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传统手工艺与旅游业的融合再造探析

赖玄 李敏

（福州大学 厦门工艺美术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悠久而独特的闽南文化孕育出大量丰富多彩的传统手工艺。闽南传统手工艺风格独特、品种繁多、技艺精湛，在国内外享有盛誉，是中华民族的瑰宝。闽南传统手工艺发展情况与当地文明程度、社会经济水平关系密切，深入挖掘闽南传统手工艺的再造价值，寻找与其他产业融合发展的可能性，在当前国家将“振兴传统工艺”上升为国家战略背景下具有深刻的意义。当前，国家文化部《“一带一路”文化发展行动计划（2016—2020年）》提出以工艺美术、文化旅游等为重点领域，支持“一带一路”沿线地区实施特色文化产业项目，沿海的闽南地区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闽南传统手工艺也迎来了大发展的春天。

图1 德化白瓷观音坐像

一、闽南区域传统手工艺审美特性

闽南传统手工艺独具特色，是多种文化之间交融产生的结果。一方面，福建本属百越人的居住地，秦汉时随着中原汉人不断迁入，原住的闽越文化融入了中原文化。另一方面由于依山傍海的自然地理环境，产生了海洋文化，在利用海洋进行贸易过程中渗入的多种外来文化，所夹带的各种宗教文化与原先的儒释道文化友好相处，相互渗透吸收。闽南文化在各种文化交融发展过程中产生了一定的包容性和对外开放性。这些文化特性也体现在闽南传统手工艺审美特性，主要有以下几点：

1. 具有南方婉约隽秀的审美特性。闽南手工艺在制作上精细入微，具有江南特有的婉约气质。同样是剪纸工艺，北方剪纸更加粗犷古朴，变形夸张，漳浦剪纸则是秀丽典雅、线条细腻的南派风格。闽南传统手工艺品大都细腻优雅，将南方婉约隽秀的山水人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2. 具有海洋文化的审美特性。闽南“三面环山，两江入海”。特殊的地理环境养成了闽南人“以海为田”的生活方式，海洋文化在装饰造型上影响着闽南传统手工艺。漳浦剪纸的内容大部分都以表现渔民生活、水产品等内容为主。东山剪瓷雕造型多倾向于似海浪般的优美曲线，反映了东山人民崇拜海洋文化的心理特点，也寄托了对航海安全、渔业丰收的美好愿望。

3. 具有宗教文化的审美特性。一些如莲花、缠技、卷草等与佛教有关的纹样被广泛运用于陶瓷、石雕、木雕等工艺创作上，其中最为出名的莫过于德化瓷宗“何朝宗”所作的各种神仙造像。还有其他像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等制度化成熟的宗教都或多或少在闽南手工艺品上留下了痕迹。

4. 具有民俗文化的审美特性。闽南拥有丰富多彩的民间戏剧，掌中木偶戏就是闽南百姓喜闻乐见的乡土艺术之一。木偶头雕刻是木偶戏道具制作中的一门特殊技艺，作为民间戏曲的舞台头像雕刻，需要注重雕刻出人物夸张的造型，绘出丰富的表情来娱乐大众。

闽南传统手工艺与地理环境、宗教文化、民间习俗密切相关，具有浓郁地域文化特点。闽南传统手工艺的实用性与审美特性，集中呈现了闽南人民在物质与精神世界的文化属性。

二、闽南区域传统手工艺发展现状与困境

闽南传统手工艺作为闽南文化的独特符号，凝聚着闽南人民几千年来的历史与文化，在区域经济中曾经独树一帜。通过泉州市统计信息网的公开数据对比，可一探曾辉煌的闽南传统手工艺的发展现状。

表1 泉州工艺制品总产值（据泉州统计信息网中2016-2017泉州统计年鉴整理而成）

通过上表所示可以看出泉州工艺制品总产值逐年增长，表面上看成绩喜人，但实际上工艺制品占五大传统产业的比例在2013年后逐渐递减，特别是在2017泉州统计年鉴中，工艺制品已不再属于主导产业，而仅属于特色产业，泉州工艺制品产业的发展呈现止步不前的局面。当下闽南传统手工艺品面临日趋衰落，逐渐被工业化产品所取代的困境。目前闽南传统手工艺所遇困境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 中小企业生存困难。目前闽南地区手工艺行业规模较大的企业占比非常少。资金链不稳定，产品占有率不足等等问题仍然困扰着中小企业发展。且发展具备一定规模的企业前景亦不容乐观。

2. 转化能力弱。闽南地区拥有大批优秀的传统手工艺和数量庞大的“非遗”工艺，但将这些区域文化资源转变为产业优势和经济优势的能力还不强，缺少集生产、营销、宣传于一体的完整成熟的产业链。

3. 缺乏创新。已形成产业集群的德化陶瓷、惠安石雕普遍具有创新不足的现象。以德化陶瓷为例，大部分陶瓷企业并没有自己的设计研发团队，跳过设计这个环节，生产大量仿古产品，企业作坊之间相互抄袭，同质化产品恶意竞价现象严重。

除此之外，闽南传统手工艺还存在传承方式较单一、产品的生产理念没有随着销售对象的改变而改变、与现代生活脱节等一系列困境。政府对此困境虽也提出一些解决方案，比如对相关企业减免税收、提供政策优惠、拨款保护传承人以及鼓励产品创新等一系列举措，但收效甚微。主要原因是这些解决方案大都没有从市场的角度入手，没有足够的市场，闽南传统手工艺就没有自身造血和再生功能。

传统手工艺品的主要销售市场有礼品市场、旅游市场、收藏市场和家装市场。首先礼品市场在中央发布“六项禁令”与“反四风”后销量大不如往日。其次由于新生代人才不足导致的创意创新缺失，手工艺品一味仿古与复制，跟不上现代人的审美眼光，手工艺品在家装市场的销售日益冷清。而可供收藏的高价精致手工艺品，并非普通大众能够承担得起，在收藏市场占有率也在不断萎缩。近几年随着旅游业红火大发展，在国家大力推广文化旅游的形势下，旅游市场借力融合发展手工艺品大有文章可做。

三、闽南区域旅游业现状

随着国家经济高速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闲暇时间的增加等都刺激了旅游业的发展。在当代，旅游不但是一项休闲的文化体验活动，更是一种经济行为。据统计，2017年闽南三地旅游总人数达2.9亿人次，旅游总收入更是高达2400亿元。随着“一带一路”政策红利对沿线地区开展文化旅游的支持，客流量还会有大幅增长。闽南旅游纪念品的市场需求将随着旅游市场的扩大随之增加。

旅游纪念品作为旅游活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消费在旅游收入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在旅游业发达的国家，旅游纪念品的收入最高可占旅游业总收入的一半。但目前我国旅游纪念品销售收入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主要原因：一方面由于市面上的一些手工艺旅游纪念品总以艺术品形式高高在上，无法融入消费商品为主要目的的旅游纪念品中；另一方面是因为产品同质化严重，无设计无特色缺少辨识度，对游客吸引力不足。游客希望购买到的旅游纪念品，能在拥有纪念意义的同时，还具有当地文化特色，兼具实用性与审美性。将具有区域文化特色的手工艺开发成旅游纪念品则能满足广大旅游消费者的文化心理需求。如何将两者融合再造是目前需要解决的任务之一。

四、闽南区域传统手工艺与旅游业融合再造构想

1. 挖掘闽南文化内涵，将蕴含闽南文化的传统手工艺融入旅游业之中。文化是手工艺与旅游业融合的核心要素。全球一体化导致各地区之间趋于雷同，地方的特色和个性正在消失。游客希望通过旅游获得与日常生活不同的体验，所以不同地区的人物风貌、文化风俗越特殊，能带来的旅游体验感越强。因为手工艺品与当地的生活习俗和传统文化更为贴近，与旅游纪念品的融合要基于当地文化，设计过程中把文化独特性展现出来。像日本在1979年发起了“一村一品”运动，一些手工艺品在当地是独一无二的，“过了这村没了这店”的稀有性能大大提高游客的购买率。除了刺激消费，挖掘文化内涵设计出来的旅游纪念品对传统文化也起着传播与延伸的作用。2017年国家发布《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让大众逐渐认识传统工艺背后的文化属性与文化责任感。因此，在手工艺品与旅游纪念品的融合设计中应蕴含更多的文化理念，通过独特的闽南文化展现出其多样化与高品位。

2. 提倡创新式传承设计，与现代生活相融合。创新是推动手工艺品转型成旅游纪念品发展的动力。我国中产阶级25-35岁人群占比达51%，80、90后已经成为旅游消费主力，他们拥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消费更趋于理性，在兼顾品质的同时更爱追求个性，将传统的工艺品原封不动贴图或者嵌套并不能带来购买力。

柳宗悦在《工艺文化》中说:“只有丰富、温润、健壮的生活器物，才可以具备工艺之美，这样的美与离开生活的美相比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旅游纪念品的创新，关键在于将传统手工艺中的艺术内涵巧妙地加入产品设计中，结合当下人们的喜好，找到与当下大众生活、工作对接的既合理又合适的方式，从而融入生活，在日常使用中起到传播文化的作用。如图2中日本有田烧生产的酱油瓶，在器物造型方面创新设计成大众喜爱的动物造型，其身体部分采用有田烧的传统装饰纹样，看起来既实用又美观，符合现代审美。

闽南则有“瓷都”美誉的德化陶瓷，德化顺美集团陶瓷文化生活馆是德化陶瓷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示范项目，在馆中展示着各知名外企联合开发设计的陶瓷卡通形象产品，以及销往各国琳琅满目的产品。如今顺美集团业务遍布世界80多个国家和地区。顺美的成功经验在德化得到推广，其他德化陶瓷企业也在积极探索创新发展之路。

3. 善于利用现代科技，为闽南传统手工艺与旅游业的融合再造助力。随着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的衰落，人类社会现在正走向科技时代，在农业社会诞生的手工艺以及在工业时代产生的旅游业，在时代新旧交替中寻求生存道路之一就是搭上科技这辆快车。厦门龙山文创园区与台湾雕塑学会、中华文创学会签订协议，开展3D打印合作，将当代工艺美术大师各种作品迷你化，产品定价大概在几十元，很受市场追捧，还设计成钥匙扣、摆件等，作为艺术衍生商品出售。同时，厦门斯玛特公司也开发出陶泥3D打印机，并积极与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泉州工艺美院等高校合作，期望实现陶瓷产品的工艺创新。由此可见，科技为旅游业带来了更多可能性，也成为传统手工艺转型的重要力量。

除了将传统手工艺品转化为旅游纪念品，还可以将制作过程转换成旅游参观体验场景。像漳州的木偶头雕刻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属于衰退型传统工艺，搬进博物馆进行封闭式保护则会失去人的传播而逐渐被遗忘，开展体验型、参观型的活动能活化手工艺，加强旅游的体验性与参与性，使旅游区静态动态兼备。

如今，“一带一路”带来了国际间的海外贸易，对外交流也在逐步发展深化，“一带一路”为闽南传统手工艺与旅游业的融合再造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宋元时闽南地区开辟的”海上丝绸之路”，与沿海各国的贸易合作产生了不少文化经济交流。在新时代的背景下，传统手工艺行业与旅游业可以乘此之际开拓海外市场，让闽南文化再一次走向世界。

图2 日本有田烧幸乐窑酱油瓶

图3 陶泥3D打印产品

五、结语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政治、经济都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但文化软实力依然有待加强。一个民族的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的根和源。凝聚着闽南文化的传统手工艺是人类文明的瑰宝，除了重视继承保护还应该要寻求发展。“一带一路”鼓励各省区市在遗产保护、文化旅游等领域开展区域性合作。利用闽南发达的旅游业，挖掘闽南文化内涵，将传统手工艺品创新设计成能够融入现代生活的旅游纪念品，善用先进的科学技术为融合再造助力。如此才能实现闽南传统手工艺在当代的振兴发展，增强国民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