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忠 新疆日报社 830051
2014年起,我的岗位调整到《新疆农民报》编辑部。从此,我成了一名农民报记者。
新疆农民报,听上去怎么也没有新疆日报那么高大上。我为什么宁可丢弃了新疆日报社评论员头顶那熠熠生辉的光环,去一家小报跑起了采访呢?一开始,很多人觉得我昏了头,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平复同事朋友们的疑问。
其实,我打小就喜欢农村。因为长期生活在农村,我对农民的故事有着天然的兴趣。上大学,我学的是中文。因为我喜爱的几位乡土作家,像贾平凹、莫言等,也都是学中文的。除了爱读农民的故事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梦想——有朝一日,我也能用自己的笔,写一写农民的故事。到农民报工作,不正好就有这样一个便利条件吗?
在我去新疆农民报的当年,新疆范围内声势浩大的“访民情、惠民生、聚民心”活动拉开了帷幕。部门派我去和田地区采访,我一头扎进场遍及各个县市乡村的活动中,一时忘了归途。
对农村,我之前是有一定了解的。但是,在那次下乡中,我还是被感动了一次又一次。
“你知道村里的工作队(组)吗?”我和一位妇女搭话。
出乎意料的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妇女却回答了很多内容。说到动情处,竟然声音哽咽起来,不断地用手抹着泪水。我把自己采访包里的纸巾递给妇女,让她有什么困难慢慢说。
等翻译告诉我妇女说话的内容后,我吃了一惊。原来,她并非遇到了什么困难,而是因为我的提问,让她想起了刚刚入村“访惠聚”工作队。
工作队员提着慰问品去看望了她,帮她联系了看病的医院,还给她家发放了扶贫鸡苗。她说,乌鲁木齐来的干部,把自己家的孩子和老人都扔在家里,千里迢迢来到和田给农民办好事,这实在让大家太感动了。
妇女家里得到了各类帮扶,总价值其实也就1000元左右。为什么她会如此感激呢?我后来也搞清楚了。她家一年的总收入,也就三四千元。1000元对她家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贫困农民在新疆是很多见的。在南疆四地州农村,仍然有大量贫困户。事实求是地说,贫困农民的生活是很让人心酸的。有些贫困农民,他们一年只能吃上两三回肉,就是在参加村里的婚宴时,就是在那一小盘碎肉抓饭中。也大致正是这群贫困农民,他们又特别感激党和政府,一些或许在外界看来并不十分巨大的惠民举措,就能让他们感激得涕泪涟涟。
首次以农民报记者的身份下乡,我长期写农民故事的信心就树立起来了。
这些年,我跑遍了新疆的各个地州市,尤其是南疆四地州。我的足迹深入到了昆仑山深入一入冬便会大雪封山,直到来年化雪才能和外界取得联系的牧业村;我的足迹也深入到了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沙海冲浪8个月小时才能到达的沙漠原始村。几年来,我采访过的农民已经难以统计。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我的手机通讯录中,有许多个艾尼瓦尔,有墨玉的艾尼瓦尔,还有阿瓦提的艾尼瓦尔。我的微信中,也可以找到好几个阿不力孜,有伽师的阿不力孜,也有疏勒、和田的阿不力孜。皮山县发生地震了,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当地农民,得知我是在向他们问平安后,他们在电话那一头抢着对我说谢谢。红枣价格走低后,我为刚刚起步的农村电商们担忧。一句简单的微信鼓励,年轻人马上向我这位大哥哥表态:一定要想办法,把生意做好。
几年来,许多采访对象和我成了好朋友。有上了中央电视台的“馕饼小伙”亚森·如则,还有苦寻恩人13年的维吾尔小伙如则江·吐逊。我们亲如一家,是好朋友,也是好兄弟。见面后,他们总是对我道称谢不断。而我却告诉他们,其实,他们才是我的贵人。因为遇到了他们,我的报道才被兄弟媒体竞相转载,并且获得了新闻奖。
在刚刚过去的狗年春节里,我和托克逊县的"四同″干部一起在农民家里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农民家的大盘鸡是我一年中印象最深的美食,农民家的麦西热甫也是我一年中最愉快的聚会。从农民家里出来后,我的身上总是被蚊子和跳蚤咬了很多红疙瘩。此时此刻,浑身上下还有40多个。但我的心里却不觉得难受——我最多住几天就走了,可农民呢。他们在那种简陋的房屋中一住就是一辈子,他们的身上又被叮了多少个红疙瘩?
在去农村采访的路上,我遭遇了好几起暴力恐怖案件。有的离我三五公里,还有的离我就几十米甚至十几米。我丝毫没有畏惧,也从来没有动摇过坚持讲农民故事的决心。新疆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党报新闻工作者应该有自己的担当。
我认为,农民是最朴实,也最真诚的人。
我相信,农民是最善良,也最感恩的人。
虽然他们身上有灰土,但心灵却最干净。
虽然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从他们简单的言语中,却总是能见出智慧的光芒。
几年后,同事们开始很羡慕我的工作岗位。领导认为,我的成果是个人努力而来的。我心里却明白,自己的收获其实全是农民兄弟给的。
我是农民报的记者,我希望农民朋友把我也当成农民。我愿意拜他们为师,走进他们的生活,倾听他们的心声,记录他们的喜怒哀乐,讲述他们的故事,讴歌他们的生活。
我相信,在举国共圆中国梦的今天,农民的故事,一定是时代车辙中最斑斓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