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居（组诗）

张世德

空椅子

在院中，我坐过

太阳坐过，月亮坐过，落叶坐过

有时云影坐过，雨水坐过

它是清静的，也是孤独的，风来了

听着树叶的笑声

更多时候，它坐在自己的影子里

空椅子并不空

我不坐的时候，它的怀里

坐着天空

野 蜂

它有一片自己的江山，和城池

如何稳稳地，站在一朵花的香气之上

它一生都在练习。只要飞翔

它就有嗡嗡的欢乐。我只在内心里

有片原野，并且

需要一再辽阔下去

在我想飞时，才够我驰骋，俯视

山 居

一座山的绿，一条小溪的清澈

都在杯里了

一杯茶，可以泡香一个黄昏

高天流云，长空飞雁，还有

繁花，流水，已不再用来抒情

我只喝一口茶，眯一会儿眼

茶淡了，月明了，也坐着

若有神仙来访

也不说：请，更不会欠一欠身

蚂 蚁

一只小小的蚂蚁，夕阳把它的影子

拖在大地上，很高很长，它心里揣着闪电

理睬天空的沉默，只低头，扛着

一座山的重量

它有做一只老虎或苍鹰的未来，而这已是

人的风景。现在，它的性命

比一阵风轻，比一滴雨小，它无力

打开天空，一个小小意外，足以丢失自己

谁借走了它的幸福？它隐进自己的身影

针尖大小的泪里，有一瞬的光亮

天黑之前，它躬腰走在寂静里

背上的夕晖，是今生唯一的温暖

春天纪事

原野上，小草只用一个上午

就把春天长高了一寸

燕子总不相信，它们牵着一丝春风

反复丈量，春色又宽了几分

下午时光

坐着，我一个人陪着一条江水

一个人爱着夕阳，一个人偎着清风

不远处的花丛里，一只蝴蝶站着

和花儿在细语，双翅遮住半个天空

一朵白云，浮在我右边起伏的远山上

几只飞鸟正在商量，把它抬到空中

一块怪石卧在左侧，宁静，安详

老朋友一样，陪着我身后慈祥的古松

桌上的一本书，还没有打开

我品着茶，静待那些文字做一会儿梦

乌 江

上有八百里，下有八百里

站在千仞的崖岸，他想把乌江缠在身上

黑夜关上天空的门了

他把乌江摆放在比高原还辽阔的梦乡

他一侧身，抱着乌江睡着了

眼角的一滴江水，闪着远方大海的喧响

高原上的月光很香。有时他从梦中醒来

就把乌江挂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