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 湖南锈才
花山,位于广西明江之滨,距离宁明县城25公里,海拔1885米。因悬崖上有雄伟壮观的两千多年前骆越先民所作的图画而闻名世界;又因其画意、画法和成画年代的考古艰难,研究至今毫无结果而成千古之谜。花山岩画是中国第一个入选世界文化遗产的岩画类项目。花山是广西的精神图腾,是广西的一个文化符号。
——题记
骆越古人的岩画,画在花山上。
我的岩画,画在纸上。
纸是我的另一道崖壁。
面对这道绝壁,我常常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很多年以前,我只知道花山在广西日报上。
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外来物种,一个在夕阳下怀揣楚国乡愁的人,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像蒲公英种子,偶尔被风记起;不小心爬上,那高高的山头。
那时,我是多么的年轻啊!
那时,广西还是一片处女地——
像游子离不开故乡,平果县太平镇小山坳的红土泥粘满我的鞋;那时,最喜黑云像要去打群架一样,气势汹汹在山那边翻滚;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我趴在长出新枝的松木板床上,给远在老家的代课女孩写信。
我的小诗,也歪歪斜斜长出来了。
后来,做“一张名片打天下”的流浪记者,我与何其到过崇左。
依稀记得,那天太阳好毒,我喝干两瓶矿泉水。
从柳州转道南宁,再到崇左,坐遥遥无期的班车,路好远。
只记得,与县委办李副主任喝过一场酣畅淋漓的酒;
只记得,那晚月亮像个银盘,挂在农业局招待所窗外的树杈上;
只记得,何其与招待所一个小妹,隐约有过暧昧。
那时,还不兴看什么花山,我们都跑去看左江边上一座斜斜的塔;
在左江沙滩上,与几个妹子,有过一次难忘的“泼水节”。
其实花山一直都在。它在左江斜塔的更远处。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我就不会背井离乡。
搬砖。装模。当架子工。跑广告。到鬼门关前当新闻民工。
如果不是因为漆诗歌,我可能还在写贪官情妇,继续为斗米折腰。
也许今生也不会再写诗。
诗,是漆诗人的一座神秘花山。
诗是我的梦中情人,我暗恋着她,不知她
心里是否也有我?
某一天,新闻突然说:花山岩画被发现了。
某天,新闻又说:花山被世界文化遗产了。
其实,发不发现,遗不遗产,花山都在那里,
岩画就在花山的岩壁上挂着,
在历史冷峻的风里。
要去花山了!
已买好动车票,吉小吉突然打来电话——
“去花山这么神圣的事,陈琦决定亲自开车去,不然对不起花山!”
是的,我们去花山,都是去朝圣的。
去花山之前的那个夜晚,天奇热。
桐雨几成盘妙彬、莫雅平、庞白、韦佐、陆辉艳的专业摄影师,非亚、大雁、李路平、徐季冬、高寒与我,到崇左街头找酒喝。胡子博光着膀子在街头走,不知不觉模仿了一把岩画里的画面。
刚落座,就见拓夫、田湘领着简明、聂权、李斌、马慧聪、三个A等,一大拨诗人大步流星而来。
诗人集结,岂能无酒?
推杯换盏,吆五喝六。
崇左市友谊大道沉睡的午夜,被一大帮诗人,和他们的醉话生生熏醒。
七哥是最后才风尘仆仆来到的。
这个我前同事、昔日的文青,头上没见小雪,却见额头更光亮了。
几杯酒下肚,他话多起来:
“你们都是诗人,都奔花山而来。我在崇左十年了,却没去过花山,花山和我,似乎没半毛钱关系。我在为房子努力,为生计发愁。”
他不知道,我们这群所谓的诗人,大部分离成功人士还很遥远,都在为生活打拼,诗只是——
我们的杯中酒、镜中花。
我,已经“越穷越胖”。
有人说,花山岩画是“无字天书”,留下多少待解之谜。
那天,黑衣壮导游姐姐说,这里的树叶好生奇怪——
果然见岩画旁边的一种植物叶子,都被虫子吃去一个个圆心,几乎可以赛过圆规。
大伙都汗流浃背,天鸟两件厚衣服穿得严严实实,却说“天气刚刚好”。
有人说,画花山岩画的涂料,是染壮锦用的植物液,是含铁的矿粉,越久远越鲜艳。
其实,那高级涂料,你哪能猜得出——
是太阳,加火光,加萤火,加呐喊;加一些陈年老酒,加一些历久弥新;
是骆越人用自己的血,加精、气、神秘制而成。
你以为你来过一次——
就读懂了花山,读懂了岩画吗?
你以为你读懂了崖葬、贝丘遗址吗?
你以为你读懂了岩画里的故事,崖上人的舞蹈。
真是蛙神跳舞,腰佩刀剑,手执火把,还牵几条狗?
明江、左江的水,你以为
就是你“眼见为实”的清澈见底,清晰可辨的水草、天空、大雁、炊烟、稻田?
你以为你真读懂了左江的深邃和明江河的沉默?
其实,我们都只是“到此一游”:
与崖壁愉快地合了个影,在崖前,搞笑地大跳蚂拐舞,留下一些欢声笑语和谈资而已。
我们走时,船过拐弯处——
沉默的江水,猛烈地弯曲了一把。
回头——
崖上的岩画似乎更暗了;
河面的风,似乎更大了;
船开远了,河面如镜。就像天空,鸟过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