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春天的路上（外一章）

江苏 周锡敏

1

那些雪花飘飞的日子过去了。

那些仰望冬日，渴望走出寒冷的花草树木，已经在一场绵绵细雨中生机勃勃。

那些在尘世里打拼悲欢的生命，正在以一种热烈感动蛰伏的春汛。

此刻，随一声响雷，我从虚渺的太空看见你滚滚而来。没来得及向冬天说完的话，闪电离去。

迎着辽阔，汹涌。我在广袤的大地驻足，呼吸。享受那一片又一片的朝霞与暮色。让光阴似水的怅惘，接纳葱茏世界的诱惑。

2

走在春天的路上。

仰望蔚蓝，轻拥内心的秘密。此刻，我应该是一个心满意足的女人。

在绿丛中散步，游荡。随手垒起自己的幸福，潺潺流水成为心中最爱。

忽远忽近的树林里有盛开的桃花，妖艳夺目。将前世带出的欲望，沐浴春的山巅。与远方缠缠绵绵。

对视的瞬间，粉红色的花瓣，张开千万年的传说和跌宕起伏的忧伤。

3

柳色青青，徜徉风里，纯洁与柔美共舞一曲。

一路向前，暖暖的风随淡淡馨香依然扑面而来。

偏僻的田野揣紧我的心，握住我的手，深情流露。孤寂时倚着木窗奢望的那些浪漫，在双眸流转的刹那，轻轻梳理梦寐以求的相思。

那是许给大地无言的爱情。在生命最美的时刻，渴望相遇。在故乡的丛林、溪流、沟壑，或江南的烟雨、小桥、流水、河堤……

记录一些温情的默示。淡然回首过去，殷切展望未来。

尘世之外，允许年轻的思潮擎着不落的帆。

4

路过乐购，与一片喧嚣重逢。

物质的供养里，享受金钱诱惑的商品琳琅满目。

湖光十色的河岸，空气的清新穿过阳光中奔腾欢呼的植物。

我和我的血液都不能平静下来。翠绿之外，一片湖边干枯的芦苇需要我交出一种供养它们的液汁。静赏，虚怀若谷的沉稳，空谷幽兰的芬芳。

那是吟唱生命的旋律。

无论高低，都是留在母乳的绝唱。

5

抵达驿站，满载而归。

谢谢你，在我的第四十八个春天，赠予另一个祝福。不菲的精神财富，带动灵巧的手指变幻心灵的足迹。

杂草丛生的荒坡，已成一番雅致的风景。

从容、淡定、艳红、耀眼、闪光……

一处处穹隆风情，生生不息。

敞开门，我只记下你铺天盖地的温柔。为你低吟浅唱。

回味不倦的青春和满足曾经孤独的遥远。

6

摘一片叶，搁置心灵的空白。我会认定大海是你的归宿，你的抱负，你的所爱……

而当光阴褪去一季的繁华，你仍可保持来年的样子，将幸福与温暖撒向人间。

寄居城市一隅，撑起擎天的绿伞。我等你花开花落。

拈青春往事，穿过幽静的小溪。

或，放下所有念想，仅以饥渴保存珍贵的点滴。

探索神秘于春风的零碎，赤裸生根的乡愁。

清茶一杯别春愁。任它日月悠悠，关山叠叠。

午梦堂，老人和狗

据史载，由家庭成员为主构成的创作群体，比较突出的，前有三国时期曹氏父子。继起的是北宋苏氏父子。至明代末年，吴江叶氏午梦堂如一朵奇葩，亮丽了中国文坛。

——题记

1

大寒时节，听说午梦堂的红心蜡梅花开了。

正是芬芳馥郁，暗香浮动的时刻……

沿着那条熟悉而又有些偏僻的、弯弯拐拐的狭窄水泥路，分湖诗社一行十多个人乘坐的四辆车缓缓前行。

细雨霏霏，雾气迷蒙。村庄以它多年的寂静和敦厚、简朴端坐潮湿的地面，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有屋顶正升起袅绕的炊烟。让一切落于风中的美，孤零而脆弱。

也许它们都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这个叫午梦堂的地方，都会对着我们敞开一道木门，以热切的方式捎去红心蜡梅满园飘香的消息与召唤。

这里，串起一个村庄的沧海桑田。见证的却是叶绍袁、沈宜修夫妇及其他们的子女，在中国文学史上绽放成一朵亮丽奇葩的根源。

2

这是一个与历史结着深厚渊源的江南古村落。

叶家埭叶周村，叶氏午梦堂疏香阁在此落成了几百年。如今，村庄荒凉却成了带不走的伤口。走近，一条不见头尾的河流独处风中，像个孤独的行吟者。指引我们往西，再往西。

沿河两岸，是一些常见的废墟，以及废墟之外的房屋与主人。此刻，我们只为中国历史

上十大才女，明末著名女诗人叶小鸾（琼章）在十岁时，由她亲手种植的一株红心蜡梅而来。（据说，它还是曹雪芹创作《红楼梦》塑造林黛玉艺术形象的原型。）

当我们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对着村庄倾注深深的情怀时，一位陌生的老人与中年男子站在村口给我们友情提醒：去午梦堂，一定要小心那只狗。

这是一只与它主人一样守候午梦堂多年的狗。每一次，面对我们的到来，老人孱弱着身子迈出蹒跚的脚步，手里牵着它相迎。藏不住的慈祥与热情从云影下穿过，烟尘滚滚，壮阔如涛。

蓦然回首，承载我们脚步的仿佛是他们的等待。或，一个漩涡里历经冷峻的词。浮出水面，流露一种原始而简朴的归宿。

3

这是一种无韵的乡愁。

时间在变，村庄也在变。但执着的那一种信念，却始终未变。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还是为那个已经远离世间四百年，依然端庄、美丽守着分湖水的才女叶小鸾而存在。经年累月，依然在这片生养她的土地散发经久不息的香气。让村外的人进行一场场刻骨的旅行。

河流的臂弯里，她的幸福像盛开的第一朵奇梅。

谁也不忍提及坟冢二字。苍凉在一层隔离的彼岸，轻诉必经的没落与距离。

沿着无法选择与无法抗拒的道路，脚步与信念义无反顾。

这或许是救赎的奏鸣曲。

连着湖水，在一拱拱斑斑驳驳的、古老的石湖桥上，述说着逝者如斯，来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