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苍茫的路上

周锡敏

1

你缓缓向我走来。

微笑着，让我忘记了自己是个流浪的躯壳。

盛情邀请我住进你与老鼠一起同居的小木屋，你说，不必害怕，夜色会住进来，阳光会住进来。

敏感脆弱的生命，就这样被你揉成晶莹的七彩玻璃。

时光在长廊，心却随你期待黎明。

趁着年轻的日月，我们摆放最精美的雕花杯盏。借着岁月一壶陈酿，将所有的悲喜一饮而尽。

2

茂密的树林里，你给我讲故事。

你是世界的孤儿。

你爱我。在春夏秋冬来了又去的日子，春风与落叶是你辗转旅途的歌。

对你而言，漫长的冬天与干燥的夏季一样温暖。你不会把自己躲在黑暗，也不会让自己每天面对光明。

这缘于生活的本质。

静静的，我们用手指抚摸彼此的肌肤。我知道你想什么，犹如你知道我想什么一样。

流年靠近烟火的记忆，心总是无穷无尽地沉默。

3

你来，我是你的唯一。

尽管，我能给你的，只是一枚弱小的生命。

迈步走在挥洒阳光的小径，我们只能靠着摘采玫瑰色的鲜花呼吸。

远山与丛林，是我们每日三餐必备的美食。

蓝天白云，是我们表达深情的方式。

一片空白的泥土，正等着我们去耕耘。爱你的我，随时等着你将一把果实送到我的手心。

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平安安。

让清澈的溪流，淌着我们热烈的爱情。

转动岁月的风车，载懂人情，转动沧桑。

流水悠悠。我们只在傍晚的路口，放牧心中的理想。你是谁？我是谁？我们又是谁？不必绝望。

即使，我们只在尘世垒起，一间狭小的泥屋。

4

你以巨大的力量托起我的理想路。

在世俗将压抑沉积心中的时候，以一片美丽的风景，一路召唤。

停下来，倾听那长音，像一枚石子与另一枚石子击碰的声音，又像一片绿洲载起一轮云彩的天地。

消除心中孤独的烈火，我们默默注视，用沉默交谈。

你的世界丰富无比。陪四季走过枯荣，陪风雨雕刻山河。

“不必出声。”这是我无数次坐在窗前等你到来，打捞到的声音。

你说那叫独处。

静下来，我在你给予的诗意天空，一步步，靠近辽阔的蓝。

5

离开了家乡的大山，我的脚步来到一望无际的江南平原。

我不愿意离开母亲。可是人长大了，总得要离开。

等着我的前方，是旅途变色的情调。

秋天的太阳有些暖，洒落一片深黄，晒过静寂的孤独。

母亲总在幽深的月夜里，呼唤我的乳名。声音从云贵高原传到江苏平原。一次次。被文字咬碎的温暖直接替代。

时间像个过客。一点一点在肌肤上，吸取。之后，慢慢老去。

炊烟托起的天空，有苍远的神韵。

那些结出了曾经却结不出未来的光阴，在乳白色的墙上，闪光，像迟到的梦。

空旷的大地上，有我思念成墨的驿站。

6

越过一片黑，我的心在一条路上沉思，探索。

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虫儿在我昨日造建完毕的家园，以一颗忠诚的心，守候。

无法断定自己是不是在感冒或发烧。是梦，还是现实？

此刻，母亲轻轻的呼唤隐隐从窗外传来，声音越来越近，我担心有人会打断。于是尽量不发出其它声音。

想起明天的路还很长，我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又重新种了一遍花，没完没了地给它们浇水，施肥。

我想让爱我的人都能闻到它们的花香。

给足自己孤独与劳作的时光，我又沉溺于一些前所未有的思想。比如，赌气不肯回家。一个人在泥泞的路上，沿着一条陌生的街道，不停地寻觅。

夜色来了。孤寂穿过一层层家乡的山峦。

7

太浦桥上，异乡人站在风里。

瘦削的肩，思索的头，一双眼睛出神地盯着河水……仿佛在作对视的叙述。

这是一个与黑夜交接的距离。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人流推动着空气。异乡人站在那里，像城市设置的招牌。

桥下滚滚的流水与风翻打着，水波的裂纹通向前方，始终没有终及。这个时候，我在忙于赶路。

他一定在想着家乡的亲人吧？还是，自我抚慰心灵的挫伤？直觉告诉我，清晰和模糊之间，一定藏着他来这座城市的故事。

那默默的眼神，在城市的一隅，穿过街巷，盘旋夜空。

城市的喧嚣弃绝疗伤。

8

那是一个深秋的黄昏。

我们相聚陌生的城市，钢筋和水泥掂量的重量，不如彼此轻快如飞的脚步。

这是心有所依的缘故。纵使间隔千里江河，又何来疲惫风声？

有数据的精确，有力学的均衡。伫立四楼的窗前，人来人往的城市落满水声。而那时，枫已经完全红透，我们都将内心的喜悦挂在脸上。不论一路山水。

辗转的城市，我们只记大家总算完成一个数年前的愿望。

相聚，回首。让秋风里即将辞枝的黄叶，有一个离开的理由。

一起去看枫，听雨。貌似即将老去的容颜，非要停泊一个美轮美奂的年华。

穿过光阴的长廊，夜过纤尘。

心中装满爱与虔诚的我们，道尽人间冷暖，感激彼此的馈赠。

9

那年月儿正圆。

你离开了家乡，一个人走在四季的路上，黑夜与白昼，成了孤独的灵魂。

夜深人静。眺望故乡的明月，贫瘠的土地成了金子一样的情思。

而我的世界，却因有你而快乐。

“把我从远方带来，有什么愿望让我为你实现吗？”你总是对着所有的希望引出疑问。

我的目光是羞愧的。让你失去同伴，失去相爱的人，来到异乡，那是一种怎样的残酷，怎样的沉重？

而你，不过是一块石头，只因一次旅行的邂逅，我把你从遥远的水边拾回，让你住进我的书房。

每天与你相望，在静寂和无边的闲暇，传递爱与爱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