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黑夜有关（组诗）

□文 钰

失眠

夜特别静，我因此听见

白日里不曾听见的喧嚣

灯光掉落地上碎裂的声音

空气在墙壁上摩擦的声音

自己心跳的声音

身后墙壁里电流的声音

窗外楼下

一串踢踢踏踏的脚步

渐行渐远

后来 李疯子夜游

他穿街过巷 高淡阔论

像在独对夜空

发表激情四溢的演说

明天

我把这些见闻说出去

大概我也是疯子了

香樟林

从黑夜里出来

没有酒

我看见繁花盛开

白天

我在未来的林子间漫步

在未来的一地落叶上

捡拾被修剪的长发

和无家可归的爱情

许多次关于信仰的讨论

让青葱的樟树枯萎

只有细而瘦的那一棵

在风中摇曳

谁偷走了我的时光

发黄的书卷躲在角落里

这些我曾经最钟爱的情人

被蛛网遮掩

被积尘覆盖

这一摞时光

我已经很久不曾打开过了

放进岁月深处的相册

那些照片

都是我的童年、青春和初恋

黑白之间，隐藏了

我对未来所有美好的幻想

不知何时

我曾经幻想的未来

就被轻轻地翻过去了

还有一些书信、日记

我的前世今生

被我视作生命的文字

而今，它们

像被剪掉的细碎的头发

在我身旁掉了一地

却永远无法再回到我的头上

陌生的面孔

有时候，是在夜里

在流浪的梦与孤独的醒之间

一片寂静

渺无人烟的荒芜里

星星那么多

没有一颗认识我

我承认，水中那些影像

镜子里的影像

都背叛过我

我无能为力，我承认

即将到来的年份令我恐惧

我熟悉自己的内心

熟悉被衣服包裹的这具皮囊

我用力摔碎镜子

每一块碎镜片里

都射出一束光

细微而又璀璨夺目

我告诉你们

破碎和闪亮的不只是镜子

还有我所有陌生的焰火

它们在云端，空茫而又迷离

我只能从每一块小镜子里

匆匆逃走

有时候，是在黎明

镜子里的自己，那么陌生

我就在我的对面

而我却不认识

冬夜

下着小雨的冬夜

我听着一首叫《蜗牛》的歌

刮着北风的冬夜

我想着一个远方的人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我独自围着一个叫思念的火炉

直到 把夜雨的痕迹烤干

可是有什么用呢

我的火炉不能照亮迷茫的人

我的火炉也不能抚慰伤痛的心

我的火炉

甚至不能温暖你寒冷的夜

但是我依然要拨燃炉中的炭火

让我在它微弱的光中

写一首通向你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