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河畔的遐思

◎ 陈 钦

初到镇远，是在旅游淡季。朋友喜欢安静，就在远离城区的地方找了一家叫“悦来客栈”的旅舍。客栈的门窗追求古风，像古装电视剧中的那种古代客栈，也许是店家好古，或者是为了吸引游客罢，让人有一种别致典雅的感觉。轻轻推门进去，坐在柜台旁的男服务员便彬彬有礼的迎道：“客官，欢迎光临。”跟我客套一番，随手递给我一份单子，上面清楚的标注得有房号和房价，我看着还合理，便开了一间在二楼的房间。客栈并不大，客人也不多，但布置清雅，室内挂着两幅假的古代字画，但并不觉得这是附庸风雅。桌子上摆着一盆开得油绿的花草，户外有几颗丰绿的叫不出名字的树，除了听到外面的鸟鸣外，便听不到任何其他嘈杂的声音。在这样清静的环境里，便可以看看书、查查资料，把包里的《镇远府志》拿来翻翻，以便能够更好的了解这座古城。

镇远有一条顺流而东的舞阳河，我喜欢河流，河流里流动的不仅是水，而是滚滚而来的文化。我以崇拜的心境进入古城，看到一座座争相斗拱的石峰和生长在石峰上面的树木，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的凌人气势，让人心生寒意。特别是那些孑立散布的石山，像是由一块块石板交错叠压而成。也无怪民族英雄林则徐会留下“盘陟崩石来无端，山前突兀复有山。肩舆十步九扶掖，不尔倾蹶肤难完”的诗句。在一座座石峰下，有一江活韵神气的舞阳河水，河水呈“s”形在山谷穿行，水深流缓，一条条渡舟游弋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而河岸的两边就是古城的立足之地了。这城、这山、这水构成一幅和谐悠远的图画，而一个个历史的印记便随此展开。

据《镇远府志》记载，早在明清时期，镇远就是僧人开辟道场，传经拜佛之处。如位于县城东隅，紧靠城邑的中河山麓，距今有一千余年历史的青龙洞建筑群就是其中代表，至今香火不绝，游人蜂至。又因林壑深秀，群山环峙，向为骚人政客雅颂之地。如贺绪潘、徐而陵、陈夔龙、岑友富等都留下如“静坐忘机空色相，此心常傍月明边”的名句，寄情山水、诗酒唱和，给这方著名的游览胜地进一步营造了芬芳馥郁的书卷气息，增添了优雅厚重的文化色彩，这也就是为何这里被称为“黔山第一奇境”的原因吧。

镇远自古以来就是水路交通要冲，是连接中院于西南边陲的军事重镇。史书载：“欲通云贵先守镇远”，这里历代成了兵家必争之地。素有“湘黔门户”、“滇楚锁钥”、“石屏巨镇”之称。据《镇远府志》中记载郡守蔡宗建就有诗《石屏巨镇》两首为证：

其一

万家灯火倚城隈，翠拥南天叠嶂开。

半岭飞泉徵旱涝，高峰矗汉隐云雷。

时观竞渡龙翔麓，侧耳梵经月满台。

愧我登吟追往哲，草堂私淑少陵邦。

其二

西蜀子云尾火裁，函关紫气自动来。

十城锁钥雄藩固，半壁金汤宝鉴开。

学古有心余夏屋，亲民无術上春台。

山神能作玉屏记，镌刻游人应几回。

诗歌写的极有气势，写出了镇远以前的繁华，游人如织的盛况，也写出了镇远拒天险要冲，固若金汤，都是兵家不可放弃之地，曾经战马嘶鸣、旗鼓震天也就成为必然了。历史多是政治家写的，得得失失，争夺不已。明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因思南宣慰使田宗鼎和思州宣抚使田琛两土司时常发生战争，朝廷借口解决二田争端，令镇远侯顾成率军领五万经镇远平息思南、思州战乱。平息思南之乱后便将思南宣慰使司所辖的17处长官司分设思南、同仁、乌罗、镇远四府，而于贵州设承宣布政司，即行省，以总八府，蒋廷瓒为第一任布政使。从而结束川、滇、楚三省分治贵州的历史。顾成据镇远平定田氏之乱，促成贵州省治的建立，朝廷封顾成为“镇远侯”。“功成万骨枯”，顾成成就了自己，也是在一片白骨之下，历史功过谁又能说得清呢？着实令人叹惋。

山川夷陵，世道沧桑。一处山脉，一座寺庙，一座城，一条河与战争有如此持久密切的远远交往。镇远是历史的承载者，康熙十二年（1673年）吴三桂反，十二月贵州兵哗变，总督甘文焜自度不支，想退守镇远，临行前，为了不使家室遭受侮辱，“令妾盛氏率妇女雉经”，随后便带着自己的儿子、书记官等十余人日夜向镇远飞奔。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到了镇远时守将江义已投降吴三桂，从施秉一路围、追、堵、截，想要斩杀甘文焜，最后于文德关血战，甘文焜终于还是溃败，最终在吉祥寺中柏树下自尽以报国家。千年过去了，只有“古柏精忠传后世，英魂长留武陵源。莫道青史烟化羽，古城处处藏遗篇。”还在柏树下回荡。

战争有正义的， 1934年9月中央红军长征先遣部队红六军团在任弼时、肖克、王震的领导下转战进入镇远。1934年12月中央红军右路纵队攻克镇远进行战略阻击。红二、六军团胜利会师并完成策应中央红军主力长征任务后，于1935年11月从湘西进入贵州，并经镇远羊坪—都坪—大地一线继续西移。工农红军先后三次征战于镇远，广泛宣传抗日主张，极大地激起了镇远人民的革命热情，为中国革命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我虽然只是一个在校大学生，站在镇远，也对红军由弱而强的历史，充满了自豪感。

我喜欢看抗战电影，心中充满了对抗战英雄的崇敬。我所在的上学的都匀，曾经是国军抗战将领孙立人练兵的地方，我想，如果我生在那个年代，一定会投笔从戎，参军报国。战争是残酷的，人民却是热爱和平的。在镇远和平街路有一个和平村旧址，是1938年12月从湖南常德迁至镇远，主要用于关押中国南方战场上俘虏的日军，迁至镇远期间先后关押日军俘虏600多人，在管理上实行优待俘虏政策，使许多战俘从军国主义分子转化为反对战争的和平先锋。对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起到了积极作用，同时也让世界看到中国是一个热爱和平的大国形象……走在用青石板铺成的古巷，多少个世纪的沧桑青石板都被一代代人踩成了碧玉色，看看人们的谈笑风生、指指点点，划过历史的足迹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我们又还有多少人愿意去进行战争？恐怕早就被欢歌笑语冲刷殆尽了吧。

在学校学习的历史，是书本的历史，而在镇远，我学习到的是活生生的历史。站在舞阳河边，想起孔子的话，“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历史还在前行，我们愿意成为其中有亮点的小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