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自高原,进入城市洪流的一个女子。
我拥有年轻的身体和聪慧的大脑,我能以最快速度将自己包装,以时尚和靓丽的外表进入城市,获取水泥森林的经验,在玻璃建筑里站稳高跟鞋,并绽开微笑。但只有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刻,来自故乡的痕迹才会将我暴露:颧骨上尚未褪去的高原红,每天必不可少的小麦面条,面对感情时和那些家乡女人如出一辙的感情观……高原女人善良柔韧的天性,和现代都市里竞争利己的观念,两种矛盾在我的身体里打架,两股血液将我的身体重铸,未能成功脱胎换骨,却一度将我包裹,如同困兽,举步维艰。
若你见过我家乡的那些女人,她们勇敢无畏,大胆而开放,天性未被压抑,所以看准的事情常常不顾一切;她们也愚昧,蛮莽、无知,随心所欲地冲出去,受到来自雄性和外部世界的伤害。
那片土地上太多女人的一生,说起来都是悲剧,却绝不是没有闪耀和幸福的时刻。
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女孩,和我一样,离开家园和母亲,走下高原,进入南方和城市。我尚且拥有一点点可怜的知识作为包装,而她们只能用青春的力气和漂亮表相,在城市夹缝中获得一方生存的角落。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些女孩终有一天都将成为母亲,却再也回不去马莲河畔的家园。
这种悲伤太过巨大,一度将人淹没,于是,我开始写作一首长诗——《大地之女》。
大地之女,写母性,写女人的原始性欲,写生命力、身体、受孕、生育。写女人,写作为雌性的爱情,写梦想、追逐、蜕变,与解除神灵护佑之后的生存。
不为女人立言,只为一个胎死腹中的婴孩。
用一个慈悲的手势,把丑陋的东西写得极美,并在这美的幻境中露出残忍血迹。
我想,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