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氧运动之父”肯尼斯·库珀（Kenneth H.Cooper）访谈

肯尼斯·库珀（Kenneth H.Cooper）于 1968年，根据自己在预防医学领域的研究出版了第一本畅销书《有氧运动》（Aerobics），《有氧运动》已被翻译成41种文字及盲文，发行量约为3 000万册，在全球掀起了有氧运动的风潮。“有氧运动（Aerobics）”一词也正式载入《牛津英语词典》，库珀博士由此获得“有氧运动之父”的尊称。库珀博士在美国创办了著名的库珀有氧中心，一直致力于向世人推行他的“库珀化”健康生活方式。对中国充满感情的库珀博士希望通过他的努力，可以用健康医疗架起中美两国人民的桥梁。

2018年是 《有氧运动》一书出版诞生50周年，在这样一个有意义的时刻，库珀博士受邀参加库珀·生命湖有氧运动公园暨“牵手未来”青少年健康成长启动仪式，这已是87岁的库珀博士第十二次来访中国。借由此次库珀博士访华，经由上海体育科学研究所客座教授朱为模院士推荐，《体育科研》编辑部对库珀博士进行了单独采访。

编辑部：有氧运动的重要性已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认可，那么您对有氧运动的研究源起为何？

库珀：有氧运动可作为放松训练，可用来增加肌肉，可促进心血管的健康，这些都是它的优点，但是更主要的是可以延长寿命。训练的方式其实有很多，有氧训练、无氧训练、力量训练等，而我开始最感兴趣的就是有氧训练，因为我认识到了有氧能力的重要性。接下来就是如何测定这个有氧能力，一开始是在实验室测量最大摄氧量，经典测试就是跑台测试，在力竭时测量所吸入的氧气量。我曾在美国空军基地帮助挑选宇航员，为了能在一定时间内完成大样本测试，只能在室内进行简单方便的测试，于是就有了“库珀测试”。之后的研究我将样本按库珀测试得分分为5组，分别测定最大摄氧量，然后找相关测定公式。我将这个研究结果在美国医学协会发表，这便是第一篇也是最早的一篇关于“体医融合”的文章。这篇文章所使用的库珀测试目前已被全世界范围内的体育研究者使用。

编辑部：在过去的几十年，库珀博士已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尤其是在有氧运动方面，人们也意识到“Exercise is Medicine（运动是良医）”，目前国内也在大力推进体医结合，请库珀博士结合在南京的库珀有氧健康中心，谈一下您在中国的短期和中长期目标和规划。

库珀：慢性疾病是现在我们研究的一个主要问题，和美国相比中国已落后了20～25年，在预防医学方面，我是一个开拓者，开始时进行地很艰难，因为大众对此并不是很认同，但是经过了50年努力，预防医学已被大家所认识和接受了。目前的医疗费用在成倍增加，因此过去的模式是行不通了。现在中国出现的问题就是慢性疾病的蔓延，中国人口占世界的19%，却拥有世界上30%的糖尿病人口，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报告会上面讲到，需要重视青少年的健康问题。肥胖对于青少年健康是最大的威胁，而这是我想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希望可以在帮助中国青少年减少肥胖发生的同时，帮助中国居民保持健康延长寿命。

编辑部：您的意思是将目标分成两个方向，一个是延长我们的寿命，一个是改善青少年肥胖吗？

库珀：从1988年第一次来中国到现在，我看到了中国24年来肥胖和慢性疾病的发展情况，在2012年到中国和卫生部领导交流之后，领导问我是否可以帮助中国缓解这个问题。目前在美国有很多人知道我在帮助中国，同时也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帮美国，我回答是：因为他们听取我的建议。小布什（George Walker Bush）在任时，我曾两次被提名为卫生部发言人。美国有个规定，如果要帮政府办事就必须切断所有个人事务，对我来说就是要关掉库珀有氧中心。2006年在进行最后的面试时，我提到如果我当选卫生部发言人，要着手去解决5件事：分别是儿童肥胖、儿童糖尿病、成年人肥胖、成年人糖尿病和降低医疗费用。但是卫生部部长要求我集中精力在艾滋病预防问题上，研究疫苗这种看上去政治正确的问题，实际上并不是美国人所需要。部长说已经有8个人提出过要与肥胖肥胖问题作斗争，但这在华盛顿是行不通的，于是我决定不去华盛顿了。前不久，卫生部找到了10个在领域内较有名望的医生，其中有9个认为不能降低医疗费用。实际上从治疗本身来讲，这个方向是错的，我们的重点应该集中在预防上，比如说，70%以上的疾病发病率是可以通过预防来降低的。美国的医疗费用是其他国家的两倍，但是人均寿命却排在第46位，二者不相匹配，这就说明是钱花的时间不对。

编辑部：我想接着您的话题再问一个问题，关于“运动是良医”，您的主张是预防在前，那么我们如何去看待纵向和长期的预防效果？

库珀：对于抽烟的人来说，预防的效果是他们自己看不到的，因为他们暂时看不到死亡。但是运动不一样，现在就开始运动，很快就可以看到生活质量得以改善、压力减低、记忆变好等很多实时的效果。有人对我说：“我希望20年以前就知道这个道理，我现在只希望自己的体能可以改善。”有个病人说：“我要知道自己现在能活这么长，我就好好锻炼我的身体。”对于老年痴呆患者来说，很多病人身体看上去健康，但是认知能力严重下降，因为在过去，因老年疾病而导致死亡的人数在美国排第7位，现在排第4位，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研究领域。最近我发现的一个情况是，很多人自杀是由抑郁症引起的，我们的研究发现体能较好的人，患抑郁症的比例较低，运动治疗心理健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领域。早期研究大部分针对的是运动防治心脏病，到了1989年，我的研究建立起了运动与各种死亡原因之间的关系，并得出定论——“运动是良医”。已有证据证明，运动可以帮助心理健康、癌症患者生存、癌症预防以及帕金森综合症的治疗，目前的研究更多地是把“运动是良医”放在这些疾病的治疗上。我的一个好朋友，以治疗帕金森综合症为主要内容，在库珀有氧中心开创了一个训练班，帕金森患者可以通过跳舞、律动进行运动训练，通过研究发现，运动干预是药物干预效果的两倍。人在生病时往往第一反应是吃药，但其实运动的治疗效果优于药物治疗。研究者已认识到了运动的重要性，美国心脏协会提出，在做诊断之前如果没有对有氧能力进行监测，那么这个诊断就是不完整的。有氧能力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危险因素，可能比高血压、糖尿病、肥胖更好地预测疾病和死亡。

编辑部：刚才库珀博士讲到了很多人都是20年之后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今天您所推崇的有氧体系在美国推行了近30年，那么效果如何？有没有改进的方面？有没有在中国推行的可能？

库珀：这也是我的一个目标。我希望看到结果的是中国儿童比美国儿童健康。如果不赶快推行，因为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中国儿童的肥胖问题也会很快地显现出来。我18岁的时候就想来到中国、帮助中国，对我来讲，我希望能用我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中国，进而来促进两国的友谊。罗斯·佩罗（Dell创始人之一）也是我的一个病人，想在库珀有氧中心内建立一个计算机中心，他说我的研究是在为中美做贡献，所以资助了两百万美元作为支持，他认为我们过去所做的30年的研究，是一般政府都做不到的。

编辑部：库珀教授对有氧运动的推进，包括开发库珀测试都具有里程碑意义，库珀博士能否给体育科学领域年轻的体育科研人员一些建议？

库珀：首先自己要有想法，要有前瞻性，更重要的是你一旦认定了研究方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研究的道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往往有很多阻力，但是只要我认为有道理就一定会坚持。

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我在欧洲过海关时，我问工作人员：“你知道‘Cooper’吗？ ”“不知道”“那你知道库珀测试吗？”“哦，我知道，我恨死这个测试了”他说。我的库珀测试现在有180几个国家都在用，前不久我的两个侄子在球队也在进行库珀测试，他们因为没有达标而感到不好意思。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将库珀测试计算机化，将测试系统放在了手表中，通过测验可以马上作出有氧能力评价，与保险公司合作研究发现，有氧能力较低的人比有氧能力较高的人在医疗费用上会多花费40%，这就将医疗费用与有氧能力测定连在了一起。之所以全世界都在听库珀的发言，是因为我通过几十年的努力让大家承认了“运动是良医”，对于年轻研究者来说，最重要的是坚信自己的方向，并一直走下去。

编辑部：库珀博士能否预测一下未来有氧运动研究方面的趋势？

库珀：下一步的研究将放在健康与老年疾病之间的关系上，近期在中年的有氧能力对未来老年的疾病减少和对于老年寿命的延长的关系上，我们已掌握了一些数据，我们会针对这些数据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

编辑部：感谢您的分享。

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美国运动科学院院士朱为模先生的组织和推荐下，我刊获得了美国体育与健康教师协会 （Society of Health and Physical Educators，SHAPE）的授权。 在有氧运动50年之际，本刊引进两篇于2018年发表在美国SHAPE主办的 《运动与体育研究季刊》（Research Quarterly for Exercise and Sport）中的文章，与美国运动医学协会资深会员Stephen W.Farrell为本刊撰写的一篇提供库珀中心纵向研究（CCLS）详细历史的综述一起推出，希望能够引起国内外学者更为广泛的关注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