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救世》今天开拍。秦歌和宋晓雨一起去了拍卖会,并肩坐在一起。但神态各异,很少交流。
秦歌面露焦急。昨晚上莫非说好了要回来,但却有事耽搁了。说好今天会一大早赶回来,但到现在还没消息。眼看着拍卖即将开始,秦歌很希望莫非可以到场,这样他多少安心一些。
这个时候,安然也进场了。她一进来就看到了秦歌和宋晓雨并肩坐在一起,就选择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时不时就朝两人望过去一眼。
秦歌正在给莫非打电话。
“喂,莫非先生,你在哪里?拍卖就要开始了。”
此时的莫非,正把车停在一条郊区公路上,在跟秦歌通话:“我在路上,单向拥堵,一时半会过不来呀。”
说这话时,旁边车辆畅通无阻地从他身边经过。
秦歌着急地说:“那拍卖你肯定是赶不上了。”
“没事。你就自己操作吧。既然看好这个项目,你就不惜一切代价把它拿下来好了。”
宋晓雨坐在边上,隐隐听见了莫非的话,不禁微微皱眉,盯着秦歌。
“……你放心,资金这一块我很快就会办妥。千万别错过机会。”莫非还在电话里鼓噪。
这个时候拍卖就要开始,主持人已经上场。秦歌不便再通话,只能挂了。
“莫非说什么?”宋晓雨追问。
“他堵在半路上,让我们不惜代价,把项目争取到手。”秦歌说。
宋晓雨目光忧虑,说道:“不惜代价?我们该真的相信他吗?”
秦歌没有回答,而是扭过头去,朝左边方向张望。这段时间,他好几次都在朝自己左边张望。
原来就在他们左边一段距离的位置,坐着周洋和他的母亲周海蓉。
此时的周海蓉坐得端庄,正视着前方,目光沉静,时不时地就朝身边的儿子望去,心里忽然就会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这样,和周渺肩并肩驰骋在商场之上,披荆斩棘,硕果累累。
周洋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俯下身,用手掌拢着手机,小声说话。
“莫非先生,拍卖开始了。”
“我知道。现在起你把手机保持通话状态,保证声音清晰,然后我来掌控。”莫非依旧坐在车里,神色镇静。
“这个项目我志在必得,这事你知道的。”周洋暗声说。
“现在情况有变,我们要改变策略。到时候你要及时放弃。”莫非语气坚定。
“什么情况有变?什么策略?反正我不会放弃。”周洋不满道。
莫非目光鄙夷,耐着性子对周洋说:“周洋,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你达成心愿,这还不够吗?”
“达成心愿?你真了解我的心愿吗?”周洋追问道。
“那当然。你的心愿就是打败秦歌。对不对?”莫非幽幽说着,把左胳膊放在车窗上,瞟了一眼跟前经过的车流。
周洋一愣,想了想说:“难道你有好办法?”
“当然。只要你相信我,我就能让你如愿。”莫非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周洋又问。
“周洋,我跟你远日有怨,近日有仇吗?”莫非问。
“没有。”
“那你觉得我远渡重洋到中国,正经事都忙不过来,有什么理由要花心思陷害你?”莫非的语气加重,显示出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
“那你这样做,又是图什么?”周洋觉得莫非说得也对。他没有理由要黑自己。
“因为我跟别人有仇。这话一言难尽。”莫非这话说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周洋还想追问,这个时候拍卖开始,周洋只能中断对话。但莫非的话,已经深深印在脑海,令他坐立不安。
本次《救世》影视改编权转让拍卖起价60万元,加价幅度5万元起,转让期6年。
随着竞价开始,举牌者前赴后继,很快显露出对这次竞拍的某种狂热。没过多久,价格就已经达到200万。
秦歌刚刚在210万的价格上举了一次牌,道:“越是疯狂,就越凸显这个项目的价值。这次竞拍的疯狂程度,本身就是对这个项目的一次最佳炒作。”
宋晓雨扭头看着秦歌,有些担心地问:“你真准备不惜代价吗?”
“晓雨,这个项目值得我们这样做。”秦歌盯着宋晓雨说。
宋晓雨有些忐忑,又道:“要不问问我父亲吧。”
秦歌摇摇头说:“不必了。宋先生说过这次竞拍,他不会给我们设定底价,让我们自己审时度势做决定。”
“你这么不顾一切,是听了莫非的话,还是自己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宋晓雨问。
2.2.8.3 发病条件。较高的温度(日间27~35 ℃,夜间21 ℃左右)和较高的大气湿度下,此病发生严重。土壤干旱和贫瘠,牧草抗病力减弱。缺钙而又氮素过高时,此病发生较重。
“当然是凭我自己的判断和意愿。莫非的出现,只是给我们增加了资金筹码。”秦歌说着,又在300万的价格上举了一次牌,引起现场一阵低声惊叹。
宋晓雨眼看着价格越飙越高,心中忐忑。但说实话她自己其实心里也没底。她是既不想错失这个项目,又担心价格太高。
整个过程中安然只举了一次牌,就被眼前这个狂热的场面惊呆了。她料定今天一定会出现天价,真正意义上的IP风潮,或许就从今天开始。
由此她不禁有些为秦歌担心。她非常了解秦歌目前的心理状态,也相信今天他一定会不惜代价。这一点让安然隐隐担忧,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那边周海蓉也在审时度势。她从儿子每次举牌时的神态,就断定儿子这次的决心,不免也在忐忑。当价格被抬高到350万元的时候,她瞟了一眼儿子,意味深长。
因为350万是他们事先确定的底价。超过这个价格,他们就放弃。
但周洋并不为所动,依旧拧紧眉头,一次次举牌,跟人家较劲。尤其是当秦歌举牌后,周洋必定会毫不犹豫加价。
“周洋,底价你忘了?”周海蓉低声说。
“妈,我可以让别人买走,但不能让秦歌得手。”周洋执着地说。
周海蓉一听,急了,小声说道:“傻孩子,别在这种事上耍性子。会吃大亏的。”
周洋没有说话,手机却一直端在手里,并保持通话。这是莫非先前让他这样做的。
莫非说他只要能听到拍卖场里的动静,以及主持人的说话语气,举牌的间隔长短,加价的幅度,甚至是现场的某一阵哗然,就能判断出现场态势,对手心理。这是他长期浸染商界后练就的能力,不会有错。
这一点周洋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了。
“这是莫非先生吗?”周海蓉察觉,指着手机问儿子。
周洋点点头,并且把他跟莫非的微信对话给母亲看。
周海蓉看到莫非刚刚回了这样一句:大胆跟秦歌竞价,把价格捧上天,到时候听我指挥,及时退出。
周海蓉看到这句话,隐隐猜到了一些可能性。她依旧不放心,拿过手机,在微信上回了一句语音:莫非先生,你有把握让我们在最高点前及时退出吗?
“放心,周夫人。我有这个把握。”莫非回了这样一句。
“莫非说了,他这是跟人有仇,所以才这样做。他这也是在帮我。”周洋凑在母亲耳边,轻声说。
周海蓉听到这句话,就更加相信刚才猜到的那个可能性。莫非这是想借他们海博之手,去给别人挖坑。他到底是什么人哪?
“他能帮你什么?”周海蓉问儿子。
“帮我如愿。”周洋铁青着脸,望了望不远处的秦歌,又狠狠举了一次牌。
周海蓉看着儿子,基本明白了他的心思。她不禁扭头朝不远处的秦歌望去。
原来他们两兄弟的竞争,早已经开始了。怎么办?
周海蓉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妥协了。她内心并没有刻意坑害秦歌的想法,但她也不想让儿子在这件事上太憋屈。儿子大了,他有权决定某些事,也需要健康成长。所以只要莫非有把握,管他是出于什么动机,那就让儿子去尽情赢一次吧。他的父亲不在身边,周海蓉一直很担心儿子的心理会受到影响。现在他刚刚出道,特别需要建立起这份自信和勇气,特别需要一次胜利来作为他涉足商界的一个闪亮开端。
“这是自己对儿子的溺爱举动吗?”周海蓉自问。
“溺爱就溺爱吧,自己是个母亲,溺爱是母亲的权利。”周海蓉转而又这样告诉自己。
转眼之间,价格已经飙升到了600万元。
安然坐在后面,紧张极了。每次看到秦歌毫不犹豫举牌的动作,她就一阵揪心。她想起秦歌在自己跟前说起过要志在必得的话,也想起自己曾经极力鼓动他把这个项目争取到手,不禁有些心慌。
安然想,假如秦歌这次不顾一切,最后在天价上拿到这个项目,事后一旦秦歌踩空了,懊悔了,那么自己的规劝鼓动就成了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安然现在才明白,尽管自己一百个看好这部书,但也实在没必要在秦歌面前表现得那么直白,因为这样多少会左右他的判断。他还是个新手。
想到这里安然除了紧张,又开始后悔莫及。
安然就在微信上给秦歌留了言:“价格太高了,慎重。”
而此时的秦歌,即便看到安然留言,也无法阻止他志在必得的决心。
“我们的预算有限。这个价格已经失控。秦歌,你可要清醒一些呀!”宋晓雨提醒着,她已经有种窒息的感觉。这么高的价格,谁看到都会惊颤,不过好像秦歌除外。
“资金的事,我会解决,你别担心。”秦歌放下牌子说。
“你已经疯了。”宋晓雨长吁一口气。
“放心。贵买贵卖,我看周洋还能撑多久。”秦歌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周洋母子,狠狠地说。
宋晓雨也看到不远处的周洋频频跟秦歌较劲。拍卖到了现在,现场绝大部分人已经开始观望,也只有秦歌和周洋在相互飙价。
宋晓雨没有胆量多看这种情景。一扭头,就望见了安然坐在后面。
宋晓雨看到安然后先是意外,随后细细一想,马上就有所联想。顿时,一股莫名的愤怒就涌上她的心头。
秦歌眼下的疯狂表现,跟这个女人有很大关系。这一点秦歌自己也承认过。今天宋晓雨注意到了,安然总共只举了一次牌,随后就坐在那里,心平气和看秦歌成魔。
安然她这是想干什么?
不管她想干什么,她在这件事上,误导、鼓动,甚至放纵秦歌的举动是很明显的。
宋晓雨随后又想到,安然的心思,无非就是想把秦歌拉到她那边去。那么这次她这样鼓动秦歌,应该也是想把秦歌逼到绝境,然后再让秦歌走投无路,最终达到她的目的。有这种可能吗?
宋晓雨在很短的时间内,胡乱猜测,越想越头疼。
其间周洋一直把手机举过肩膀,以便于让莫非听见现场的细微声音。随着报价的飙升,周海蓉越来越惊恐。
“儿子,周洋……”周海蓉小声说,不停扯着周洋的衣袖。
“别担心,妈。”周洋轻声安慰母亲道,“莫非先生很有经验,他完全能说到做到。”
“900万了,天哪……”周海蓉暗声惊呼。
“已经过900万了!”那一边宋晓雨花容失色,也在轻声提醒秦歌。
秦歌一只手举牌,另一只手不停翻看手机。但一直没有莫非的消息,倒是安然发来的那条微信他看到了。但此时他哪里还会顾及这个。
此时此刻,他每次举牌,都会习惯性朝周洋望一眼,目光挑衅。而周洋也没含糊,每次举牌都跟铁扇公主举芭蕉扇似的,特别牛气。刚开始两人是暗斗,而现在已经变成赤裸裸的明争。
“坚持住。周洋很快就会软掉。”秦歌咬着牙想。
“别人买走都行,你秦歌就别想轻易到手,你得付出大代价。”周洋也转着念头,不停举牌。同时低头去看手机微信。
“我一小时到,坚持住。”这个时候,秦歌的微信上跳出了莫非的留言。
“快一千万了!”秦歌回了一句,并特意加了个惊叹号。而就是这惊叹号,让莫非敏锐地察觉到了秦歌的心理状态。
这个时候,价格已经飙升到980万。周洋的手机上跳出一行字:“放弃。马上。”
周洋有些遗憾,留言:“不继续了吗?”
“一千万是个坎,秦歌已经开始心惊,要防止他先开溜!”莫非语音留言。
周洋刚刚举过一次牌,而那边秦歌却没有任何动静。周洋和周海蓉都呆住了。
主持人开始询问,第一遍……第二遍……
秦歌终于举牌。周海蓉大大松了口气,而周洋却满脸的不服。
他在微信里这样给莫非留言:“我放弃了,秦歌得逞了。你欠我一个解释。”
莫非很快回复:“好戏在后头。”
二
那天拍卖结束后,秦歌带着宋晓雨,开车赶回天宇大厦。
宋晓雨坐在后排,紧盯着秦歌的后脑勺,惴惴不安。他们刚刚花990万,天价买下《救世》的影视改编权。这意味着什么?
从后视镜里看秦歌,这混账倒是一脸镇静,甚至还有些踌躇满志的意思。
希望他是对的吧。宋晓雨内心这样想,否则的话,这就是一件不可收拾的荒唐事。
此时此刻,宋晓雨内心突然荡起一股对秦歌的依赖。
宋晓雨承认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把控这件事。但她又不想失去机会,那么她唯一可以寄希望的就是秦歌。她之前在父亲面前反对做影视,只是因为秦歌的原因。而现在她也觉得影视这一块,前途不可估量,值得尝试。她对他们刚才所做的这件破天荒的举动,基本上是不知所措的。
但愿日后能够证实,秦歌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完全正确的,有魄力的,那就好了。
宋晓雨想到这里,又朝后视镜里瞅了一眼。而恰好这个时候秦歌也正注视着她。宋晓雨避闪,望向窗外。
“晓雨,拍到了《救世》,我们应该高兴才对。”秦歌拐了个弯轻松地说。
宋晓雨怎么也高兴不起来。990万哪。
“这笔钱不算什么,晓雨。做好了,一部院线电影就能赚回来。”秦歌似乎看穿了宋晓雨的心思,信心满满说道。
但愿如此吧。宋晓雨现在除了这样想,还能做得了什么呢?另外她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秦歌。很多时候她在想,要是秦歌对她的爱没有私心杂念,爱得纯粹爱得专心,那就完美了。
但现实是残酷的。宋晓雨意识到自己这几年一直就被秦歌蒙在鼓里。她这次漂洋过海不告而别,除了众所周知的原因,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理由就是为了呼应秦歌那份真挚的爱,不惜严苛对待自己,花了几年时间来荡涤心灵,用渴望秦歌,但又惩罚自己远离秦歌的方式,煎熬自己,让自己恢复纯净,然后准备再以一颗纯净之心,去面对秦歌。没有想到真相却是那样残酷。
所以目前宋晓雨对秦歌始终是愤怒的。她现在只想把秦歌当作公司外聘的一个高级职员。
但很多事如果真能分得这么清楚,想撇清就撇清,想忘记就忘记,那就好了。所以宋晓雨内心又始终是不甘心的,忧愤的。
那天回到天宇大厦不久,莫非就急匆匆赶了回来。在听说他们以天价获得《救世》后,很是兴奋的样子。随后他就说自己今晚还得回美国一次,操办前一个项目完结后的资金回笼事宜。只要钱到了,马上就能跟天宇详谈。
秦歌拿出一份草拟的协议,说我们之间需要签署一份详细的合作协议,这是我们方单方面起草的,你先看看,有补充或者修改的,下次我们再议。
莫非收起协议说好。我那笔钱可能会分几次回笼,所以我要按照资金的回笼细节,再跟你们确定资金如何注入项目的具体步骤。
秦歌觉得也对,就让他尽快办妥后回来。
到那个时候,这事看上去还是挺正常的。
但过了一周,莫非回国后,就说他那边回笼资金的事出了点意外。那个合作方涉及到一桩洗钱案,因此调查期间所有资金都会被警方冻结,所以他那笔钱暂时是回笼不了了,至少要等案情水落石出以后。
这个消息令秦歌始料未及。之前在做最坏打算时,他曾经想到过莫非不能及时注入资金的假设场景,没想到一语成谶。秦歌很清楚,涉及洗钱的案子,一时半会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们等不起。再说即便坚持等,这中间的变数也大,也不一定会等来满意的结果。
这么一来,这次拍卖价格过高的隐患和尴尬,顿时就凸显出来了。
对此宋晓雨的反应极其激烈。她跟秦歌狠狠吵了一架,然后就想去把事情跟父亲商议。但那个时候宋仁浩旧病复发,在家静养,宋晓雨和秦歌都不想用这些烦心事去给他压力。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宋晓雨质问秦歌。
秦歌安慰宋晓雨道:“晓雨,你别急。办法总会有的。”
近千万买回来的项目搁在手里,宋晓雨怎么可能不急?
“我们应该等莫非回笼完资金,再跟他签署协议,然后再去拍卖。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宋晓雨埋怨。
秦歌理解宋晓雨的心思,还是安慰道:“晓雨,你看这件事,莫非回笼资金是有时间表的。但他的时间表注定会在拍卖之后,这也是事实。等他落实好资金,签完协议,拍卖早过去了,我们怎么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实在是没法完美协调。”
“你说莫非会不会在有意耍我们?”宋晓雨怀疑道。
“你对莫非最了解。他是那种人吗?再说我们跟他又没有过节,他何苦要这样对付我们?”秦歌想了想说。
宋晓雨回顾以往,怎么也不觉得莫非有这么阴险的一面。更何况秦歌说得也对,我们与他根本无冤无仇,莫非没有理由坑我们。
“放心吧,晓雨,资金的事我去想办法。我可以让广告商预付,可以把项目溢价后出让股份,总之办法多得是。”秦歌继续安慰宋晓雨。
“秦歌,你说的那些,我觉得好遥远。我就问你,对于眼下这个局面,你真没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吗?你的内心,真的如你现在的表情那么镇静吗?”宋晓雨沮丧地问。
秦歌心里哪会不焦急?
这次如果没有莫非在资金上的承诺,秦歌必定还会慎重一些。但他不想让宋晓雨过分着急,就说谎道:“那当然。任何事都会出意外情况。晓雨你要知道,即便莫非注入资金,也肯定无法满足整个投资,我们还是要另外找钱。所以现在他这边出了问题,我们最多再多找几个合作伙伴而已。”
宋晓雨打量着秦歌,怎么可能看不透秦歌在故作镇静。
这个混账,他现在开始硬撑了。
宋晓雨又回想整个事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发挥什么作用。秦歌在拍卖会上的所作所为,自己也没作多少阻拦和规劝,因为她也幻想着可以获得惊喜。偶尔对秦歌的提醒,根本不够分量,也很容易动摇。还是父亲说得对,自己这些年远离商界,几乎与世隔绝,对各种商业分寸已经有些拿捏不住。
怪就怪在秦歌对这个项目太痴迷。他哪来的这股自信呢?
宋晓雨想到这里,无法不想起安然。可以肯定,秦歌对这个项目这么狂热,安然功不可没。
宋晓雨很自然想起安然在纽约时对秦歌的所作所为。她想拉秦歌入伙,并且还有非分之想,但秦歌因为自己的原因,对这些一概拒绝,这是事实。
但问题是安然回国后继续在秦歌面前鼓动。她自己踏踏实实做着原创,却竭力主张秦歌去追逐IP。拍卖现场她基本上就是意思意思走过场,或许也是为了让秦歌觉得她也很看重这个项目而有意为之。
那么安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安然她就是在报复。报复秦歌,报复她宋晓雨。
因为既然安然得不到秦歌,又无法拉秦歌入伙,由爱生恨,也是极其自然的。
而秦歌拒绝了安然,原因就是因为自己。那么安然迁怒自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她这样唆使、蒙蔽秦歌,最终让天宇陷入尴尬,吃了大亏,这样她就算是出了口气。
宋晓雨一个人在那里凭空臆想,却也被她想象得有根有据。一股无可言状的愤怒涌起,令宋晓雨无法自拔。
即便说她愿意原谅秦歌,那么她绝对无法容忍安然的所作所为。
她决定去找安然算账。
莫非跟秦歌摊牌,表示自己对资金一事无能为力。这是整个计划的一个重要节点。
对此周洋很不理解,说莫非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天宇和秦歌呢?
莫非平静地望着一脸稚气的周洋,心说你个孩子,叔叔的事,你好奇什么好奇?
那天谈话,是在海博公司的贵宾室里进行的。莫非那天刚刚跟周洋聊了个开头,周海蓉就进来了。
“……那么,莫非先生,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周海蓉跟莫非闲扯了没两句,就向莫非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莫非觉得自己必须给他们娘俩一个完美理由。不过这也完全可以理解。那就满足他们吧。
“我有个生死朋友,很多年前被天宇公司坑了一把,倾家荡产。别看宋仁浩一脸仁义温和,耍起手段来比谁都厉害。我那个朋友后来一蹶不振,最后郁郁而死。临死前委托我一定要替他出一口气。所以这次一有机会,我就这么干了。”莫非轻松地说。
周海蓉娘俩面面相觑。
“你想报复宋仁浩和天宇,可为什么又要帮助在纽约的宋晓雨呢?”周洋问。
“宋晓雨的身世,我一直到秦歌来了以后才知道。再说我再想报复,也不会去朝一个小姑娘动手。”莫非轻声地说。
“这次天宇花了天价买下《救世》,预想中的资金又落空了,的确够他们受的。不知道接下来谁会成为他们的救世主。”周海蓉想了想说,“莫非先生,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继续盯着天宇,不让他在这个项目上翻身。”莫非冷冷地说道,“周夫人,我的报复计划,其实完全符合你们海博的利益。你们跟天宇之间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成为联盟。”
莫非这话一说,引得周海蓉马上就思绪翻涌。
这个秦歌,从周渺还在的时候就开始针对他们海博,可以说是老对手了。从内心深处讲,周海蓉是非常讨厌这个年轻人的。而他偏偏又是周渺的儿子,这一点也让周海蓉无限纠结。
“成为联盟?难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吗?”周海蓉问。
“当然没有。”莫非望了望一边的周洋,又道,“周夫人,你可以问问你家公子,在这件事上,他赢得爽不爽?”
莫非话音一落,周海蓉就朝儿子望去。而周洋则一脸愤然道:“爽什么爽,我本来是想拿下这个项目的。在我的眼里,秦歌陷入困境,这跟我没多大关系,我最好是能夺走他的东西,让他感受失去的滋味是什么。”
“……就像当年秦歌从你们手里拿走很多东西一样?”莫非机智反应,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刀。
“对。要不是他,爸爸也不会离家出走。”周洋说到这里,一脸愤然,并且还有些伤感。
周洋的神态,同样引起了周海蓉的思绪。她长叹一声,目光悠远,又开始思念周渺起来。
周洋望见母亲,起身坐到她身边,紧挨着周海蓉。周海蓉捏着儿子的手,不停感慨叹息,一时间根本无视莫非的存在。
莫非望见他们娘俩这样,也有些意外。但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戳中他们的心事,所以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基本上不会有太大阻碍。
周海蓉觉得,作为周洋,他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很正常的。尤其是他还年轻,这件事要放在几十年前,她肯定也会特别耿耿于怀。
“那么莫非先生,你下一步还准备怎么办?”周海蓉又问。
莫非想了想,不断打量着娘俩,沉吟片刻,才道:“我可以让天宇把这个项目吐出来,你们敢不敢接?”
周海蓉和周洋很意外。
“这个项目这次成为天价,远远出乎大家意料。所以如果天宇想脱手,必定要折价,不然肯定没人接。你们没看到拍卖那天,当价格到四五百万后,就基本上没有人跟你们竞拍了。这也足以说明,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个项目的最高价值,或者说大家对这项目的最大心理价位,也就在四五百万左右。但仅仅是一个影视改编权就拍到那么高,也已经是天价了。”莫非一脸正色,侃侃而谈。
说到这个,周海蓉很好奇地问:“莫非先生,你真的能够凭借现场的声音来判断出秦歌的底线在哪里?”
莫非笑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人性这个东西,大同小异,你看穿了,也就能够熟练驾驭别人心理。我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我有这个信心和能力。”
周海蓉和周洋回想拍卖现场的情况,都觉得莫非并不是在吹牛。随后不由得对这个美国人刮目相看,同时又心怀敬畏。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
“莫非先生,那么你这次回国,真的只是为了复仇吗?”周海蓉问。
“那不是。”莫非摇摇头说,“我当然是来求财的。所以我刚才说了,我们可以成为联盟,然后通力合作,各取所需。”
“我不太明白。”周海蓉说。
“我刚才说了,我可以让天宇把这个项目折价吐出来,到时候你们接手,然后再好好做出来。而我既然已经介入,如果你们需要,那我也愿意在这个项目上做点投资。可以这么说,我回国的本意就是找点项目做,报复天宇,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周海蓉对于这样一个江湖老手,不免有些警惕。她虽然不知道莫非跟天宇之间的恩怨,但却实实在在见识到了他的老辣手段。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务必要万分谨慎。
“周夫人,你是不是不太相信我?”莫非笑笑道,“我知道你和周洋都希望得到这个项目,区别是你得到这个项目是为了把它做出来,而周洋还多一层想战胜秦歌的心结。不过这并不矛盾。”
周洋母子安静地听着莫非陈述,始终有些忐忑。周洋几次想说话,都被母亲用眼神制止。她知道儿子毕竟年轻,很多时候必须要替他把好关。
“周夫人,我知道你对我多少有些戒备。但你想过没有,我已经给你们献上了投名状。这些还不够吗?”莫非进一步把话挑明。
“投名状?”周海蓉好奇地问。
“是呀。如果不是我,秦歌可能会在这么高的价位上吞进这个项目吗?”
周海蓉和周洋想了想,深以为然。
“所以从那一刻起,我们已经是联盟了。”莫非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担心,我可以先跟你们签署协议,然后你们再去获得那个项目,这样就能避免重蹈天宇的覆辙。”
周海蓉注视着莫非,内心的戒备慢慢开始放松。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当然希望莫非先生能加入这个项目。”周海蓉马上又及时拉住莫非。毕竟有这个财神爷在,一旦真的做起这个项目,肯定会顺利好多。
“莫非先生,你能够在这个项目上投入多少?”周海蓉当即问。
莫非想了想,缓缓道:“这样好了,你们只管把项目买下来,其余的钱,我来投。当然,项目还是你们控股,因为我那些回笼款还没有定数,所以具体细节,只能到时候我们再坐下来商议。”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签协议?”周洋有些着急地问。
周海蓉用眼神埋怨儿子,周洋知错,不再作声。
“你们等我几天,我把资金归拢好,然后我们就商议协议细节。而且这段时间,我还要去说服天宇放弃项目,这一点也很关键。不把秦歌逼得走投无路,他也是不会妥协的。”莫非又说。
三
秦歌的融资工作进展很不顺利。
他这才意识到,外界对于这个项目,早已经谣言四起。归纳起来,意思就是这次天宇影视天价获得改编权后,资金匮乏,已经无力后续制作。
秦歌很奇怪,这种事外界怎么会知道得那么快?莫非回笼资金出现问题,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呀。
所以有了这个前提,每当秦歌出现在某个老板面前,还没开口,对方就会笑着先问他:“秦歌,是不是缺钱了?”
这种境况让秦歌非常尴尬。而后续的具体洽谈根本无法开展。绝大多数人对这个项目已经开始戒备,观望心态浓重。在他们看来,IP热才刚刚开始,不差这一个两个项目,以后有的是机会。但凡像这种有风险气味的项目,他们就都会敬而远之。偶尔有人答应,也都是象征性的,数量少得可怜。这些人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混个联合出品的名头,在业内混个脸熟,或者为上市做业绩。
后来他又跟莫非谈了一次。莫非说他会去联系他的投资商朋友,看他们愿不愿意投,这几天内就能有回音,让秦歌安心等待。
秦歌哪里还能安心等待?找不到大钱,项目只能搁手里捂着。
而偏偏这个时候,宋仁浩又病倒了。这使得秦歌根本无法找他说起这事,商量商量。但随即又一想,宋仁浩这次全权让自己操作这件事,自己就得全权承担起来。宋仁浩手头的资源,秦歌这几年跟下来后,基本上都熟悉,这次也都已经接触过,没有任何结果。所以还是别去给他增加烦心事,让他安心养病吧。
宋仁浩一病,宋晓雨也时常会离开秦歌身边,去照顾她父亲。所以很多时候秦歌都是一个人在那里想办法,四处奔波。而且这种奔波,是他在基本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做的,偶尔就不免有些气馁。而他也明知自己有些气馁,于是就努力撑着。
他心里很清楚,要是他一灰心,这个项目就很难有出头日子。他必须尽最大努力,要给宋仁浩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就在这个时候,他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对方居然是派出所民警。民警告诉秦歌,宋晓雨因为损坏私人财物,刚刚被带到派出所。
秦歌大惊,连忙赶往派出所。他刚刚踏进派出所大门,就看到安然也急匆匆跟着进门。
“秦歌,你是不是为宋晓雨而来?”安然喊住秦歌问。
“是呀。警察说她损坏别人东西。她怎么会干这种事啊,会不会是搞错了?”秦歌纳闷。
“搞错什么呀,她损坏的就是我的东西。”安然没好气说,“我的一辆宝马车,刚刚被她砸碎了前挡风玻璃。”
“啊。无缘无故的,她砸你车干什么呀?”秦歌更加莫名其妙了。
“今天我接到她一个电话,说是要跟我谈谈。然后我就去了。到地方后跟她没说几句话,她就用包摔我的车。”安然有些委屈。
秦歌惊愕,注视着安然。安然越想越难过,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眼眶湿润。
秦歌赶紧拿出纸巾,让安然擦干净眼泪。这个时候,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情况。
两人走进派出所后,警察接待了他们。警察说这个事情很清楚,而且宋晓雨自己也承认。处理起来要看造成的后果,损失大小,以及受害方的态度。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九条,可以对肇事者行政拘留并罚款。
一听说宋晓雨还会被拘留,秦歌紧张了。
“警察同志,你们看在她态度良好的份上,能不能从宽处理呀?”秦歌试探道。
“她的态度不算恶劣,但良好是绝对挨不上的。”警察冷冷道。
秦歌一听,就猜到宋晓雨当时一定发过飙了。
警察最后说你们做个手续,然后回去等消息吧。
两人走出派出所,站在大门口,秦歌不知所措,暗暗思量。让宋晓雨罚款事小,要是还给她弄个拘留,那算怎么回事呀。
秦歌留意着安然的神态,就猜测宋晓雨这次是真的惹恼了她。
“安然姐,宋晓雨找你聊了些什么?”秦歌试探地问。
安然听到秦歌这样问起,不由得又有些气往上涌。她欲言又止,最后愤愤说:“你自己去问她!”
“哎呀,你就告诉我吧!”秦歌请求道。
安然平静一下情绪,愤愤说道:“她来找我的意思,就是责怪我故意误导你,高价抢来那个烫手山芋。她还说我对你一直不怀好意,想拉你去万隆工作不算,还想……还想勾引你。然后还说这次我故意误导你,其实是为了报复她宋晓雨,陷害天宇。她还威胁让我小心点。我回击她几句,她就动了手。”
“这个宋晓雨,没想到整天胡思乱想不算,还会来砸车这一手。”秦歌埋怨道,“安然,她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就是这么个人。”
安然眼圈红红的,望着秦歌,难过地说道:“你才认识她呀?别故意装成一副意料不到的样子。她会的花样,多着呢。”
秦歌看到安然说到最后,似乎更加愤慨,说完就要转身离开,秦歌连忙喊住她。
“喊我干吗?我还得回去修车呢。”安然愤然地说。
秦歌有些迟疑。
刚才警察说得很清楚,宋晓雨这一次惹事,肯定够得上拘留。秦歌后来又请求说能不能别拘留,多罚点款没关系。警察说这又不是街头买瓜,还讨价还价呀?这件事由不得任何人,除非……秦歌忙问除非什么。警察说除非这件事另有原因,或者受害者同意不予追究,那还有点回旋余地。
秦歌想来想去,宋晓雨冤枉安然,还砸东西,应该是找不出什么理由来。但要说博得受害者谅解,同意不予追究,那倒还是有可能的。
“安然姐……”秦歌小心翼翼道。
“求你,别喊我姐,我受不起。”安然愤愤说道。
“安然,这件事宋晓雨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呢?真是没教养……”秦歌偷偷看着安然,愤然说道。
安然冷冷注视着秦歌,等着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回头我一定要好好开导开导她,让她严肃对待,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惩前毖后,举一反三,并一定让她当面向你道歉。”秦歌继续信誓旦旦地说道。
安然安静地望着秦歌,目光鄙夷,冷冷道:“你检讨起来真是既熟练又深刻,以前常给人做检讨的对吧?别跟我油腔滑调的。”
秦歌笑笑,想了想,索性就开门见山道:“安然,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你就饶了宋晓雨吧。”
安然紧紧盯着秦歌问:“怎么,心疼啦?拘留怕什么,她又不是没坐过牢。”
“哎呀,好姐姐,你就高抬贵手,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歌你住嘴。”安然打断秦歌说道,“这件事你别费口舌了。我不会同意谅解的。”
说完安然转身就走。秦歌连喊了几声,安然自顾钻进车里离去。
秦歌呆呆看着安然绝尘而去,暗自叹息。自己业务上一团乱麻,进退维谷,现在宋晓雨又摊上这事,他都不知道现在该先提哪一头了。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起。秦歌看到号码,一阵欣喜,马上接听。听着听着,慢慢他的神色就黯然起来,最后说了几句没关系,就把电话给断了。
这个电话是一个投资商打来的。之前秦歌主动找到了他,跟他商议合作的事,那人敷衍了两句,说是要考虑考虑。现在打电话过来就直接回绝了。这也是秦歌预料之中的事。
好像什么事都不顺利。
秦歌不想再去理会项目的事。他现在要先把宋晓雨捞出来。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还是劝说安然,求得她的谅解。
但秦歌回想起安然说起宋晓雨的那些表现,以及刚才安然的愤怒,心中也不免马上产生几分怒意。
说句心里话,到目前为止,安然对自己的帮助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善意的,根本不存在宋晓雨所说的故意陷害一说。这种可能性,秦歌敢百分百排除掉。事实上安然在拍卖之前,甚至是在拍卖中途,一直就在提醒自己谨慎,是自己冲昏头脑,根本没有听进去她的告诫,这才导致眼前这种尴尬。
那么设身处地,作为安然,原本就是想真诚帮助自己一把,但发生意外以后,却被宋晓雨污蔑为故意陷害,这份委屈,犹如一股蚀骨的寒流,突然深深淹没了秦歌内心,令他马上就对安然感同身受起来。
反过来,这也马上令秦歌对宋晓雨有了一份很深的不满。这一刹那,秦歌很想放弃让安然谅解宋晓雨的想法和做法。这种事落在他自己身上,也未必能原谅这个莽撞而刻薄的人。
“宋晓雨呀,你可真是过分。你太过分了。”
算了,拘留就拘留吧。这样一来,对宋晓雨也是一次教训。对安然来说,也多少能好受一些。
秦歌甚至有些后悔之前多次要求安然谅解宋晓雨的举动。人家都受了这么过分的羞辱委屈,你还要人家把这口气憋进肚子里去,这委实也太过分。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释怀。
不仅仅如此,要是哪天宋晓雨出来了,秦歌觉得自己也一定要好好说说她。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变得这么不讲理?
安然哪里惹到她啦?说是要挖墙脚,确实有这个事,但也不是挖墙脚那么难听,人家那是诚意邀请。自己又不真是墙角的一块蠢砖头,哪能随便任人挖来挖去的?而且要是自己在天宇过得很惬意,关系很紧密,别人的锄头挥舞得再猛,也不可能撬得动自己这块砖头。
还说人家想勾引我,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跟安然就算有过暧昧阶段,那也是在你宋晓雨对我绝情时的一种无奈寄托。退一万步讲,就算人家勾引我,关你什么事呀?你那会儿不是不理我了吗?秦歌越想越愤怒。
还说什么是安然蛊惑才导致我买下那个项目,这不是胡扯吗?再说你当时也在拍卖现场,我在这边举牌,也没见你伸手抢我手里的牌子啊。说到底,你宋晓雨当时心里必定也有一股子赌性,也想着能够出奇制胜占得先机。而现在一旦出现了些问题,你就怪这个怪那个,这也太没意思了。
秦歌真不想再去想这个事了。这个宋晓雨,真该好好管教管教。宋仁浩这小老头,这些年都把她给宠坏了。
这次宋晓雨在跟秦歌冰释前嫌之后,突然又不理睬秦歌,弄得秦歌莫名其妙。就算秦歌对她有着一贯的耐心和宽容,但毕竟也有疲乏心累时。尤其是现在秦歌处境焦头烂额,进退维谷,你还在那边惹是生非,无中生有伤害善意对待自己的人,那就更惹得秦歌要光火了。
四
宋仁浩主动找到秦歌,这种情况并不多见。而且虽然秦歌没跟他汇报,但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宋仁浩碰见秦歌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秦歌,灰心了没有?”
秦歌一愣,不知道宋仁浩所指的事是哪件事,是项目还是宋晓雨?
“当然没有。宋先生。”秦歌摇摇头说。
“都没有?”
“都没有。”
宋仁浩注视着秦歌笑笑,随后又道:“没有事。暂时打不开局面,那就先缓一缓,正常。慢慢想办法吧。”
“但这样心里总不踏实。就想着赶紧把项目做起来。”秦歌说了句心里话。
“你说的这是理想状态。谁都会这么希望。但现实往往好事多磨,没有什么事能一蹴而就。”宋仁浩让秦歌跟他并排坐在沙发里,缓缓说道。
“这次拍卖,我们是不是做得不够理智?宋先生。”秦歌忐忑地问。
宋仁浩望着秦歌,沉吟道:“这就是拍卖的特色,也是商界的特点。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我只是没想到海博会这样执着地跟我们争。”
秦歌马上想起周洋当时的模样,有些疑虑,缓缓道:“其实当时我也有想过放弃,毕竟价格已经失控。如果当时周洋再举牌,我或许就不要了。”
宋仁浩毕竟老辣,听罢顿时有些起疑道:“哦?难不成他们捏准了你的底线?这倒是个问题了。”
秦歌疑惑地说:“不会吧。他们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思?”
宋仁浩沉吟片刻,摆摆手道:“事已至此,不必再纠结。资金的事,我这边也在想办法。”
秦歌点点头。
“对了,晓雨情况怎么样?”宋仁浩这次过来,显然不仅仅是为了项目。
“我咨询过了,可能……会被拘留。”秦歌说道。
“唉,这丫头。”宋仁浩嘀咕道,“秦歌,想想办法,把她捞出来吧。尽量别拘留了。”
“有难度。人家警察都直说会拘留的。”秦歌如实地说。
“你就尽力而为吧。她坐过牢,这次再进去,不知道她又该怎么胡思乱想了。她那种性格,我很担心。”宋仁浩目光忧虑。
这话提醒了秦歌。他之前就觉得宋晓雨过分,就想着让她栽个跟头也无妨。他就是没想到宋晓雨二进宫后,心理状态会有什么变化。这一点宋仁浩比他想得多得多。秦歌有些惭愧,他觉得很有必要防范宋仁浩所说的可能性。
秦歌在这件事上,虽说对宋晓雨颇有些不满,但一想到这个因素,他又马上忍不住担心起来。
可是一想到宋晓雨那么过分,秦歌怎么也没有勇气去找安然商量。相反他曾经还有过想替安然出头的想法。
他不禁两难起来。
相比之下,秦歌终究觉得他眼下更加担心宋晓雨。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要求安然无视委屈,默认羞辱,原谅宋晓雨呢?
然而秦歌再怎么觉得不该去找安然,可最后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他甚至还在自我欺骗:或许安然并没有把这事看得有多重呢?或许自己再努力一下,安然就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欣然答应了呢?
秦歌随后就给安然打了个电话。在等待接听的时候,他很是忐忑。
安然接听,问他有什么事。秦歌吞吞吐吐了一阵,才说是为了宋晓雨。
“我就知道你是为她说情来的。”安然冷冷回了一句。
秦歌尴尬,但现在话已经说开,也只有勇往直前了。
“对,我希望你能够原谅她这一次。最关键的是她以前坐过牢,人又特别敏感,偏执,这次再这么一拘留,我和宋先生都担心她会胡思乱想,导致她产生某种不良心理后果……”
安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有些不快。她这种不快不是针对宋晓雨,更多的是针对秦歌。
整件事就是宋晓雨胡搅蛮缠,伤人损物,这是事实,秦歌自己也承认过。想必他完全清楚自己所受的损失,以及蒙受的羞辱委屈。但现在他居然还在向自己提出希望谅解宋晓雨的请求,这不由得就让安然对他很是不满。
在安然看来,只要秦歌提出这种谅解请求,实际上就昭示了他袒护宋晓雨的心思,更是有欺负自己的成分。或者说,宋晓雨在秦歌心目中的位置,终究是安然无法比拟的。
在秦歌眼里,是不是只要能防止宋晓雨产生某种不良心理阴影,就能够忽视她安然的所有感受?
安然想到这些,更加委屈,很是伤怀。
“秦歌,你别太过分了。”安然冲着话筒愤然道。
秦歌一听安然的语气,马上就涌起一股深深的歉意。他再也没有力气进一步劝说,只是感叹一声道:“安然,对不起。这件事我不会再提了。”
说完这话,秦歌就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高高举起,很想用力把手机摔个稀巴烂。他非常后悔打了这个电话。
秦歌发现除了安然,已经没有别的因素可以让宋晓雨免于拘留。但他也已经下决心,这件事绝不会再去要求安然做什么。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让宋晓雨自己承受了。
事后秦歌把安然拒绝的消息说给宋仁浩听。宋仁浩叹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安然听到秦歌最后一句话后,不免有些意外,望着手机发呆。
秦歌的致歉,让安然清晰感受到秦歌的内心想法。自己的愤怒,秦歌应该是完全感受到了,而且也作出了相应的回应。
对于秦歌的这个反应,安然多少也有些意外。秦歌为了让宋晓雨免于拘留,不得已向自己求情时的那种急迫、恳切的语气,令安然很是唏嘘,也颇有些酸意。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他喜欢的女人,而甘愿跟人去低三下四,这种场景无法不令安然动容。
她记得,自己曾几何时,是多么希望某个男人也能为自己去这样作为,但她最终却没有等来。
而更加令她感动的是,秦歌在发现他这种请求会伤害到另一个女人时,马上又戛然而止,并及时道歉。这种敏锐绵长的情商,这种细腻温良的感受能力,同样也令安然感到舒心、受用,也多少平息了她对秦歌的愤然。
她突然有些感激秦歌。因为这件事让她清晰感受到了被人重视和呵护的感受,因为好些年前她曾经在类似的情况下,苦苦期待,然而最终却没有等到该有的重视和呵护。两相比较之下,安然心中怎么能不翻江倒海起来。
尽管秦歌心中始终装着另一个女人,而自己却依然在秦歌心中被敬如上宾。为了顾及自己的感受,他甘愿放弃对另一个女人的某些利益争取,这是多么令人动容的细腻心思。
如此一来,安然觉得自己完全愿意接受并宽容他对另一个女人所做的种种努力,她觉得这些努力虽然令她有股酸溜溜的感受,但无疑这些都体现了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在。而自己在这场事件当中,丝毫也没有被秦歌疏忽、践踏,相反也同样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这一刹那,安然突然有些感动,就很想投桃报李。
更何况这次跟宋晓雨冲突,她自己也有些冲动。那时宋晓雨指着她鼻子无端指责,安然也有些不甘心,所以当时就跟宋晓雨针锋相对起来。最后当宋晓雨告诫安然你给我小心点时,安然愤怒了,一把拉住宋晓雨手里的小包,说你想怎么样?你以为我怕你吗?然后宋晓雨不想再跟她纠缠,就想奋力甩开安然的拉扯。而在安然突然放手以后,宋晓雨却收势不住,小包凭空飞起,重重砸在宝马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可能她的小包里有个不锈钢杯子之类的硬东西,这才导致玻璃碎裂。
所以宋晓雨敲碎玻璃,也是事出有因,并非她存心要敲自己车窗玻璃。至于她说的那些难听话,安然也不想跟她计较。
其实在安然的内心,宋晓雨所说的那些事,她也一直在纠结,并为此惶然不已。
秦歌随后找到莫非,询问落实资金的事。莫非说他找遍了几乎所有的朋友,暂时都没有结果。莫非还说要么你们再等等,让我另一个项目完结以后,就可以抽出一笔钱来投入,但时间恐怕要长一些。
秦歌根本不想等。他觉得这种IP具有很强的时效性。过一两年后,粉丝们或许就淡忘了,或者是被新的IP吸引。再说自己又如何度过这一两年呢?
莫非想了想,说如果你实在没有办法找到钱,那不如及时把项目出手,趁着热点,或许还能赚点也不一定。
秦歌惊讶地望着莫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非知道秦歌开始生自己的气,就说这件事他有责任,但问题出在他的合作方,他也是受牵连者,希望秦歌能够谅解。反正他正在努力想办法。
秦歌之所以惊讶,倒不是怪莫非的资金来得迟缓,而是无法想象莫非提到的,把《救世》这个项目转手这件事。
如果把项目转让了,天宇或许会止损,还能盈利,但这对秦歌而言,却极难接受。
因为这样做,等于就是彻底否定了秦歌之前的所有判断和决策。这会让他非常沮丧。而这种沮丧又不仅仅是因为项目本身。说难听一些,就好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所以秦歌暂时还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
事后秦歌百般无奈,心事重重,就又去找了唐小弟聊天。
“哥们,你这次可干了件大事。”唐小弟一见秦歌就嚷嚷。
“拉倒吧你!”秦歌就把自己的尴尬处境跟他说了说。
“你在找合作方?”唐小弟问,“那你找我有屁用。我一个破落户。找我喝酒还差不多。”
“你认识什么人吧?对影视有兴趣的,愿意投钱的,替我吹吹风。”秦歌问。
唐小弟想了想说:“我要是有钱,也不太敢直接投给你。”
“为什么呀?”秦歌纳闷。
“因为你这事吧,很新鲜,也时髦,可就是没有先例,让人心里没底。”唐小弟咧嘴说。
秦歌觉得,这恐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吧。
“鼠目寸光。”秦歌白了唐小弟一眼说道。
“我帮你问问吧。”唐小弟摆摆手说,“这件事,你也不能光等那个叫莫非的人。”
“那当然。宋仁浩那边也在活动。”秦歌点点头道,“对了,今天怎么没带着儿子出来?”
唐小弟有些支吾起来。秦歌发觉不对劲就追问。
“吵了好几天架。今天老婆带着儿子走了。”唐小弟终于吐实话。
“有出息。这就开始吵架啦?”秦歌埋怨。
“其实结婚后就一直吵……”唐小弟耷拉着大脑袋说,“这女人,我都不愿意说起她了。”
“你不是说挺幸福的么?”秦歌逼问,“原来你是装的呀!”
“人生在世,有哪个不装呀?你也没少在我跟前装。”唐小弟不屑,随后又叹息道,“你最近跟宋晓雨怎么样了?”
“在纽约差不都全OK了,可一转眼,就一脚又回到旧社会。真是太邪门了!”秦歌就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你也是够倒霉的。”唐小弟笑笑道,“算了,跟我一样,认了吧。随便找个姑娘结婚得了。”
“我才不会跟你一样。”秦歌不屑地说。
“好,那我看着,看你能不能心想事成。”唐小弟喝了口茶,“哥们,钱的事我帮你去吆喝,但成不成我不敢打包票。其他地方你还得使劲。”
秦歌答应。两人又聊了会,很快就分手了。
秦歌从唐小弟嘴里,至少看清了一个事实。这种明星项目在别人眼里,真的是既时尚,又不敢轻易涉足。所以找钱也就难在这里。
回到公司后,秦歌去了宋仁浩办公室,意外得知宋晓雨刚刚回到公司,她那件事已经结束。具体什么情况宋晓雨没说。
秦歌很奇怪,想了想,连忙给派出所打电话。派出所警察告诉秦歌,安然去了派出所,表示她跟宋晓雨之间存在私人误会,宋晓雨打骂事出有因,她自认倒霉,不想再追究宋晓雨的责任。所以警察教育了几句,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秦歌很意外,仔细想了想,慢慢就明白了一切。
安然这样主动谅解了宋晓雨,多半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恳请。她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原谅了宋晓雨这一次。
想到这里秦歌有些感动。他很想马上给安然打个电话。拿出手机,还没找到号码,就看到宋晓雨从走廊尽头出现。秦歌赶紧跑过去招呼。
“晓雨,你出来了?”
宋晓雨看到秦歌,站定,冷冷道:“对,我出来了。安然为什么会放过我,你知道吗?”
“她……她这是主动谅解了你。”秦歌说。
“我这样过分对待她,她凭什么要谅解我?没理由呀。”宋晓雨盯着秦歌,纳闷。
秦歌觉得自己还是别把真相告诉她吧。于是就说:“是呀,可能她觉得没什么大事,也不打算为难你。”
宋晓雨直盯盯注视着秦歌,又问:“秦歌,你有没有让她放过我?”
秦歌摇头道:“当然没有。再说我即便说了,她就能放过你了吗?”
宋晓雨狐疑道:“凭你俩的关系,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
“好啦,好啦。没事就好,别再瞎猜了。回去收拾一下……”秦歌摆摆手说,神态稍稍有些不自然。
而宋晓雨早就注意到秦歌的这种神态。她站在原地,想了想说:“你有安然的电话吗?”
“你要她电话做什么?”秦歌警觉地问。
“我怎么也得谢谢她呀。”宋晓雨若无其事地说。
秦歌有些欣慰。想了想,就找出安然的电话并接通,然后把手机交给宋晓雨。
安然接到秦歌电话时,有些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但一说话后,却发现对面是宋晓雨的声音。
“你是宋晓雨?”
宋晓雨捏着手机,听见安然的声音后,突然就愤怒了,大声道:“安然,你真是个有经验的女人。八面玲珑,好人做尽,你可以呀你……”
安然感觉很突兀地问:“你这个人,又怎么啦?胡说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放过我?”宋晓雨愤然地问。
“我不跟你计较,这还做错了吗?”安然反问道。
“谁要你放过我的?你看我是赔不起那点钱呢,还是待不了拘留所?我告诉你,几年大牢都坐下来了,这点小意思算什么呀?”宋晓雨狠狠地说。
秦歌听到这里,非常意外。他在一旁呵斥宋晓雨道:“晓雨,你怎么跟人家说话呢?你不是说要谢谢人家么?”
宋晓雨虎着脸,摆脱秦歌的拖拽,走出几步,继续跟安然较劲。
“你真是无话可说。我不跟你说了……”安然不想跟宋晓雨起争执,就想中断对话。
“安然,有种你把话说清楚,别当缩头乌龟。”宋晓雨急声道,“我知道,你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做戏给秦歌看,对不对?”
宋晓雨说完,抬起眼皮,朝秦歌恶狠狠盯了一眼。
秦歌惊讶道:“晓雨,你胡说什么呢,把手机给我!”
说着秦歌就要抢手机。宋晓雨一甩胳膊,愤然道:“秦歌,这件事你让我跟她说完,不然的话,我还会找上门去跟她理论的。”
秦歌当即就住手了。这个宋晓雨,说到还真的会做到。
安然听见宋晓雨这样说她,又听见宋晓雨跟秦歌在电话那头吵架,心里的火气也有些冒上来了。
“宋晓雨,这件事你爱这样理解,那你就随意好了。反正我对你总算还是可以的。”安然冲着电话缓缓说道。
“呸。谁要你对我好?我稀罕你对我好了吗?我这次砸你东西,骂你的人,就没想着让你谅解我。你也别假惺惺,你这样做就是想在秦歌面前做圣母,然后博得他的好感。你这个不要脸的……”宋晓雨一边恶狠狠朝电话里说,一边死死盯着秦歌。
秦歌感觉宋晓雨实在太过分了。冲过去一把抢过手机,掐断了电话。
“宋晓雨,你太过分了!”秦歌冲着宋晓雨怒吼。好在眼下走廊里没什么人,才不至于尴尬。
宋晓雨盯着秦歌,有些恍然,冷冷道:“秦歌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去让安然放过我?”
“对。是我去请求安然,让她放过你的。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再被关进去。”秦歌逼近宋晓雨,一字一顿说道。
“我不需要你这种关照。”宋晓雨死硬道。
“你不需要,那就不需要。回头你去跟警察说你一定要被拘留,再不行就把派出所大门砸了,他们也会满足你。但你也别这样对待安然呀,人家答应我的请求,也是看在你的份上呀。她要是恨你,想陷害你,要你好看,还会答应我的请求吗?”秦歌继续说。
“我这样说她,你是不是心疼她啦?她这是买个人情给你,标榜自己有气量,有风度,好让你对她更有好感。”宋晓雨白了秦歌一眼,气呼呼,不依不饶。
秦歌简直要被她气疯了。他指着宋晓雨的额头,愤怒喝道:“宋晓雨,你怎么这样无理取闹啊?她买个人情给我,又有什么问题呢?她谅解了你,这才是关键。搞不懂你这是心眼小呢,还是吃干醋……”
“我吃什么醋?你别感觉良好。反正我不领她的情,也不领你的情。”宋晓雨用两只手捂着脑袋,歇斯底里地高喊。
秦歌看着宋晓雨这副模样,也不想再多说。而宋晓雨却很快就已经泪流满面。
秦歌一见她这副样子,倒有点奇怪地问:“你又哭个啥?又没人冤枉了你。”
宋晓雨擦干眼泪,愤愤道:“是,你们都对,就我无理取闹。我小心眼,安然最大气,最讲理,那你干脆让她挖到万隆去,这样你俩就能整天厮守了。”
秦歌越听越不耐烦,大声道:“你有完没完?你这一阵怎么变得这么蛮不讲理?真搞不明白!”
宋晓雨望着一脸愤怒的秦歌,开始哭得很伤心,飞奔着离开天宇大厦。
在她的记忆中,秦歌从来都没有冲自己发那么大的火气。而且发火的原因,还是为了维护另一个女人。
而秦歌眼看着宋晓雨哭哭啼啼跑开,火气正在头顶上,实在无心过去劝慰,所以也就随她去了。他拿起手机,回想着刚才宋晓雨的那些过分话,顿时觉得很对不起安然。
秦歌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就开车出了大门。半路上他试着给安然打了个电话,但安然没有接听,这让秦歌有些忐忑。
没过多久,秦歌就来到了万隆大厦。他要当面向安然道歉,而且必须马上就要站在安然跟前。
前台告诉秦歌,安然刚刚出去办事了。秦歌就又打了安然电话,这次安然接听了。秦歌就跟她约了个地方,然后赶了过去。
安然是去证照办理中心核验一个公章,很快就退了出来。而秦歌就等在大门外面。两人一见,各自都有些尴尬,打了个招呼后,秦歌就带着安然,去了隔壁一家咖啡馆。咖啡馆大门外摆放着一排桌椅,还配有遮阳伞,两边树荫茂密,鲜花盛开。秦歌就请安然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并点了两杯咖啡,两份糕点。
“刚才宋晓雨胡说八道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秦歌坐下后赶紧打招呼。
安然沉默地望着秦歌,不动声色,浅浅一笑道:“你觉得她说得在理吗?我这样做,是不是在讨好你?”
秦歌摆摆手,也笑道:“你根本没必要讨好我。反而是我今天还有其他事向你请教。”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安然似乎很想知道秦歌对自己的看法。
“那还不是因为我的请求么。谢谢你最终还是答应帮忙。”秦歌笑道。
安然笑笑,见好就收,似乎也并不准备穷追猛打下去。因为深究下去,秦歌也未必肯承认某些事。本来自己突然决定放过宋晓雨,也是因为秦歌在面对自己时的留情,令她感动到了。而且看他特别想让宋晓雨摆脱的那份心念,安然也有些感慨,觉得秦歌能如此诚意对待一个并不怎么善待他的女人,也是少有,所以就想成全秦歌,这才有此一举。
“安然,说说吧,今天这事,你为什么会答应帮我这个忙?宋晓雨对你那么恶劣。”秦歌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在帮你修复你跟宋晓雨之间的关系呀。你看,因为你的努力,导致她这次不用赔偿,不用拘留,她应该会感谢你的吧。”安然当然不会把心底的真实想法告诉秦歌,就这样说。
其实安然还觉得,这次与其毫无意义地跟宋晓雨死磕,还不如去回报对自己心怀善意的人,更来得有意义。她懒得去跟宋晓雨怄气,她只在意秦歌在自己这个举动面前的胸怀。
秦歌听罢,长叹一声,注视着安然,目光锐利,似乎是要看透安然。
他心中有很多猜测,也能够深切体会到安然的心意。但此时他不想说破,因为他不想激活他跟安然之间的某种力量。因为他感到,一旦去激活这种力量,自己却根本没有准备好如何去面对。
他们现在的状态很神奇,两人既可以推心置腹,又各自谨慎,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距离,亲密而收敛,愉快而又隐隐有一丝遗憾。
然后秦歌就开始说起《救世》这个项目。
“这次拍卖到最后,海博影视的举动有些反常,你没看出来吗?”安然说。
“我当然感受到了。我还感觉到他们似乎捏准了我的底线,在我即将退缩前,准确锁定,及时放弃竞拍,让我在天价上获得项目。”秦歌说出这个深藏在内心的疑虑。
安然很惊讶地问:“可是你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牵扯呀,他凭什么揣度到你的心思?”
“我也纳闷。但经宋先生提醒,我也觉得这绝非巧合。”秦歌肯定地说道。
“说起这个项目,其实我也有些过意不去。因为我始终劝你全力获取,而这肯定会影响你在拍卖场上的表现和判断。”安然说到这个,一脸自责,“所以,宋晓雨之前那样对我,也是事出有因。”
秦歌摇摇头道:“不是这样。你不用这么想,安然。这项目我一直想力争获取。”
“你就别不承认了。宋晓雨在骂我时,我也一直在自省。或许你主观上没有深切感受到我对你的影响,但潜意识里肯定已经接受暗示。我这件事做得那么明显,连外人都看出来了。”安然越说神态越沉重。
秦歌看到她的脸色都变了,就笑着摆摆手,示意喝咖啡。安然喝了一口,满嘴都是苦味。
事实上秦歌心里很清楚,自己在拍卖现场这样不顾一切,安然的举荐和鼓动,确实对他影响挺大。但他肯定不会在安然跟前流露出这一点。
他看得出来,安然为了这个事,脸上已经写满了歉疚。更何况自己也的确不能怪她半分,所有决定,最终还是由他自己做出的。而且她在拍卖现场也是提醒过自己的,只是自己当时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她的提醒。
“你这次跟海博力争,除了我的举荐,以及你自己的主观决心以外,还有哪些因素在支持着你呢?”安然觉得很好奇。因为秦歌那天的表现,绝对是出人意料的。
秦歌想了想,就说到了莫非。
“莫非说他肯定会投,而且最起码承担全部投资的三分之二。你想想,有这样的后盾,我还犹豫什么呢?”秦歌说。
“莫非……”安然喃喃自语着,很快就想起了那个特别的人。
“但是我一拍下项目,他马上就说钱出了点问题,一时半会肯定没法到位。这就让我一下子尴尬了。”秦歌继续说。
“他会不会是在耍你?”安然说。
“理由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秦歌微皱眉头说。
“我们对这个人了解多少呢……”安然目光怀疑,喃喃自语。
“对了,之前宋仁浩还了解到,莫非回国后,也曾经去跟海博接触过。你看这里会不会有问题?”秦歌突然想起说。
安然也紧张起来,分析说:“你跟海博在拍卖会上竞争,恰好莫非又同时接触过你和海博……秦歌,这件事怎么看也有点玄呀。”
秦歌深深吸了口冷气。
“对了,拍卖那天,莫非说自己堵在路上,没法参加。然后当我最后一次举牌之前,曾经跟他短信联系过一次……”秦歌回忆道。
“什么内容?”安然很在意地问。
“当时价格已经在980万上。我就打了一行字,说,现在快一千万了,然后又加了一个惊叹号,好让他关注些。”秦歌边回忆边说。
安然听到这里,皱着眉头想了想,缓缓道:“你这句话,还有那个惊叹号,很可能是关键。”
“什么关键?”秦歌突然有些紧张起来,问道。
“莫非会不会就是从这句话当中,猜到了你的心理底线,然后又把这个秘密泄露给周洋?他们本来一直就有联系,而你又一直跟海博有对抗。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或者莫非有意在你们中间周旋,那你就死定了。”安然目光惊恐,推测道。
“被你这么一说,我真有点害怕了。”秦歌越想越不安,说道。
“莫非这个人,我早就感受到了,他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神秘,邪乎,深不可测。你一定不要大意。”安然忐忑不安,说道。
“可他有什么理由要加害我们天宇呢?”秦歌不解。
“如果他真有加害之心,这个理由你早晚会知道。”安然缓缓说道。
就在两人说话时,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条街道边停着一辆轿车。
宋晓雨坐在轿车内,凝神看着秦歌和安然两人有说有笑坐在遮阳伞下,不免紧咬嘴唇,柳眉倒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