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解放与科学启蒙
——对麻风病防治专家李桓英早期成长史的分析

2018-11-24 03:16张会丽
中国科技史杂志 2018年3期
关键词:医学院学校

张会丽

(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北京 100049)

李桓英,1921年生于北京,儿时随父亲辗转于德国柏林,青年时代先后在国立同济大学医学院和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学习医学。1950年硕士毕业后,被导师推荐至世界卫生组织工作。1958年,她放弃了世卫组织续聘的请求,选择只身一人回到祖国。之后,她在公共卫生方面成绩卓著。“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她紧跟国际前沿,在云南、山东开展防治麻风病的短程联合化疗,为中国在20世纪消灭麻风做出了突出贡献。

李桓英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成绩,与时代机遇、自身努力是分不开的,而早期的成长经历为其走上科学之路奠定了基础。本文对“早期”界定为小学、中学、大学三个阶段。早期成长史是女性科学家人格形成的关键期,对其学习、工作和生活具有导向作用。

对女科学家早期经历的研究文献颇多,笔者仅从研究对象的角度来进行文献的梳理。从群体性来看,张楠、李斌[1]从女性科学家们的家庭环境、出生籍贯等方面对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和中央研究院女院士做了分析,并对她们的早期经历进行了叙述;杨丽、徐飞[2]等从中国科学院女院士的教育背景、学位结构等角度进行计量分析,总结归纳出了关键特征并初步探讨了其中缘由,但未涉及性别议题。

本文以李桓英的早期成长史为研究对象,运用传统的史料分析方法,深入研究女性解放和科学启蒙在这一代女性科学家身上的具体体现。老科学家学术成长资料采集工程为笔者提供了丰富的文献资料,北京市档案馆、杭州市档案馆、上海市档案馆和同济大学档案馆等档案资料也是主要的资料来源。

1 李桓英的家庭教育

1928年,国民政府在形式上统一中国,近代女子教育也逐渐步入正轨。全国中小学建立了男女同校、女子学校等初级学校,大学也已经建成了国立清华大学等大学校,且逐渐招收女大学生。时代背景和社会潮流使得女性求学成为可能。家庭是社会发展的缩影,家长的教育观念影响着女性求学,李桓英即成长于重视女子教育的家庭。

1.1 祖父:倡导女子接受教育

中国近代的妇女解放是西方影响下中国近现代化大潮的一部分,同当时许多新生事物的传播一样,也遵循由沿海向内地、由城市向农村、由上而下的发展规律。清末民初,最早接受妇女解放思想并在家庭及社会上开展相关实践的群体是官僚士大夫中的一部分开明人士,他们家中的后辈女性往往受益于此,得以与男子一样接受学校教育。

李桓英即出生于开明的士大夫之家。山西襄垣,一块孕育近代政治家、科学家的地方,是李桓英的祖籍。她的祖父李庆芳(1877—1940),字枫圃,晚年别号枫桥,襄垣县夏店镇人。早年就读于山西大学堂,1909年考取官费留日生,成为山西第一批留日学生,后毕业于明治法政大学,获得法学学士学位,并在日本加入了中国同盟会(第二批会员),他是清末企图通过法制改变中国落后面貌的先驱。

清末民初,李庆芳长期活跃于北京政界。1911年在太原被推为全省教育总会副会长,任学务公所课长等职;1912年当选为众议员兼宪法起草委员;1913年被选为众议员赴京;1914年任税务处帮办;1918年任经济调查局参议,兼任阎锡山政府(1917年主政山西)的外交及交通处处长一职([3],页476)。

李庆芳对家中子女的教育很是看重,认为女性也应该受教育。如其长子李法端留学德国,次子李法公留学日本,女儿学习古典文学。对于孙辈的教育,李庆芳则注意从小培养他们开阔的眼界,儿时的李桓英就曾随李庆芳前往当时著名的六国饭店,所见所闻也是新奇。

李庆芳对李桓英的影响不仅在于使其接触新鲜事物,也从身体和精神层面给予全面解放。当得知长媳杨淑温想给年幼的李桓英扎耳环后,他坚决不允许。与此同时,由于祖父的坚持,李桓英也没有被裹脚。此外,李庆芳积极鼓励孙女进入学校学习新知。他不仅关注家中女性的知识学习,还将视野放置广大女童身上。他在20世纪20年代的北京已经蜚声政坛,于是便利用个人声望募资,创设怀幼学校四处、幼女学院一处,开办了女子师范,抚恤幼孤,启发民智。

爱国也是李庆芳鲜明的人生标签。1936年7月,他在游览山西时曾写下“近代国家,奖励游历,对于国内名胜保护发扬,还遗余力,或立为国策,或引入宪章,表扬民族精神,使国民有爱国观感”的感慨,更在结尾处表达对古迹遭破坏的担忧([4],页1—2),这是他试图以律法来实现国家对古迹保护的初衷。无独有偶,8岁的李桓英在参观公园时也有类似的感受。可见,这一精神也在一脉相传。

1.2 母亲:“念书是独立、自立的方式”

李桓英的童年多受母亲杨淑温的影响,这主要源于其父亲李法端的出国留学。李法端,字木园,为李家长子。1921年毕业于汇文预科,由于此时北京学潮尚未消退,大学也不招考,加之计划时间仓促,于是他选择了自费留学。至于留学国家,也因马克便宜而选择德国,其主要原因:一是学习战后德国改造的方法;二是自己有德文基础([5],页1—3)。1921年7月26日,李法端远赴柏林学习机电工程,8月17日,李桓英在北京东城区的灯草胡同出生。

她的母亲与父亲早在他们九岁时便定了娃娃亲,李桓英的外祖父是一位商人。李庆芳在日本留学期间,有了二子李法公,其第一任妻子因患结核病在生下二子后去世,李庆芳后又续弦。在1921年,杨淑温便是在有后婆婆的家庭中生活,又因丈夫留学在外,她的家庭处境更加艰难,这点可在李桓英的口述中得到证实,她曾回忆:“母亲为逃避后婆婆的气,带着我出去在宽街小学念一年级。”[6]

杨淑温因具有高小或初小的水平,也曾执教于怀幼小学,她将读书作为独立、自立的方式,并将这一思想灌输给李桓英,这对她性格的形成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对于母亲,李桓英的评价是:“我母亲(是)一个个性非常坚强的人”“我有一个好母亲,非逼着我自立。”[6]从字里行间也可以看出:自立或独立是母亲对李桓英的要求,读书是自立的方式。在祖父和母亲的影响下,她得以顺利进入学堂,接受正式的学校教育。

综上,李桓英的家庭是一个在民国时期非常有政治地位和声望的家庭,祖父李庆芳在山西、北京等都曾位及政治权力中心,又因李庆芳及杨淑温都鼓励女子求学,虽目的不一,但结果却使李桓英可以继续求学,拥有与同龄女童截然不同的命运。学校教育正式开启了她摆脱家庭、走向独立的生涯。

2 李桓英小学与中学教育

晚清以来,女子教育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至1927年,中小学已全面借鉴西方近代学科分类的课程体系,并注重培养学生全面发展的能力。本节节选李桓英在小学、中学的教育情况,分析学校教育对其知识结构、性格等的影响。多地求学是李桓英此阶段的一个重要特征,她从小学至高中12年换了9所学校(表1),主要有家庭和社会两方面的原因,且呈现出由家庭因素主导到社会因素主导的趋势。

表1 李桓英小学至高中教育情况表[注]根据李桓英档案资料及口述访谈整理。

续表1

2.1 小学:从北京到德国

由于李法端在外留学,李桓英读小学之事便由祖父安排。1927年,6岁的李桓英在怀幼小学就读一年级,这所学校的创办人正是李庆芳。

1919年,当李庆芳看到北京街道上满是失学儿童,于是他决定筹募资金,兴办义务学校。1921年1月在东皇城根25号开办怀幼第一学校,免收学费,书籍、制服等均由学校发给,教职员也为义务教学。之后,又设立第二学校于西安门酒醋局,在杏厂珍嘉花园设立第三学校及中学。由于北方旱灾,又在安定门内宽街4号设灾民幼女教养院,专收灾女,定期为8个月,期满后除由亲属领回者外其余均收留在教养院,由于留院人数众多,又添招女生改办幼女学院。1925年,幼女学院改组为女中及附属小学。次年,由于时局变换,捐款数额日益缩小,第一、三两校合并,先后结束。1927年,李桓英就读怀幼附属小学。1930年,女中暂停招生,第二学校合并于附属小学,定名为“北平市私立怀幼小学校”。新中国成立后怀幼小学更名为进步小学、宽街小学。

怀幼小学编学生为六年级,初小修业四年,高小两年。关于教学课程,初小主要有公民、卫生、国语、语文、算术、社会、自然、美术、劳作、音乐、体育,高小则加授历史、地理、英文,各年级的教科图书均采用教育部编辑或审定的书籍[7]。两年的小学经历在李桓英晚年的访谈中曾被提道:

我祖父办了三所义务小学,最出名的就是怀幼(宽街)小学。我母亲有高小的水平,她的工资一个月三块钱,常常坐着黄包车带我到宽街小学。[6]

1929年,李法端结束学业回国,因已谋得德国的实习职位,遂将其妻女接至德国,李桓英也有了一段在柏林就读两年小学的经历。她与母亲到德国时,正值魏玛共和国后期,这是德国现代学校教育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魏玛宪法》主张废除等级性的双轨学校教育制度,建立单一的公立学校系统,规定凡6—10岁的儿童,都必须进4年制的基础学校学习([8],页270—396),规定“学校均须按照德意志民族性的精神及各民族和解的精神努力进行道德、公民意识、个人技能和职业技能等方面的教育”([9],页113—114),明确要求宗教科为正式科目。

据1923年1月19日发布的《普鲁士基本学校课程》显示,基础学校的教学课程有宗教、乡土科、德语、算术、图画、唱歌、体操,女子第三、四两年加授针工。教师方面规定师资训练时间为四年:前三年为大学研究,后一年为教学实际训练,要求“所有将来之小学教师,均需在耶纳(Jena)大学至少肄业六学期”([10],页23—36,122—123),并学习教育学、心理学、哲学和专门学科,使其具备教授小学的条件。

对于1930年代中德初等教育而言,两国都以公民国家观念为教育重点,同时注重学童自身能力的提高。然而,德国的教育模式更加注重学童的个人技能和职业技能的训练,各类学校按照学生个人的兴趣和志愿选择学校,为学生参与生活做准备,这也对李桓英独立的性格起到了巩固作用。国民政府的教育则是逐渐发展成熟的起步阶段。

这段柏林小学的经历使李桓英养成了独立思考的能力。1929年,8岁的李桓英与父亲游柏林野兽公园,而后便以她为小作者将公园的见闻发表在国内的画报上,文笔言简意赅,更提出“我们应该参考外国的方法,布置我们公园。德国公园,多半不卖门票,可是我国的公园,没有钱的人,就进不去。我很希望管事的,多发点”[11]的见解,以致在她9岁之际,有报刊刊出她7岁时的照片,并附有“性聪慧,能诗歌文算”[12]的赞誉。1930年,李桓英又发表了她在德国过新年的文章[13]。这些经历对于启发青少年独立思考、增长见识大有禆益,晚年她也曾提到自己的独立性是在此期间培养的[14]。

1931年,德国纳粹势力逐渐抬头,为安全考虑,加之日益紧张的经济压力,李法端一家决定回国。回国后,李桓英仍继续就读国内的德国学校。1931—1933年,她先后就读于北京东交民巷德国学校和上海大西路德国学校,直至小学毕业。

2.2 中学:奠定理科基础

1932年6月18日,李法端作为国民政府铁道部技士被派往上海、青岛等地调查验料设备;同年9月28日,他被任命为技正;1934年3月9日,又被任命铁道部购料委员会主任,4月28日,兼任铁道部公务员服用国货委员会委员。在李法端任职期间,其妻儿也随其辗转于东南沿海。

1933—1934年,李桓英在杭州弘道女子中学读初中。该校由美国基督教会创办,初期定名为弘道女学。1924年秋,学制变更,采用新学制。1928年,移交中华基督教会华东大会及中华基督教浙沪浸礼议会,正式更名为杭州市私立弘道女子中学,并附设小学及幼稚园。校长由周觉昧担任,以“诚爱勤朴”为校训,将沟通中西方学术、放眼世界眼光和传播新的科学知识、发扬中华精神写入校歌,以激励学生。截至1932年5月,该校有运动场及学校园12667平方米、教具396件、图书3220册、标本130件、仪器664件。

初级中学课程有:党义、国语、算术、常识、园艺、工作、美术、体育和音乐,各科课程参照部颁暂行标准。除学习之外,学生还有丰富的课外活动,分为四类:学科事项、体育事项、公民服务事项、休闲娱乐事项[注]关于学科事项:文艺研究社、演说会、学术演讲会、出版社、参观团、党义研究会、假期作业;关于体育事项:田径赛会、篮球、排球、乒乓、国技、棒球、网球、自由车;公民服务事项:学生自治会、青年会、级会、消费合作社、救护训练、火警训练;休闲娱乐事项:同乐会、交谊会、远足会、国乐社、西乐社、歌咏团、摄影团、棋类比赛。。

弘道女中也非常重视学生个人品德的培养,主要训练的道德信条有:尊重、信实、忠诚、互助、友爱、谦恭、快乐、节俭、勇敢、整洁,注重体格训练和意志陶冶,培养学生革命精神,养成劳动习惯,注重为社会培养负有责任心的国民。由于淞沪抗战爆发,学校也积极组织抗日救国会,并在教学中规定以学生能知耻、雪耻为各科中心思想,注重国耻教材[15]。这些教学思想和道德培养逐渐塑造着少年李桓英广阔的知识面和积极向上的人生观。

1934年,铁道部在南京设有材料实验室,李法端在此从事电信器材的检验工作。1936年,他作为购料委员会主任负责筹设中央材料实验所,并拟与上海交通大学和中央研究院合作,但由于上海战事发生,遂告中辍。他还着手改组购料委员会,使该会在集中购料、材料管理等方面有所改进。在此期间,李桓英则转而就读南京私立中华女子中学,并完成了初中阶段的学习,于1937年10月顺利升入上海市市立务本女子中学高中部。

1936年8月至1938年,务本女中校长为法国巴黎大学文学博士胡兰。早在1933年9月,该校就购置了一批教具,包括:物理仪器,分力学、液体力学、气体力学、声学、光学、热学等门类分别购置;博物标本,包括浸制标本、植物标本;人体骨骼模型、人体解剖模型、人体乳腺解剖模型等;化学器械、化学药品,包括原质、无机化合物等[16]。

1936年下学期,高中部普通科一年级的课程主要有:英语、算学、生物学、公民、音乐、本国史、国文、体育、图画、本国地理、军事看护等,且教学时间为周一至周六。每周课时安排为:自修10节,500分钟;早操6节,80分钟;国文5节,250分钟;英语5节,250分钟;算学4节,200分钟;生物学4节,200分钟;本国史2节,100分钟;本国地理2节,100分钟;体育2节,100分钟;军事看护2节,100分钟;其余课程均1节,50分钟[17]。从这份教学时间安排上可以看出务本女中强调培养高中生的自学能力,注重国文、英语、算学和生物学的学习。李桓英得以打下坚实的理科基础,她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也趋于成熟和稳定。

1938年1月,交通部与铁道部合并,迁至汉口办公,次年1月又迁至重庆,李法端也随国民政府迁往。此时,淞沪战争打响,上海遭受日军蹂躏,李桓英也跟随家人转至香港,躲避战祸。在香港,她先后在Mary Knoll女中和九龙华南中学就读,以备取得高中文凭和获得考取大学的机会。

在早期教育阶段,多地求学使得李桓英无法接受一校完整的教育,但却能够接触不同的教学风格,掌握中文、德语、英语等多种语言,从而培养开放、多元化的思维,奠定了理科的基础,并提升了自己的环境适应能力。

3 准科学家的养成

3.1 选择大学专业时与家庭的“博弈”

在讨论选择哪所大学时,日渐独立的李桓英与家人产生了分歧。据她后来回忆,对于大学学校和专业的选择,她更倾向于香港大学生物系,也付诸了行动,且该系也同意录取,眼看此时已成定局。但她的祖父就直接要求她就读同济大学医学院,给出的理由是:一是李桓英有德文基础,二是学医适合战时需要。这与李法端留德的动机有相似之处,但不同的是,李法端的留德学机电是以自己的兴趣为出发点,而李桓英的学医则更多地以家中长辈的意愿为出发点,这也表明女性在选择职业时无法自己做主的现实。

因李桓英中学阶段接受的爱国教育与其祖父的理由相一致,她在选择大学和专业上最终听从了祖父的建议。李庆芳晚年在面对日本侵略者时发出了“中国救亡之道在民族之自强与独立”的心声,而对于国民自强的途径,更倡导文人、武人、富人、贫人、科学家、才智之士各出其特长,通力合作[18],他的这一爱国思想也影响着面临职业选择的李桓英。

3.2 大学:高标准的医学训练

国立同济大学医学院前身是诞生于1907年的同济德文医学堂,由德国人创办,招聘德籍教师,将德国医学、工学的发展模式引入中国,招收中国学生。1917年,学校被法人封闭并解散。后因在华董事会和学生要求,改为华人自办学校,直属北京教育部,更名为同济医工专门学校。1927年暑期,该校开女禁。1928年,上海政治分会派员接收,改称国立同济大学。该校医工两科自1930年起依照大学组织法改称医学院、工学院,医预科改称医学院前期,医正科改称医学院后期,工预科改称工学院前期,其后期两年则分电工、机械与土木工程两系,后又增设理学院,完成大学组织[19]。

在医科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医学院,仿德国大学医科制度,学制为八年,前两年预科主要学习德语,同时学习数学、物理、化学、生理、解剖及中文,每科成绩合格才能升入医科就读。该校医学始终保持与世界比肩的水平,当西方还在探索用手术的方法治疗癌症的时候,同济大学及其附属医院已有了诸多手术治癌成功的先例。抗战期间,同济大学迁至西南大后方。截至1939年,医学院有教师27人,其中教授9人、副教授6人。

1939年6月,国民政府举行大学统一招生,李桓英报考并顺利考取了国立同济大学医学院。9月,她便到位于昆明的医学院报到。这一届共招收44名学生,女生16人。

李桓英在医学院接受的医科教育是由国内外医学大家教授的。如德国医学家史图博(Prof.H.Stuebel),耶纳大学医学博士,在同济大学教授生理学,曾努力促进中德医学的发展,战时随医学院迁往内地。梁灿英([20],页106—107),河南孟津人,1925年毕业于同济大学医学院,1928年获得德国自然科学院颁发的博士学位证书,回国后任医学院生理助教员、副教授,是该院第一个中国生化教授和第一任生化主任;在教学上,他率先采用声像教学法,演示和示教并用,还注意启发学生主动思考。姚永政([21],页145—150),1919年毕业于浙江公立医药专门学校,1930年获得美国霍普金斯大学公共卫生学硕士学位,1939—1940年,兼任医学院寄生虫学教授。谷镜汧([21],页47—54),1937—1945年为上海医学院病理学科主任,兼任同济医学院病理学教授,他十分重视基础课程,坚持理论联系实际,认为病理学应先讲病例解剖总论及各论,除亲自检查挂图、标本等教具外,还为高年级学生开设临床病例讨论课,着重造就“有志于病理学而具相当之程度”的专门人才[22]。

同济大学医学院的课程主要分为前期学科和后期学科,教学科目、学年及授课时数和授课内容如表2、3[23]所示:

表2 医学院前期(除党义和军事训练学科外)课程纲要[注]限于篇幅,授课内容有删减。

表3 医学院后期课程纲要[注]限于篇幅,授课内容有删减。

续表3

从上表可知,该院所设课程不仅给予学生医学理论知识,更注重他们临床实习、随课诊视病人等实践能力的提升。在同济学习的李桓英虽在战时随校几经迁徙,但与中学多地求学不同的是她接受了系统完整的医学本科教育。

3.3 成为一名准科学家

李桓英的学识与能力得到了迅速提升,在毕业考试中,她的内科、病理、公共卫生、细菌和精神科五科均在90分以上,医学论文成绩为90分,均属于“最优等”;外科、眼科、产科、药理四科均在76分以上,属于“优等”[注]1930年,同济大学医学院考试有三种:临时考试(由教员随时举行)、前期考试(第二学年第二学期期终进行)、毕业考试(修业完毕业后举行)。学生成绩以百分计算分四等:86分以上为最优等、76分以上为优等、66分以上为中等、不满66分为不及格。。李桓英在全班同学中排名第五、女生排名第二[24]。

1944年,同济大学已迁至四川李庄,上海医学院则位于重庆歌乐山,校长为著名医学教育家朱恒璧[25]。在毕业考试后,李桓英等11人被派往上海医学院实习[26]。1944年10月至1945年5月,她作为助手跟随医学院的医生做了血管瘤和肉瘤两大外科手术,自己还做了一些简单手术。后又转至贵阳医学院实习,校长为热带病学医学家及医学教育家李宗恩。李桓英于1946年2月从贵阳图云关医学院实习结束后毕业。

李桓英独立性格得以最终实现表现在研究生专业的选择上,她既不随波逐流,也摆脱了家人的影响。据1947年3月教育部编印的一项有关“医事”各科学生数的统计所示:在高级医事和初级医事中护士科和助产科都占比约为90%[27]。母亲希望她选择妇产科、儿科。最终,她以放弃学医为筹码迫使家人同意其选择公共卫生专业。这一过程反映了常年在父辈“压制”下的女性做出人生规划的反抗精神。

4 结论

李桓英出生的时代决定了女子求学成为社会的潮流,她作为一位女性,首先要面对的是女性解放的问题。家庭方面,祖父略有专制的开明使她因不裹脚而具备健康的身体,母亲则因自身处境的不自由而迫切希望李桓英独立,二者的结合使她走出了解放的第一步。

学校教育是女性科学家走向科学之路的关键阶段,因此科学启蒙在李桓英早期的求学经历中也至关重要。小学阶段,在母亲的影响下,李桓英被动地接受着念书带来的“自由”,德国的经历使她具备了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并且学会了德语,扩大了知识面,提升了独立思考能力;中学阶段,不同学校的教学风格和教学理念使李桓英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在学校教育和战争环境中得以逐渐成熟,并趋于稳定,新学制下弘道女学、中华女子中学、务本女中等校的教育培养出全面发展且注重数理化知识的学生;大学阶段,李桓英由于此前的积累,在医学院繁重的学习任务和不断搬迁的战时环境下,仍旧能够取得优异的成绩,并最终走向科学研究之路,实现了自身的解放。

李桓英早期的人生经历是与社会发展、家庭影响及学校教育紧密相关的,体现了一位女性科学家早期在女性解放和科学启蒙中从被解放到主动寻求解放,直至掌握自身命运的艰难历程。

致谢在本文的写作过程中,笔者得到了导师张藜教授的悉心指导和无私帮助,此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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