查以修史一案,株连被收,卒得免,皆将军力也。”

出狱后的査继佐,精力全用在了写书上,他重拾之前未竟的历史著述,前后共花29年时间,易稿数十次,访问上千人,最终完成明史巨著《罪惟录》,取孔子“罪我者其惟春秋”之意。这部纪传体明史分本纪二十二卷,志三十二卷,列传三十六卷,査继佐在《自序》中明确表示,自己是明朝人,不是清朝百姓,坚持反清立场。当然,《罪惟录》纯属私修,尤其他还悉数罗列前朝旧事,一旦被发现必将招致灭族之灾,因此修成后更不敢公开,一直藏在夹壁墙里,直到辛亥革命后才公之于世。

康熙为海宁查家题字“唐宋以来巨族,江南有数人家”。

“查嗣庭试题案”让查家差点灭族

几十年后,雍正即位,但査家再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1706年,查家一个名叫查嗣庭的人考中进士,成为庶吉士,相当于翰林院的实习生,后来转正成为翰林院编修,跟两位哥哥查慎行、查嗣瑮做了同事,这就是查氏佳话“兄弟三翰林”的由来。他们都位居高官,且均擅诗文,每遇假日,兄弟们就相聚一起,宴饮赋诗,过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雍正年间,查嗣庭深受雍正舅舅隆科多赏识,经他举荐,官至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查嗣庭学问渊博,才识过人,在仕途平顺之时,不免有些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常在诗文中发泄他对现实的不满。在邓之诚写的《清诗纪事》中,曾记查嗣庭《除夕感事》诗中有两句:“能餐白石家堪住,解作黄金吏待廉”,称其“语含讥刺”。他的另一首诗《代皇子寿某》写道:“柳色花香正满枝,宫廷长日爱追随。韶华最是三春好,为近龙楼献寿时。”邓之诚认为:“皇子与所寿者,俱不知谁某。既‘宫中长日爱追随一语,非椒房即内侍也。交通宫禁诸王,岂能免于雍正之时,而况曾为隆科多所荐举乎。乃知嗣庭杀身之祸在此。”

1726年,雍正认为“江西大省,人文颇盛,须得大员以典试事”,于是指派查嗣庭任江西学政,主持江西乡试。民间传闻,查嗣庭以“维民所止”出题,暗含“雍正”被去头之意,故而获罪。事实并非如此。查嗣庭按照惯例,出了四道试题,首题是“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出自《论语》;二题“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出自《孟子》;次题两道,一道是《易经》的“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另一道是《诗经》的“百室盈止,妇子宁止”。这四题本来都是合乎规范、无疵可指的,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雍正却给他列出了以下罪证:首题是对朝廷保举人才之令有所不满;二题不知所谓;两道次题分别含有“正”“止”二字,暗喻斩雍正之头。有了这几条,查嗣庭被问罪就有理有据了。

乡试完毕,查嗣庭离开江西南昌,北上返京。他刚刚回到寓所,连行李都来不及打開,雍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个突然袭击,下令抄查他的住处。据《清稗类钞》记载:那天晚上,查嗣庭正醉卧家中,全家十三口,统被抓去了。三天后,朝廷便以皇上谕旨的方式,迫不及待地公布查嗣庭的“罪状”,将查氏“革职拿问,交三法司严审”。抄家过程中,查出“请托贿属之书札不一而足,其日记所载狂妄悖逆之语,与汪景棋相为表里”。他说钱名世获罪为“文字之祸”,显然在抨击时事,所以最后被安上“腹诽朝政,谤讪君上”的死罪。这里提到的汪景棋和钱名世都是此前因文字狱而死的人。1727年,查嗣庭在狱中自杀,雍正大怒,将他斩首分尸。他的儿子16岁以上判斩刑,15岁以下流放,其妻与二儿媳被定发配边疆为奴,怕受辱双双自杀。因汪景祺、查嗣庭都是浙江人,浙江的乡试、会试被停止了三年,史称“查嗣庭试题案”。

后人虽把“查嗣庭试题案”归入文字狱一类,但据《海宁文史备考》记述,此案是雍正朝廷的政治斗争,与隆科多、蔡珽两案关联紧密,实际上是雍正进一步削弱和打击隆科多一派的势力、除掉隆科多的“连环案”,完全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

隆科多和年羹尧曾都是雍正的心腹,在帮助他登上皇帝宝座方面起过重大作用。雍正即位后,又对这两个位高权重的人极不放心,怕他们有朝一日会扶植别的亲王,干掉自己。因此,雍正首先向年羹尧开刀,借口汪景祺案(汪景祺曾在年羹尧慕府中任职)将其革职,扣上92条罪名,迫令年羹尧在狱中自杀。此后,雍正又怀疑蔡珽搞朋党,于是将之定罪。查嗣庭曾受隆科多和蔡珽荐举,相互间免不了有些交往,这就必然会被视为同伙,要一网打尽。再加上查嗣庭平时对现实政治、满汉关系等问题常表现出与官方相左的看法,甚至发泄一些不满情绪,这对时刻都在注视着臣下政治思想动态、政治嗅觉特别敏锐的雍正来说,自然要当作敌对势力,眼中之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了。所谓“试题荒谬”以及其他许多“罪状”,其实只不过是一种借口而已。

此案中,查慎行和他的长子查克建、幼子查克念等人,算是一门中最幸运的。最初案发之时,查慎行处之泰然,到雍正面前坦白自己毫不知情。大臣们听了觉得有理,他在海宁,他弟弟在京城,相隔那么远,怎么可能知道呢?于是替他求情,总算逃过了这场大难。劫后,查慎行一家从此远离官场,专注于作文写诗,为查家延续了文脉,培养了一批诗人。他们先后写出100多部著作,到乾隆年间,其中一部分被收入《四库全书》。此外,査慎行一辈还醉心藏书,所建起的“得树楼”,与査家历代传下来的“澹远堂”“双遂堂”等,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图书馆。

金庸曾说:“家中藏书很多,幼时虽然看不懂,但找书很方便,不仅有古书,还有新书。家人间的活动也很文雅,闲来多是下棋、看书。”査家不再把重心放在科举上,而是专注于文学,也算因祸得福,终于泽被后人。

金庸亲属关系图。

“我要做国门之子,不做亡国奴。”

查慎行之后,查家沉寂数百年,直到近代才全面复兴,出现了包括金庸在内的一批名人以及优秀的旁系姻亲。

著名诗人查良铮(穆旦)是金庸的堂兄,是上世纪40年代最受欢迎的青年诗人。进入50年代之后,因为政治运动的迫害,查良铮从诗坛上销声匿迹,转而潜心于外国诗歌的翻译,直到去世。

金庸的姑父是蒋百里,这位清末秀才、民国时期著名军事理论家、军事教育家,与广东李浴日、云南杨杰同为中国军事学巨擘。蒋百里的原配夫人是查品珍,她是金庸的同族姑母,但是他们属于包办婚姻,并没有感情。两人分开后,查品珍一直侍奉蒋百里的母亲,终身没有改嫁。而蒋百里则娶了一个叫佐藤屋的日本女人,生下了5个女儿。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女声乐教育家蒋英,也就是金庸的表姐。

后来,大名鼎鼎的“两弹一星”元勋、“中国航天之父”“中国导弹之父”钱学森成了金庸的表姐夫,因为他娶了蒋英。虽然蒋英和金庸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两方家人来往得非常密切,金庸每次看到钱学森都要叫一声表姐夫,而钱学森夫妇都非常喜欢读金庸的作品,是金庸迷。

近代新月派代表诗人徐志摩是金庸的表哥,他的母亲与金庸的母亲是堂姐妹,但徐志摩死的时候,金庸才7岁,两人并不熟识。不过徐志摩的感情生活颇为丰富,而金庸则一直痴恋演员夏梦,因此,有人戏传金庸常用小说调侃这位不专情的表哥。据说,金庸小说中的许多“坏表哥”的形象,如慕容复等,都是在影射徐志摩。

金庸还有一个表外甥女,琼瑶。他的堂姐查良敏嫁给了袁行云,也就是琼瑶的三舅。这位编织了无数少男少女爱情梦的言情小说大家,曾写出《还珠格格》《水云间》《一帘幽梦》等家喻户晓的作品,让她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可以和金庸平起平坐。

另外,查家还出了一位少见的商人,那就是“纺织大王”査济民。

1914年,査济民出生,此时的查家已中落,虽然査济民自幼勤奋好学,15岁便以优异成绩考入杭州大学(现浙江大学)附中,但由于家貧无力供其读大学,只能进入浙江省立高级工业学校学习染织。1933年,毕业后的査济民投身到现代纺织业的奠基人之一、爱国实业家刘国钧麾下,进入常州大成纺织印染公司工作。

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沪宁线上的常州遭到日军轰炸,刘国钧呕心沥血创建的大成企业,几乎被摧毁殆尽。当时,有人劝查济民出国谋生,他回答:“我要做国门之子,不做亡国奴。”危难中,也就有了查济民衔命押运100多台织布机撤往大后方的英勇之举,为抗战胜利和日后新中国纺织工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与穆旦在日军炮火中用文字作武器写下《哀国难》不同,比他长几岁的查济民在烽火中用生命誓死护送了民族工业的“火种”。也正因此,査济民于1945年应邀出席了南京侵华日军的投降仪式,被上海的工商界推选为纱布受降大员,成为上海工商界著名人士之一。对家国与民族的情怀渗透在查氏子孙的血液里,而这也成为了查济民一生奋斗的精神目标和动力。

1947年,查济民举家赴香港发展实业,1949年在荃湾创办了中国染厂。虽然当时的荃湾山麓被视为“死滩荒山”,虽然中国染厂厂房低矮,但查济民就是要向世界昭示,中国人能办印染厂。半个多世纪以来,查济民一直用“中国染厂”这个厂名,从原材料进厂到纺纱、织布、印染形成了“一条龙”生产线,成为亚洲纺织大亨。 20世纪60年代初,查济民看准机会,在西非尼日利亚开设纺织厂。后来,业务扩大至加纳、刚果等国。形成了纺、织、印染全能的企业链,产品经销全非洲,被誉为“非洲纺织大王”。

1977年,有一位王姓商人,到新加坡的“莫斯科人民银行”贷款,在香港大屿山买了大片土地,准备开设养牛场。后因生意失败,计划搁浅,作为抵押的这块土地就要被该银行收回。港英当局当然极不欢迎这个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哥”涉足,而当时正与苏联交恶的中国政府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中国政府方面便动员查济民及其妻子刘璧如为王姓资本家还贷苏联银行,投资购置大屿岛愉景湾产业。此时,查济民正在国外巡视自己的企业。刘璧如通过电话将情况告诉他后,他二话没说,立刻果断地排除来自各方面的干扰,拿出3000万港元,抢在该银行收地之前买下了那块地。那块地就是现在美丽的愉景湾。然而在当时,那里却是一块荒芜而罕有人迹的土地,査济民的巨额投资极可能石沉大海。对此,查济民毫无怨言,他的初衷很简单:那是香港政府一次性批出的最大面积土地,绝对不能让祖国土地主权落入外国人手里。

査济民(右一)在和纺织员工探讨纺织技术。

而査济民最为人称道的,是他在香港回归中所做的一切。

1985年,中英联合声明生效,香港进入回归前的过渡时期。回归不仅事关国家与民族利益,也事关香港繁荣稳定。当务之急就是将“一国两制”设想所形成的政策用法律形式规定下来。 为此,中央邀请了23位香港各界人士和内地代表共同组成了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其中一位就是査济民。

1985年至1993年间,査济民先后接受中央邀请,成为过渡期间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国务院港澳办和新华社香港分社香港事务顾问、特别行政区筹备委员会预备工作委员会委员。参与基本法起草,使査济民的爱国之情有了用武之地。当时,他和时任《明报》社社长金庸,一致认为回归的关键是要安定人心,提出了希望政制发展循序渐进,对现行体制不多作改变,即著名的“双查方案”。 这符合香港的利益,也符合中国的基本国情。起草委员会中大部分成员对“双查方案”表示认同,提出的许多意见也在基本法起草中获得采纳。最终,基本法起草委员会确定了三大要旨:坚持中英联合声明、保持香港的原有制度、保障香港人的生活方式。而这与“一国两制”的制度是吻合的。

从接受委任参与起草到完成基本法,査济民在重大问题上是非分明,敢说敢为,是早期邓小平、廖承志等领导同志会见最多、听取意见最多的香港人士之一。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同时基本法在香港正式实施。参与回归筹备工作十余年,査济民倾入了大量心血,为表彰其作出的实质性贡献,香港特别行政区为他颁授最高荣誉——大紫荆勋章。

香港回归后,査济民深信只有科学技术才是发展经济、富国强兵的根本力量。于是,他出资2000万美元,建立了“求是科技基金会”,奖励那些为祖国科技研究和航天事业作出突出贡献的科学家。基金会成立至今,已为近8000名中国科研人员提供了总计达1.3亿元人民币的奖助金。

2003年,该基金会向“中国航天六杰”颁发“杰出成就奖”共200万元人民币,这是全国最早对“神舟”科研人员作出的物质奖励。在颁奖仪式上,查济民说:“什么时候中国太空人上天,我们也来观看飞船升空。”他还不知道,当时神舟五号已经整装待发。同年10月13日,神舟五号飞船总指挥袁家军邀请査济民在北京总控制室内观看了发射全过程,他是唯一一位获此殊荣的香港人。查济民如愿以偿,亲眼目睹中国航天员杨利伟成功升空。査济民心绪十分激动,便赋诗一首抒发情怀:“百岁乡童泪涟涟,今日狂欢奔酒泉。贫穷落后扫将去,神舟直上九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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