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强
一战期间,随着政论性报刊的兴起,中国出现了一批思想理论家,他们大都受到新式教育的影响,并且具有开阔的政治视野。这些思想理论家借助政论性报刊,宣传民族主义,旨在唤醒国民的民族意识。这一群体的典型代表人物为梁启超,他在此期间写了大量的欧战文章,以使中国人了解国际时事、了解欧战、了解日本对中国的威胁。梁启超深刻认识到日本通过甲午战争已经改变了东亚的国际体系,一战势必使日本成为一个主导东亚秩序的地区大国,这是中国面临的更大威胁。为改变日本独霸中国的态势,中国必须参战,以期参加战后和平会议,谋求中国以平等身份加入国际体系。刘叔雅在《新青年》上撰文说,中国青年应从欧战中牢记这一教训,那就是在国际体系中强权就是公理,而那些致力于收复主权的国家最终将获胜并强大起来。尤其是“二十一条”签订后,以梁启超为首的中国精英人士掀起了揭露“二十一条”的舆论宣传,使得中国公众对日本“二十一条”的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这些思想界精英都鼓励中国人要为国雪耻。以梁启超为代表的思想界精英自认为,作为一个有觉悟的精英分子,他要教育和唤醒四万万沉睡的中国人。[1]因此,这种自上而下的信息灌输模式有力地促使了中国人的民族意识和国家认同感的增强。
清末,随着洋务运动开展及与外国交往的增多,时人对待外交事务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出国留学成为许多中国学生的梦想,并且外交官成为一种光荣职业,顾维钧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正是在这个历史的大趋势下,民国成立后才有可能形成一个阵容强大的职业外交官群体。这一职业外交官群体都有着共同的教育背景,较之于过去的封建官僚,他们有宽广的国际视野、深厚的国际外交知识、强烈的民族意识和爱国情操,他们强烈希望中国能以平等一员加入国际体系。在中日“二十一条”交涉期间,日本担心“二十一条”会招致其他列强反对,要求北京政府严守秘密,但是中国的职业外交官很清楚国际舆论的影响力,他们暗中将日本“二十一条”的要求全部透露给各国驻华公使。顾维钧将“二十一条”要求寄给美国各大报社,美国媒体很快予以报道。外交总长陆徵祥是中日谈判中国方面的首席代表,他告诉美驻华公使芮恩施说:“中国所希望的是,美国和世界能了解中国情况并作出判断。”[2]在国内方面,职业外交官也及时向公众传达情况。这些职业外交官争取国内外舆论的援助也许没有产生巨大的影响,但至少使日本在国际道义上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些职业外交官在和列强交往的过程中,捍卫国家尊严和主权的行为,势必影响中国的外交政策,也深刻影响中国普通民众的民族意识和国家认同。
一战爆发之时,中国就因青岛问题有参战之意,而“二十一条”也迫使中国下决心参战,但两次参战动议都因日本作梗未能实现。以梁士诒为代表的中国政府开明官员积极主张中国择机对德宣战,他们认为只有参战才能解决山东问题,才能出席战后和平会议,因而参战符合中国的长远利益。并且从长远来看,德国的国力不足以赢得这场战争,中国选择协约国一方是明智的。但是由于日本的反对,这些开明的政府官员于是采取了“以工代兵”的灵活策略,这种替代方案使参战得以成行。华工出洋表明了中国人有诚意、有能力支持协约国。华工出洋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壮举,它打破了明清时期闭关锁国、移民海外的思维定势,表明了中国人思想观念的更新和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开明官员不仅促成了华工出洋,还推动了1917年对德奥宣战。这次宣战是理智的审慎抉择,是进步的、具有国际视野的,开明政府官员的所作所为使得中国能在战后参加巴黎和会,为中国融入国际体系提供了条件,客观上促进了中国的国家认同。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列强放松了对华的侵略促成了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的短暂春天。时间虽短暂,却依然促成了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壮大。更为巧合的是一战与新文化运动不期而遇,一面袁世凯掀起了“尊孔复古”的逆流,一面中国的知识分子高举民主与科学的大旗,对于民族的觉醒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一切变化为国人追求民主的运动奠定了基础。面对民族危机的加剧,中国社会精英阶层通过舆论导向等多种方式的引领作用,为一战期间中国人所追求的国家认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因而,一战结束后的中国和1914年的中国有着天壤之别,其不同体现在社会、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等各个方面。在精英阶层引导的民族独立的舆论之下,战后的中国人才会在巴黎和会和华盛顿会议不断追求国家的利益,体现了国人民族意识的进一步提高。所以,从这个角度讲,一战既是失败的又是成功的,一方面,在精英阶层的引导之下,国人进一步觉醒,促进了中国人的国家认同。另一方面,从国际层面来看中国逐步摆脱孤立主义、以平等的地位加入国际体系并逐步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