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大化民族中学 韦汉权
临别之时想对你多说一些话。可是怕说多了会令你反感。
除了上述,还要记得将挂在老家偏屋的桃木挂件小心地取下,用心抹去一些符号和蒙上的灰尘。再到门旁的那扇窗下,一块墙石的左角,用心抠挖出深处一些往事的纹理和情感的残片,取出,并洗净。此刻你必须忽视蚂蚁这类生物的表情和可能引来的非议。
裙角要尽量绾起,不要在意那些偷窥的眼睛。
墙边那只老水缸老是渗水,这跟工艺有关,不足为奇。
趁他们都赶往田野赶向农季的时候,你悄然俯下身,拾起母亲临走时落下的饰物。然后仔细打量织机上最后一块布料,帮它找回染色的缸,哪怕是寻到田边地角,并往回忆里多塞一些暖的棉团。
最终我们还要携手抵御这越来越逼近的隆冬的严寒。
那只因不屈服父亲的铁链子,偷偷和老鼠做了多年朋友的猫,据说前晚去了叔家。
我们家将耗子成群。我已不在,你先把前门关了,并上好闩,在从后门出来之前,先到龛前一拜:把父亲遗像上的那朵黑色花理正,我不想让他始终看着我走,或者留。把他换成面朝里吧,将香炉下扣,千万别动那支写我名字的竹签。闻一闻,盛酒的壶这时不应该是水。
中间的那炷香最大,也烧得最慢。
三巡酒后,从第三个果盘的下面,轻轻地取出钥匙。
我已不在,无论你在何所居住,从今天以后,你不要轻易地开启老屋的门,生怕会惊动父亲。也不要轻易的把钥匙交给那些无常出现的手,和需要上锁的嘴巴。
如果在新居,有wifi,要学会把诸如微商与面膜、医生与安眠药、羊皮与狼拦截在门外,并把那盘满是毒刺的仙人掌搬到阳台的前沿。
晚上主动关掉其他颜色的灯,以免招惹夜里的暗虫。和窗外小水塘里的鱼一样,用夜色和水的沉静,来洗净飞翔的污秽。
农村里长大的孩子,读了些书,书房是我最在意的地方。那朝南书架上的蟾蜍是瓷的,女儿已长大,大约也有两年没往里面塞零钱了,很占地,换一个小的吧,比如熊猫,或者换一个玻璃的瓶子,栽一株有生命的真竹。
那叠最厚的活页纸是我多年的诗稿,把它翻到最上层,免得被理论书蹭压,而失去它该有的光泽。可恶的蛀虫通常会选择阳光照不到的边角下手,喷洒几滴防虫剂。
但切记不要太多,别害到我诗里的男男女女,让他们的爱情永远干净无毒。
我已不在,你除了记住第一点:重点在老屋,一个需要静的地方。第二点是父像和香炉。第三点尤为重要:钥匙的防护。住了新居,你每天都要多忙一些,留意屋里屋外和自己走动的脚步。
这个冬天,有时候甚至是一点点温差,也总会给我们的家人带来不适,或者心悸,多疑,或者背叛。基于这些因素,你每次回乡,记得多带回一些山下的泉水,来为新相识的人们洗清面颊、眼睛和心灵。
夜晚一个人在的时候,别胡思乱想,当然可能会想起我,一定关好所有门窗,漏风的通道。将檐灯的亮度调小。
是否裸睡无关重要,不用电话咨询。被单最起码应该是我们都喜欢的纯白颜色,衬上一两朵淡雅的小花,从东往床头排过来,一直到床尾,是你惯常的风格,我从未有异议。
我有夜里饮水的不良习惯。我已不在,那只水杯其实是一首获奖诗歌的奖品,像一件珍藏的内裤,不要轻易示人,更不应该轻易送人,要留到我回来的一天。
因为我即使不在,但可以预计,过完这个冬天,我终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