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戏曲家高濂的《玉簪记》,被誉为传统的十大喜剧之一。它不但是昆曲的经典,京剧、越剧、川剧、绍兴戏也都有《玉簪记》。故事内容描述的是落难千金陈妙常,为逃难,皈依佛门,与庵主侄子潘必正在道观相遇相爱的故事。这个发生在庵里的爱情故事用“以琴传情”、“以诗传情”的方式来演绎,提升了雅趣。新版《玉簪记》(以下简称《玉簪记》)的舞美制作尝试把昆曲美学推向更高一层抒情诗化的境界。剧中运用的“琴曲书画”让我们回归到昆曲雅部的传统。昆曲是用歌与舞把传统抒情诗意具体表现在舞台上,表演是昆曲的核心,要为表演留下充分的展示空间。所以《玉簪记》在舞美设计上也把昆曲舞台极简、写意、诗画的特点表现得淋漓精致。
书法、绘画和昆曲行云流水般表演的配合是舞台设计的最大亮点。由书法家董阳孜、画家奚淞完成的书画作品被运用在《玉簪记》的背景、道具、服装等方面。白描观音、白描佛手、各式字体的书法都在特定的空间里呈现着不一样的视觉效果和心理暗示。整个舞美设计以线条为主,创造出一个纯净流畅的水墨世界。这些线条与演员水袖的动作一脉相承,搭配在一起显得淡雅脱俗飘逸,而线条所产生的张力又可谓是铺天盖地。
画家奚淞的白描观音,是用最简约的笔墨展现朴素洁净之美。在《玉簪记》中为了与董阳孜狂放的草书融相合,白描观音的一些线条作了偏向自由的调整。佛手印、佛手莲花等也作了局部放大呈现。不论是观音全身像还是局部被放大的佛手,画面中单纯的墨色和大量的留白传达一种安详与宁静,表现了女贞观清修的生活环境。与这份清修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董阳孜的书法,她的书法有留白、有交错、有虚实、有浓淡,行云流水般地顺着文字的意象流动,从文字的形式着手,最后却打破了文字的钳制,摆脱意义的架构,挥洒自如的沉墨,流露出充沛的生命力,看似自由随性但却经过缜密的构图与酝酿。所以说,《玉簪记》里的字画已融入表演中,同时,也是剧中人物内心活动的一种表达方式。比如《问病》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长幔草书,笔力酣畅淋漓,与背投画面佛手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俩的恋情在琴挑中滋长,琴挑之后,必正不知道自己的一片真情妙常是如何看待的,郁郁而病。妙常随姑母来探望,必正欣喜。但因姑母在场,必正对妙常的情意不敢讲也讲不清。而妙常对潘必正其实早已生情,两人在这样的场合下只能欲言又止。此时的书法和绘画间的对比就是预示着剧中人当时的内心活动,渲染了这场戏的内心脉络。又如《秋江》中的“秋江”两字,董老师运用了草书,她为这两个字写了不下五十多遍,一遍比一遍抽象,一遍比一遍似行云流水,正如剧情中所描述的男女主角乘坐一叶扁舟在江上你追我赶,迎风呼唤、情意绵绵,最后在江中相拥道别的澎湃的意境。而且董老师选择淡墨来书写,拉伸了舞台的景深,让舞台更有空间感。
《玉簪记》的故事发生在女贞观里,因此服装要非常的淡雅和简素。服装设计王童夫妇,在服装设计上把《琴挑》中男主角服装上的苏绣图案放在一角,采用垂直式的呈现,穿上显得人物修长俊雅。又如女主角的道袍,没有选择传统的菱形纹样,而是采用了莲花图案,莲花是道与佛教最崇高的符号,感觉清新脱俗,比菱形的好看。然而越简单的东西越难做,《玉簪记》服装的料子颜色都很淡,绣线的颜色就要更淡,但是又要看得见,所以一朵花上的套色都要5种或者以上。为了更写意,有时候会把女主角身上的莲花图案绣于白纱坎上。服装也是会讲故事表达情感的载体之一,如《秋江》一折中,纹样采用水纹和莲花来表达男女主角在江上追逐的炽热情感,同时也给表演增加了飘逸感。
书法、绘画、精美的戏服等,舞台上元素很丰富,在极简、写意的设计方向下,灯光设计没有使用浓重的色彩,而是呈现出一种高净度的透明感,以此来烘托简素、淡雅的服装色彩,营造出昆曲的雅致。此剧的灯光设计和服装设计一样,越简单的东西越难做,灯光设计需要做“减法”,就好比化裸妆,轻透到不着痕迹。《玉簪记》里的故事基本都发生在女贞观中,灯光设计运用一些树影、花影打在地板上,低调的渲染着不同时间、不同场景的氛围,有时候没有群场,只是男女主角的戏时,就会突出表演区,把空间层次区分开来。《秋江》一折是人物情感喷发、提升的高潮段落,男女主角在江中你追我赶,在舞台上跑圆场,动作比较大,既要很好的体现水面感觉,又要兼顾灯光不能打在演员身上,电脑灯做出的水面感觉很好的解决了这些。
《玉簪记》的舞美设计,在不妨碍演员表演为前提下,做到了极简、写意、诗画。琴、曲、书、画一份来自传统的优雅,配上现代的舞台,把传统与现代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正所谓“因循传统但不拘泥于传统”。这种视觉、听觉上的呈现为我们现代人浮躁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心灵的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