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李星涛
烈马背着三道滴血的鞭痕,蹬蹬地奔跑,它把自己的肋骨当成琴键,踏出漫天愤怒的沙尘。烈马它要挣脱自己的骨架。
驯服的火焰供上烛台,野性的火焰燃烧在双眼。烈马的蹄下是另一种时间,原始的,苍黄的,草原与沙漠双重的鼓面,声音只能被沙粒和泥土暗暗收复。
闪电撕裂乌云,烈马带血而出。四只蹄子带着四根断裂的铁链,一路火星闪烁到磷骨。身后的马车是雨中的书本,未及天晴就已破烂不堪。
烈马找不到骑手,它就把辔头和马鞍当成骑手,它就把自己当成骑手。烈马不需要英雄和牧歌,英雄和牧歌只能手抚它留下的空中擦痕,感受火焰灼指的味道。
推开尘世,烈马用倔强和野性召唤草原和沙漠的雄心,如同森林的大火在愤怒地召唤远离它们的人类。
烈马,苦难的烈马,你要用奔跑拔出生活砸进你骨头里的钉子,你要用嘶鸣控诉远离了你的地平线的缰绳。
烈马,不屈的烈马,一团液化的火焰,今天你要踩着谁的骨头,在他生命的原野上留下疼痛?
人点燃的火,不叫野火,那是阴谋和侵略。
野火是自焚,是生命最后的歌唱。火焰的旋律激荡出狂笑的大风。
野火在呼唤。
野草燃起的野火是在呼唤远离草原的动物,森林燃起的野火是在呼唤远离自己的人类。人类燃起的野火是在呼唤消逝的英雄和巨人。
野火在寻根。
草木烧掉之后,春风吹醒根丛;肉体烧掉之后,历史挖出硬骨;繁华烧掉之后,钟声析出舍利。
水,经过野火,会变成眼睛里的晶体。
野火经过肉体,会变成一块块沉甸甸的试金石。
野火从来不会储存在火中,它只流淌在血液里,日日夜夜踩着骨头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