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1935年到惠安净峰寺住。到11月,我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就搬到草庵养病。
那一次,我在草庵住了一个多月。摆在病床上的钟是以草庵的钟为标准的,而草庵的钟总比一般的钟慢半个小时。
后来我虽然搬到南普陀,但我的鐘还是那个样子,比平常的钟慢两刻,所以“草庵钟”就成了一个名词了。我看到这个钟,就想到我在草庵生大病的情形,往往发大惭愧,惭愧我德薄业重。
我要自己时时发大惭愧。我总是故意把钟调慢两刻,照草庵那钟的样子,不只当时如此,到现在还是如此,而且愿尽形寿,常常如此。
1937年,我到闽南居住,算起来已有十年了。回想我在这十年之中在闽南所做的事情,成功的却很少很少,残缺破碎的居其大半。因此,我常常反省,觉得自己的德行实在十分欠缺!
近来我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二一老人”。为什么叫“二一老人”呢?这有我自己的根据。
记得古人有句诗——“一事无成人渐老”,清初吴梅村临终时的绝命词有“一钱不值何消说”,这两句诗的开头都有“一”字,所以我用来做自己的名字,叫自己“二一老人”。
我这十年来在闽南所做的事,虽然不完满,但我也不怎样地去求它完满了!
诸位要晓得:我的性情是很特别的,我只希望我的事情失败,因为事情失败、不完满,才使我常常发大惭愧!能够晓得自己德行欠缺,自己修善不足,才可以努力用功,努力改过迁善!
一个人如果把事情做完满了,就会心满意足、洋洋得意,反而增长“贡高我慢”的念头,生出种种过失来!因此,还是不去希望完满的好!不论做什么事,要总希望失败,失败才会发大惭愧!倘若因成功而得意,那就不得了啦!
(申乐自北京时代华文书局《李叔同说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