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兴华
晨风和我一起,早已一步跨到了对岸。从我手机里跳出的全新诗句,在湛蓝、湛蓝的空中飞舞!
白云悠闲,如脚下分流的车队慢中有快。天宇高远,凸现了森林般的年轻楼群。
快讯。领跑着蜂拥的视线。每一次都令伦敦金融时报指数刷新。
中国的第一方阵,夹着被激活的密码,身份和一个区域同时飙升。
我,刚送别深水港的又一船集装箱,才签约特斯拉的又一条流水线。
匆匆。不同的顶级品牌擦过身边。惊喜伴着各路明星。
大桥正在保养。高峰在催我出发。再一次的突破,深刻着比1990、2000……更加红润的脸!
一次聚焦,亿万次快闪。被新闻刷亮的地盘,被各色的信号旗插满。
从满地泥泞中一起走出的浦东大道、世纪大道、五洲大道……哪一条不穿过万花攒动的画廊?
谁抢先占领,谁就能揭开许多冬天的背后。
有过太多的拥堵。蜷缩。停滞。大都市的肺,被长期挤压。
今天需要舒缓多少回气,吐出多少口痰?
多少次误点的门。冷冷地关闭在眼睁睁的焦急中。
我问命运的驾驶员:车,能否多来一趟?门,能否多开几扇?
我仰望过那座只有27米的庄家桥瞭望塔,陷入过那艘在雾中停航的小船。
挤是历史的必然。但何时挤出新的思路、新的站点、新的空间?
直到那一天,我的幸运才沿着一座座新的桥面,顺着一项伟大的战略决策,
涌向一个中心、一片广阔。
迈开了勤朴办学的杨斯盛,紧追着发明抓斗的包起帆。
我才懂得:哪些是漂浮的云,哪些是璀璨的星?
还是同一个码头,我身边的时尚已是最新的巴黎。
还是同一枚船锚,我抵达的前方已是威尼斯水城。
还留着那片青砖黑瓦,集合的却是临江茶楼下一桌又一桌商机,还聊着那幅吴昌硕的字画。
《建国方略》中的瞻望,从迪士尼假山上递来了一壶碧螺春。
阳光寄给我又一张请柬。 触摸着。我的诗,再一次在美与美之间起飞!
电梯,已经直升到了121层的“上海中心”。
入口处。
谁更像那位上海少女:既有高度,又靓丽得让所有难以入睡的陈逸飞们,看了又看……
浦东大道141号,曾经是浦东开发办公室。
——题记
有些人习惯于审椅子。
从来没有想过,这把银杏树下的椅子,也会审自己!
这把被一根麻绳绷紧的旧椅子,传达室里的木椅子。撂在路边,也许也没有人捡起。今天的事,很多、很多年前的事,却被它默默见证。
谁害怕它见证,谁就不安宁!
艰辛来坐过,漂亮来坐过。它听过太多交易的脚步。
坐过的权力换了又换。继它以后,才有了这么多张软席,有了这么多把交椅。
但它至今怀念:那些通宵的办公室灯光。处长每人一格抽屉的文件。
开会,从浦西借来的一排排板凳。
一张张值班的旧草席,铺开盛夏。
一件件不眠的军大衣,抵御寒夜。
简易,往往深刻。
哪怕仅仅摆出一副虚假的坐姿。
它坐在这里,就是为了传递。与书报架一起,向推销各种椅子的商厦传递。
它,终于在兜售面前坐稳了。它并不属于哪家公司!
它终于,搬进了光荣的陈列馆。
坐惯了各种皮椅、配上了自动按摩仪的我,还会自带着去食堂吃饭的搪瓷碗,再上去坐一坐吗?
向东,向东!
过了巨峰路。东靖路。五洲大道。洲海路。保税区。
我等待着叫号。等待着长长的预约。等待着合伙。准备注册一条诗的江河。
人,有时候真多。只见层层叠叠的粉伞,遮住了前呼后拥的肩。
人,有时候又真少。落地窗里只映出几块桌布,几朵刚刚绽开的花。
广场上的雨说来就来。像五色短裙一片飘逸。
太阳花蓬蓬勃勃。怒放与前一秒钟不同。
时针铿铿铿前进, 街角的汉字依然是那么威武。
我的身份就写在火车票上。扬着炊烟、呢喃方言的家,已隐在远方。
思念,已与我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起,变成了不得不放下的行装。
青春的自贸区,我登记的航程正等待命名。
我是被前人点亮的一盏灯火,能否成为献给后代的一簇辉煌。
我不复述挫折。流泪的只有弱者,这一站只选择闯。
奔腾的上海并不问我来自何地。我也许来自盆地。也许来自高原。也许来自整年累月都是冬季的深山。
我涌进隧道、轻轨,真不知云集了多少财团。来自全世界的一头短发,构成了风景。
赴约的下一秒,切割出大气象。递上的学历并没有得到夸奖,只希望我融入链接的机会。
我忙于寻找免税的基隆路,短讯也披着网上的袅袅月色。
远离了依赖,什么都得靠自己。
有时候真想找人诉说,但找来找去最终只能与自己商量。
微信里的每一个字,都是爱在轻轻呼叫,叫得我泪水悄悄流出。
提包里的一切,深知孩子何时该换尿布,该添何种牛奶。
时间之树会把我抖成枯叶。此刻,我多么想让下一个春来这里探亲:
看看娇艳的新城有多么悠长。看看街头畅销杂志的封面,怎么有了我的憨厚。
我:站起来是又一座“东方明珠”,坐下来是又一个硅谷的仪仗,敞开来是又一片香榭丽舍。
请不必记住我的姓名,也不要把鲜花献给我。更不要用镜头对准我泥土色的小村。
千千万万个我,只感谢一个突破口。
不同肤色的涛声,凝聚成并不陌生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