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 娘

1.马路上 夜

风雨交加，来往车辆的灯光形成了不断交替着的灯柱。

人行横道上，一把抖动的雨伞在快速地移动着，雨伞下罩着背着背包的赵志强和他的女友郑蓉。

赵志强突然发现一辆倒在地上的电动车，电动车的旁边俯卧着一个人。

“不好，有人被车撞了！”赵志强惊叫了一声，随后像是命令似地对郑蓉说，“快到马路边上，想法打120。”

郑蓉：“那你……”

赵志强：“我在这里挡车，你快去。”说完，把雨伞递给了郑蓉。

郑蓉小跑着过了马路。

赵志强来到伤者旁边，看见地上混流的雨血。随即转向来车方向，把背包扔到了前面，自己站在了伤者旁边，一边打着手势指挥车辆，一边不停地吆喝。

几辆来车有顺序地越过了事故现场。

马路边上，郑蓉与一个过路人在商量，过路人掏出手机快速地拨着。

2.马路上 夜

急救车鸣着警笛疾速行驶。

3.事故现场 夜

郑蓉来到赵志强身边。

赵志强：“打通了？”

郑蓉：“通了。”

赵志强：“你站那边，咱把车往两边引。”

在车灯的照耀下，这对情侣的衣服已经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头发不停地滴着。

一辆轿车压着背包向赵志强冲来，赵志强高扬双手，轿车猛打方向，倒车镜打倒了赵志强。

轿车紧急刹车，但后轮却压过了赵志强的左腿。

赵志强“啊”了一声。

郑蓉：“赵志强！赵志强！”

轿车司机急忙来到赵志强身边：“兄弟，兄弟！”

赵志强：“我的腿……”

轿车司机迅速掏出手机拨打着。

4.医院外 夜

赵志强被抬下急救车。

5.医院走廊 拂晓

手术室外面有几个焦急等待的人，两鬓花白的李玉兰、郑蓉、一个领着十岁左右小男孩的中年男子和那个肇事轿车的司机。

手术室的门打开，手术车慢慢地推了出来，在外等候的几个人迅速地围了上去。

轿车司机接过了护士手中的吊瓶。

李玉兰伏在赵志强的脸边，叫了声：“志强……”眼泪便滴在了赵志强的脸上。

郑蓉抓住了赵志强的手柔情地问道：“疼的厉害吗？”

中年男子牵着小男孩的手来到手术车旁边：“就是这个叔叔救了你妈妈的命啊！”

小男孩叫了声：“叔叔……”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赵志强微笑着看了看围着的人们，然后紧盯着李玉兰：“嫂子，没事。”

一名手持值日夹的护士来到手术车边：“哪位是赵志强的家属？”

护士略带诧异地望了望众人：“请到30号病床。”

6.医院走廊 日

三男一女一行四人慢慢推开了标有28-30字样的病房门。

7.病房内 日

正在剥香蕉的李玉兰见到眼前的三男一女，忙把香蕉放在桌上，起身向前：“王主任，是您呵，这几位是？”

街办王主任快人快语：“李大姐，这几天辛苦你了。”抬手指了指来人中的中年男子，“这是咱区宣传部的沈部长，志强受伤以后，区领导一直很关心，先后给街办打了几次电话，今天沈部长又亲自来看望志强。”

沈部长客气地握了握李玉兰的手：“大嫂，小赵受伤让您受累了，刘书记和张区长要我向您转达他们的问候和对小赵的敬意。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尽管向我和王主任说。”

李玉兰激动地说：“没有困难，没有困难。领导那么忙还惦记着我们，谢谢了。”急忙把两个小凳推了过来，“快坐下！”

更为重要的是，区县级电视台在制作专题节目时，往往存在创新意识不强、缺乏优创的弊端，相关采编人员的能力和素质都有待提高，业务水平不高、责任心不强的现象也比较常见，这需要在后续工作中努力加强。

随行的两个青年把鲜花和水果放在另一张病床上。

王主任：“复查结果出来了吗？”

李玉兰把脸转向躺在床上的赵志强：“出来了，骨头对得都很正，愈合的也很好，医生说再过十来天就可以解石膏了。”

赵志强想起身，被沈部长制止了：“小赵，别动，好好养伤，区里已经发出通知，号召全区人民尤其是青年朋友向你学习，出院以后安排你给青年们去做个报告。”

赵志强连忙说：“不！不！”想再次起身，又被制止了，他躺下身，“沈部长，我可没有什么好说的。”

沈部长：“你舍己救人的事迹在报上刊登后，深深感动了广大市民。各大报纸、网站除了转载市报的通讯以外，纷纷打电话给宣传部，要求深度报道，你看这张……”

报纸标题特写：《舍一条腿换一条命值！》

赵志强：“沈部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部长：“年轻人谦虚点好。”

赵志强近乎争辩地说：“不是谦虚，我三岁时就没有了娘，我嫂子就和我娘一样把我拉扯大，教我做人，供我上学，真正感人的应该是我的嫂娘！”

众人大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李玉兰。

推出片名：嫂娘。

8.峡山水库 日

字幕：1972年春末。

明镜般的水面，偶尔划过的几条小船荡起一串串的涟渏。

水中的小岛一片春意盎然，鸟语花香。

西岸坐落着一个小村庄赵家屯。

赵志强的画外音：“我娘没了以后，我爹怕我落入后娘手里，发誓不再找人，一天天地苦熬着……”

9.赵连成家 日

赵连成在缝鞋，锥子刺在了手指上，鲜血流了出来，赵连成紧蹙着眉头，长叹了一声，拿一块破布擦了擦手上的血，又拿起了那只开了口的鞋。

10.赵连成家 傍晚

赵连成一边吃着烧煳了的玉米饼子，一边流着眼泪。

张大婶进来，见赵连成的样子，长叹了一声，擦了擦眼角。

赵连成见张大婶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饼子，顺手拖了一个草墩子推到了张大婶身边：“他婶子，你坐。”

张大婶一边落坐一边说：“连成啊连成，你可真是个犟种啊。跟你说了多少遍找个人和你一块过日子，你就是油盐不进，家里没个女人哪还像个家啊！好了，我也不给你操这份心了，你不找也就算了，反正你愿意既当爹又当娘。”

赵连成委屈地噙着眼泪说：“他婶子，哪里是我愿意这样，我是剜了眼叫街，没有办法。我得为这两个孩子想想啊！”

张大婶：“也是。唉！要不，先给志刚说个媳妇吧。一来，志刚也是二十三四的人了，也到时候了。二来，这媳妇也好帮着你拾掇拾掇家啊。”

赵连成：“咱这个样子谁愿意跟啊？”

张大婶：“这你不用愁，南李家庄的李老师他小闺女我已经托人问过了，那孩子知书达理，和你家志刚都属鼠，很般配。我不为你也得为俺那三岁的小强啊，才三岁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她眼泪掉了下来。

11.赵家屯 晨

迎亲的队伍向村边移动着，欢呼雀跃的小孩们跑在队伍前面，随后的几个青年手握着已经缠好鞭炮的竹竿，喜滋滋地大步走着。

12.水库边 晨

一辆迎亲的马车沿着水库边的土路急驶着。

赶车人扬了一下手里的长鞭，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驾辕的骡子“得得”地小跑了起来，脖子上铜铃声在旷野里回响。

路边的大树快速地向后闪着。

美丽的河滨风光。

水中扬起的渔网，漂移的小船……

马车上坐着李玉兰，两个齐肩的小辫扎着的红绸蝴蝶结就像两朵飘动的红花，红色的翻领外套和酱色的裤子，以及白底黑帮的工农鞋显得格外协调。

伴娘是一个比李玉兰略微年轻的姑娘，穿着入时。

李玉兰在凝思。

伴娘回头向李玉兰笑了笑，又看了看车尾上的喜庆之物，四个贴有红双喜的大筼斗，上面都盖着红包袱。

13.乡间土路上 日

望着渐渐走近的小村，伴娘问了声：“大叔，快到了吧？”

赶车人：“前边的庄就是。”

赶车人又打了一个响鞭，两头骡子又“得得”地跑了起来。

14.赵家屯村头 日

迎亲的队伍已经分列两边。

准备放鞭的青年已经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另一个青年则把长鞭的引信刮了刮。

马车进入了人群组成的胡同。

赶车人用手勒紧了牲口的嚼子。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紧随着车尾唧唧喳喳地跑着。

人群中传来了人们的赞美声。

“嗨，真俊！”

“可不，和那小戏子似的。”

“在咱这东西两庄的闺女媳妇那真是压了市了。”

“赵志刚真是好福气啊！”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炸碎了的纸屑散落了满地，就像铺了一张红地毯。

15.赵连成家 日

一个简易的草披门楼下，刚刚刷过黑油漆的大门仍然显露着被风吹雨打形成的纹路，两个大红双喜字分贴在两扇门上，门楼的向阳坡上放着用红纸包好的砖坯。

右边门框上挂着光荣烈属的牌子。

小院内已经摆好两桌酒席，宾客们已经开始围坐了。

四岁的赵志强安然地偎依在张大婶的身边。

李玉兰在伴娘的搀扶下迈进了大门。

一个姑娘把几块红毡踏步一块一块地向前倒着，李玉兰一步一块地踏着走到了正屋的门前。

村支书高声道：“乡亲们，老少爷们儿们，今天是赵志刚和李玉兰新婚大喜的日子，也是咱赵家屯和李家庄两个村的大喜日子，咱这两个村老辈里就像一个村，打鬼子的时候两庄的民兵就统一调动，不论那庄有事，大家一起出动。今天，老天爷用一根红绳把赵志刚和李玉兰拴在一起，也就把咱两村又向前推了一把。志刚这孩子有出息，考上了大学，常年工作在外，玉兰又初到咱庄，今后大家伙儿要多照顾他们，多帮扶他们，对不对？”

众乡亲高呼：“对！”

村支书：“今天咱喜事新办，磕头，入洞房那套就免了，只让两个新人敬四杯酒，好不好？”

众人：“好！”

村支书：“这第一杯先敬咱们的救星毛主席和共产党，第二杯敬我们两庄的所有长辈，第三杯敬他们双方的爹娘，第四杯小两口互相敬。我先说开，志刚喝这四杯酒没问题，咱潍河边的青年哪个不得半斤四两的，但玉兰是咱庄的新媳妇，大家别强求，让她尽力就行了。怎么样？”

众人：“好！”

村支书：“来，敬酒开始！”

16.赵连成家 黄昏

张大婶走进房门：“志刚啊，玉兰刚进门，锅碗瓢盆也不知道在哪儿，你爹呐，这几天也累得够呛，也该让他歇歇了，这几天的饭我来做！”

“不用了，婶子，这几天里里外外的让您受了不少累，操了不少心，您也歇着吧。我虽然没有婶子的手艺好，但是庄户饭还是能做的，咱不是新事新办嘛！”李玉兰大方地说。

张大婶：“你这孩子，怎么地也得过了三日啊。”

李玉兰：“婶子，咱不讲究那些，过了门就是一家人。来，志刚，做饭！”

张大婶欣慰地笑了。

赵志强的画外音：“就这样，我嫂子从进门第一天就担起了我家的全部家务，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家。”

17.新房内 夜

李玉兰在铺着崭新的被褥。

赵志刚把罩子灯的灯光拧小了一些，深情地看着李玉兰，眼神里充满着爱怜和期待：“明天我就要回厂了。娘去世一年多，爹好像老了五六岁，这才50岁的人，老成什么样了。我参加工作才一年多点，咱兄弟又这么小，往后你得多受累呵！志强要是有什么差错，你就……”眼里噙着泪珠。

李玉兰一把捂住了赵志刚的嘴：“志刚，别说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她放下手，偎依到赵志刚的身边，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俺爹教了你六年小学，知道你家的为人，现在都一个锅里摸勺子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家里的事你尽管放心，爹和志强保证掉不了地上，倒是你一个人在城里，干起活来什么都忘了，俺有点不放心。”

赵志刚紧紧地把李玉兰搂在怀里。

18.赵连成家 日

字幕：三年后。

赵志强和侄子明明欢快地跑进房门。

李玉兰踏着缝纫机在缝制一个书包，旁边放着几件衣服。她停下机子喊了一声：“志强，过来。”

赵志强应声而至：“嫂子，什么事？”

李玉兰：“明天就要上学了，试试这衣服。”

赵志强穿上新做的衣服，李玉兰给他拽了拽袖子，抻了抻下摆，提了提裤腰，仔细地看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赵志强：“太好了，嫂子，今天我得穿着它睡觉。”

李玉兰：“那可不行，明天上学才能穿。”

赵志强：“那好吧。”

李玉兰：“背上书包让我看看。”

赵志强背上空书包，李玉兰拿过一本旧书塞进了书包，端详了一下：“像个学生样。”

明明嚷嚷着：“娘，我也要新衣服，我也要新书包。”

李玉兰：“等你上学时，娘也给你做新衣服和新书包。”

19.岛城轻工机械厂 傍晚

字幕：两年后。

下班的职工向大门走去，身着工装的赵志刚边走边与身边的小王讨论着什么。

传达室的大爷走出门喊：“赵主任，你的信。”

赵志刚：“别的，大爷，还是叫小赵好。”伸手接过信。

刘大爷咧开嘴笑了。

20.单身宿舍 傍晚

赵志刚打开信。

李玉兰的画外音：“志刚，见字如面。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家里的事大概你也知道。生活方面，队里都挺照顾咱，志强和孩子也都廷好。就是咱爹好像有什么心事，常常一个人在屋里抽闷烟，还经常地咳嗽。只有咱明明过去闹他的时候，才有点欢气样。志强已上了二年级，他很懂事，学习也很好，每次考完试都把卷子拿给我看，然后自己收起来。有件事我想了好长时间，今年秋收以后，我和孩子们在家看门，让咱爹到你那里住些日子。你在青岛工作了五六年，他50多的人了，还没到过青岛，我心里不好受。到了那里，你除了带他看看光景外，最好上大医院找个医生给他看看，好些日子了老是咳嗽，到卫生院看了几次，也说不出是什么病。”

赵志刚慢慢收起信，环视着这个单身宿舍，两张单人床、一张三抽桌、两个木箱、一个脸盆架。

小王进来：“嫂子来信了？什么时候到？你没空，我去接他们娘儿俩。”

赵志刚：“不用急，再过些日子。”

小王：“还不用急？秋收不是搞完了吗？嫂子在家一忙就是一年，家里地里的活干着，老的少的照顾着，多么不容易。再说，也好帮我洗洗被子啊！”

赵志刚：“小王，你嫂子今年不来了。”

小王：“什么？你、你，到底为什么？我可一直把你当我的大哥来待，别提了个主任思想就长毛，你要敢当陈世美，我就敢当包黑子！这么好的嫂子你上哪儿找去？”

赵志刚：“你想哪去了？你大爷身体不舒服，我得带他到医院看看。”

小王：“噢。”

赵志刚：“好了好了，赶紧打饭，疏解机叶轮工装今晚试验，咱俩还得靠上。”

21.赵连成家 傍晚

放学回家的赵志强欢快地跑进屋里，一边往炕上扔着书包，一边叫着：“爹，爹。”

赵连成从厢房里出来：“在这里，吆喝什么？”

赵志强：“明明和嫂子呢？”

赵连成：“到明明他姥姥家去了。”

赵志强：“什么时候回来？”

赵连成：“要是每日里，现在该回来了。”

大门响了，李玉兰一手挎着一个笎斗，一手领着明明走进了家门。

明明径直向赵志强跑去。

李玉兰：“明明，和你小叔出去玩吧。”

赵志强牵着明明的手雀跃着跑出家门，刚到门口又转回身来：“嫂子，今天发卷子了，在书包里。还有，回来时我碰见咱婶子往东走，我叫她，她也没答应。”

李玉兰：“知道了。”突然，李玉兰看见赵志强手上有伤痕，走路有点瘸，大声喊道，“志强，你回来！”

赵志强慢慢转回身。

李玉兰：“我问你，手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赵志强不语。

李玉兰生气了：“说啊，谁给你挖的？”

赵志强支支吾吾：“不是挖的，是劳动时划的。”

李玉兰：“那腿是怎么回事？”

赵志强：“拉车时跌倒磕的。”

李玉兰：“就没到卫生所看看？”

赵志强：“去了，手上给抹了药水，又给了几片药。”从口袋里掏出用纸包着的药。

李玉兰拿起赵志强的手看了看伤痕，又弯腰轻轻抚摸着他的腿：“还痛吗？”

赵声强：“嫂子，不要紧。”

李玉兰：“志强，人到哪里都得勤勤快快的，积极参加劳动是好事，可千万注意，别碰着磕着的。那点儿伤过两天会痒痒，不要挖它，待会儿嫂子给你煮个鸡蛋补一补。”

明明：“娘，我也要吃！”

李玉兰：“先和你小叔玩去吧。”

赵连成微笑着目送小儿子和孙子出了家门，转过身来连着咳嗽了几声。

李玉兰连忙问道：“爹，又咳嗽了？是不是感冒了？”

赵连成：“没事，这几天喘气有点不大顺溜。”

李玉兰：“再到卫生院去看看吧。”

赵连成：“没那么娇惯，兴许是待变天的事。”

22.张大婶家门口 黄昏

李玉兰把小推车放下，张大婶扶着丈夫下了车。

张大婶：“玉兰，叫婶子怎么谢你啊。”

“这说哪去了。俺叔也出院了，你家俺兄弟刚到部队，咱别和他说了，西庄俺妹妹弄着个孩子，也别光往家跑了，我和你照顾俺叔就行了。”李玉兰把一点钱递给张大婶，“给俺叔买点好吃的。”

张大婶感激地接过：“你，嗨，你还得上明明他爸那里去，哪有工夫？”

李玉兰：“今年冬天，我不去了。叫俺爹去住几天，志刚都工作五六年了，爹还没有见过大城市什么样呐。”

张大婶：“你爹摊上你这个儿媳妇，真是烧了高香了，志强有你这么个嫂子也就有了娘了。”

李玉兰：“婶子，这不都是应该的嘛！”

23.赵连成屋里 夜

赵连成躺在炕上，翻了一下身，又坐起来披上衣服。他摸过烟袋，装上烟，划了一根火柴。

闪着红光的烟锅。

赵连成吐出一口烟，陷入了沉思……

24.赵家屯 傍晚(回忆)

字幕：1948年深秋。

在一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激昂旋律声中，一队步伐整齐的解放军从村边经过。

一名腰挎手枪的解放军军官和一名区公所的女干部快步走近赵连成家，他们两人都打着裹腿。女干部抱着一个孩子，不时地将小被向里掖着。

“连成！连成！”女干部叫着。

“在这儿。”赵连成走出家门。

女干部：“你媳妇呢？”

赵连成：“在屋里做饭。”

“好，咱进屋说吧。”女干部边说边招呼大家向屋里走去。

25.赵家屋内 傍晚

赵连成媳妇赶紧把柴草向灶里推了推，起身迎着人们。

“来来，连成也过来，和你俩说个事。”女干部说，“这是部队里的张营长，他媳妇原来也在咱队伍里，昨天晚上不幸遭了土匪的黑枪牺牲了。留下了这个六个月的孩子，队伍还要行军，张营长决定把这个孩子留在咱庄，等打完了仗再说。区里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俩比较合适。”

赵连成：“中，有我俩在，保证亏不了孩子。打完了仗，找我抱孩子！”

张营长激动地拉着赵连成的手：“谢谢了，老乡，谢谢！我替孩子他娘谢谢您了。”

26.赵家屋里 傍晚

孩子哭了，赵连成媳妇在孩子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嗷嗷……”把孩子放在炕上，“我看尿了没有？”

小被打开了，在孩子的肚子上面露出了一个用旧军装袖子缝成的口袋，里面装着一副小银镯，两个银元和一封信。(回忆完)

27.赵连成屋 夜

赵连成自语：“唉！张营长，孩子已经成人了，可你……”

28.赵家西屋 夜

明明已经入睡，赵志强趴在桌上看书。

李玉兰在给赵志强缝衣服扣子，缝完以后，用牙咬断线，轻轻地放在桌上。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份语文卷子，看到清晰的卷面，工整的字迹，得分100，她满意地笑了，对赵志强说：“志强，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呢。”李玉兰催促着。

“好吧，一会儿我就睡。”赵志强回答着，眼睛却没有离开书。

29.赵连成家 日

李玉兰担着水放在地上，提起一桶倒进水缸。

屋里传来了赵连成的咳嗽声。

李玉兰急忙向屋里走去，大声叫着：“爹！爹！”

“娘，娘，爷爷他……”明明学着咳嗽的样子从屋里跑了出来。

李玉兰见赵连成一面咳嗽，一面又在掏旱烟袋，心痛地说：“爹，你就少抽两口吧！”

赵连成：“好，好。”

“爹，今年冬天我不去青岛了，您去他爸那里住几天，叫他找个医生给你看看，你也到市里和海涯逛逛。”李玉兰说。

“不行，不行。这就够拖累你了，忙完了你再不去住些日子，爹心里过意不去。”赵连成着急地说。

“爹，你说哪去了，没有老的哪有我们小的。我虽然没有明明他爸念书多，可也认得几个字，知道点事理，老的吃苦受累把我们拉扯大，成了家，我们怎么报答也报答不了。我们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可您已经都是五十五六的人了。”李玉兰动情地说着。

“哎！”赵连成长叹了一声，“明明他娘，真是难为你了。”

李玉兰：“我已经写信和他爸说了，明天我给你拾掇拾掇，后天就去青岛。”

30.黄旗堡车站 日

赵连成与旅客们在依次进站。

一列蒸汽机车牵引的绿色客车停靠在站台边。

旅客们陆陆续续上车。

赵连成踏上了一节车厢。

31.青岛火车站 日

小钟楼上的钟表显示三点半。

车站广播声在回荡：“由济南开来的337次列车就要进站了，请客运工作人员做好接车准备。由青岛开往沈阳方面去的118次列车快要在本站开车了，还没有进站的旅客，请抓紧时间进站上车……”

出站口已经站满了接站的人们。

出站门，工作人员一边验票，一边放行。

小王紧盯着鱼贯而行的出站旅客。

出站旅客渐渐稀少。

赵连成提着一个白色包袱和一个黑色的小提包向出站口边走边张望。

小王看见了赵连成，不断地向他挥手。

赵连成出了站门。

小王：“你是赵大爷吧？”

赵连成略带疑虑：“你是……”

“我是轻机厂的小王，是和赵主任一个宿舍的，赵主任让我来接您的。”小王接过赵连成的行李。

赵连成：“赵志刚他？”

小王：“车间里忙。”

“噢。”赵连成释然。

32.蓝山路 日

电车一辆接着一辆，维持交通秩序的老人手持小红旗在不断地摆来摆去。

33.海边 日

远处的栈桥清晰可见。

海中的小青岛被一抹淡淡的白云所缭绕。

白色的浪花珍珠般地抛撒在栈桥的桥面。

海鸥在海天之间翱翔。

游人如织，小王与赵连成随着人群慢慢移动。

小王看了一下手表：“来一趟青岛不容易，哪天赵主任有空，咱们一块出来好好逛逛。”

赵连成：“功夫缺啊，你嫂子领几个孩子在家里，我过意不去，住个三天二日我就回去。”

小王：“大爷，电车来了，咱上这辆。”

34.电车上 日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繁华的中山路，具有浓郁的异国风情的各式小楼、国货公司、银行大楼……

35.赵志刚宿舍 傍晚

赵志刚接过父亲手中的袋子：“爹，坐几点的火车？”

赵连成：“我也弄不清，反正吃了早晨饭就往黄旗堡车站赶，快待做晌饭时就上了车。”

赵志刚：“晌饭在车上吃的？”

“没有，明明他娘给我钱，让我在车上买点吃，我一问，八毛钱一份，没舍得，就吃了几个煎饼。火车上的那个闺女给我倒了一缸子水，挺好的。”

“哎，爹，穷家富路，再贵咱也得吃饭啊。”赵志刚边说边给父亲倒了一杯水，“你先喝口水，我这就去打饭。”

36.赵志刚宿舍 傍晚

三抽桌被拉到两张单人床之间，桌上摆了两个搪瓷小盆和一个铝制饭盒。

赵志刚从床底下拿出一瓶景芝白干和一瓶栈桥白酒问：“爹，喝哪个？”

赵连成：“哪个贵哦？”

赵志刚：“都差不多，你喝了大半辈子的酒，都是景芝味，今天尝尝青岛酒吧。”边说边打开一瓶栈桥白酒。

赵连成笑了：“中，中。”

赵志刚拿过两个玻璃杯：“倒满吧。”

赵连成：“别，半下吧。”

赵志刚把杯递到了父亲手上：“爹，来，喝。”

赵志刚把一盆炸鱼向父亲那边推了推：“今天食堂刚炸的披毛鱼，你多吃点。”

赵连成：“来，一块吃，明明他娘和孩子们捞不着吃了。.”

赵志刚：“等他们来了再补上。”

37.医院门诊部门前 日

赵志刚手里拿着一些药和几张化验单，面带愁容慢慢地走着，当他看见父亲正向自己张望时，赶紧转为笑脸，向父亲走去。

赵连成焦急地问：“什么病啊？”

赵志刚：“医生说，没什么大病，先吃点药，过几天再来看看。”

赵连成：“到底是什么病？你怎么拿那么多单子？是不是那种坏病？”

赵志刚：“不是，真没什么大病，肺上有个小东西，医生说，手术了就好了。”

赵连成：“志刚，你爹不是泥捏的，你和医生说，哪天割都行。一九四八年支前，担架不够用，我都是自己往下背伤员。现在不行了！”

父子二人转身向外走去。

38.赵志刚宿舍 夜

透过窗帘可以看见远处路灯的亮光。

赵连成起身坐起，习惯地摸过旱烟袋，又不情愿地放下。

侧身面对墙壁的赵志刚眼里噙着泪水，陷入了沉思……

39.医院化验室窗口 日(回忆)

化验员把一张单子递给赵志刚。

化验单特写：医生手写的“肺癌”二字。

赵志刚蒙了，拿起单子向楼上跑去。

40.胸外科诊室 日

赵志刚把单子递给了一个年约50的医生：“刘主任，我爹这辈子太苦了，求求您，想法救救他啊！”

“我在看胸片时，就基本断定是肺癌了。”医生沉思了一下，“现在看来，手术也许能够更好一点。因为非小细胞癌做了手术，可以延缓它的扩散，术后存活五年以上的病例也不少见，从瘤子的大小和清晰度来看，现在还不到晚期。这样吧，我们商量一下，根据床位情况，约个时间，你看怎样？”

赵志刚：“那好，刘主任，能有个大概的时间吗？我和家属好有个准备。”

刘主任：“下星期五，我来主刀，你得告诉你父亲，烟，坚决不能再抽了！”

赵志刚：“谢谢您，刘主任，谢谢！”(回忆完)

41.赵志刚宿舍 夜

赵志刚转过身，看见父亲坐起又躺下，问道：“爹，还想抽烟？”

赵连成：“这一戒烟，没招没捞的。”

42.赵连成家 傍晚

张大婶拿着一封信走进了大门：“玉兰哪，明他爸来信了，你不在家，他们送我那儿了。”把信递给了李玉兰。

李玉兰：“又麻烦婶子了。”

“你爹去青岛有十来天了，平日里在家一天不知见多少遍，这一走，还真觉得是个事。”张大婶有点伤感了。

放了学的赵志强高兴地迈进家门，笑着叫了声：“婶子来了。”

张大婶：“你看，这上学的都放学了，该做饭了。”

43.李玉兰房间 夜

如豆的油灯依然能够照见墙上贴的两张三好学生的奖状。

李玉兰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慢慢地把信放进信封里。

赵志刚的画外音：“咱爹星期五做手术，你拾掇一下赶紧来青岛。我知道，为了这个家，你付出的太多太多，可是咱没有别的办法啊。厂里领导也很照顾我们，专门抽人帮我们来陪床。爹的病不要和志强、明明说。把明明送他姥姥家住几天，志强先到咱婶子家吃几天饭……”

44.李玉兰房间 夜

李玉兰把一件拆洗干净的棉袄穿在赵志强的身上，顺手拽了拽衣袖、领口：“志强，这是用你哥的旧衣服做的袄表，你不嫌弃吗？”

赵志强：“不嫌弃。班里的同学都说我穿的衣服好看，合身。”

李玉兰：“等过年的时候，咱割布做个褂子套上好吗？”

赵志强：“要做，得先给你做，我上学，没有好歹。”

“好，好，咱都做。从明天早晨开始，你先到咱婶子家吃几天饭。到了人家里，长点眼色，比在咱家还要勤快。你哥厂里有点事，我去住个三天二日的就回来。”李玉兰一边嘱咐着一边环顾着屋子，“你自己别动烟火。晚上写完作业，关好门窗就睡觉。”

赵志强点头应允：“放心吧，嫂子。那明明呢？”

李玉兰：“送他姥姥家住几天。”

45.岛城轻工机械厂 日

厂部会议室，厂领导们正在开会。

老厂长正在发言：“今天咱们开个党委扩大会，议题只有一个，就是研究赵志刚同志的救济问题。赵志刚同志的父亲因为肺癌做了手术。同志们，这事摊在谁的身上都是大事，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赵志刚的家属和孩子都在农村，生活本来就很紧张，我认为，党组织、工会组织必须担起这个责任，尽最大能力来帮助他。同志们意见如何？”

“同意救济。”大部分入会者同声回答。

“赵志刚他父亲的手术到底花了多少钱？救济多少好呢？”财务科长张秉惠问了一声。

老厂长：“我已经通知赵志刚了，去个人看看他来到了没有。”

一个人走出会议室，旋即又回来说了声：“来了。”

老厂长：“让他进来。”

身着带有油污工装的赵志刚进屋：“老厂长叫我什么事？”

老厂长：“你父亲这次住院手术一共花了多少钱？”

赵志刚似乎明白了什么：“各位领导，我非常感谢组织对我的关怀，昨天工会主席就和我谈过，说要给我救济。作为一个党员，我个人的暂时困难能够克服，就不要麻烦组织了。再说也没花多少钱。”

老厂长：“今天是党委扩大会，你也是参会人员，花了多少就是多少！”

赵志刚：“手术一共花了2300多元。”

老厂长：“我再问你，你一个月多少钱的工资？”

赵志刚：“86元。”

老厂长：“好了，你先回去吧。”

赵志刚走出会议室。

老厂长：“刚才老张提到应该救济多少，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按照常规，不能超过1000元。”张秉惠说。

“大家想一想，他一年的工资满打满算也就1000块，他不吃不喝得两年多才能还上，两年多啊，同志们！更何况赵志刚说的这个只是手术费，总费用差不多得四千块，放到谁身上，都不是小数！”

会场一片寂静。

老厂长环视着与会人员：“我提议，工会按最高限额进行救济，厂里按特殊情况救济。另外，明天发工资，扣除党费，我这个月的工资全部拿上！同志们，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个秘密，赵志刚同志入党政审时，赵志刚的父亲对组织部门的同志说，他不是赵志刚的亲生父亲，赵志刚的亲生父亲已经在抗美援朝时牺牲了，他嘱咐我们一定保密。他说，他要看看平民家的赵志刚能不能成为一块好钢。如今，老人自己遇到这么大的事，赵志刚同志也已是我们厂的优秀中层干部，作为一个国营厂子，面对着这样一对父子，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室内鸦雀无声。

46.赵连成 傍晚

放了学的赵志强看见李玉兰便小跑过去：“嫂子，嫂子，你回来了？”

李玉兰伸手接过赵志强的书包：“回来了。”

赵志强：“那，爹怎么没回来？”

李玉兰：“爹住了几天院，先在那歇歇，实落实落。”

赵志强：“嫂子，我想爹了。”

李玉兰动情地抚着赵志强的头：“爹，很快就回来了。”

47.赵连成家 夜

赵连成、李玉兰、赵志强、明明、娟娟围坐着炕桌一起吃饭。桌上有几个好菜和一盘煮熟的鸡蛋，李玉兰在给众人盛着面条。

明明：“娘，今天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

李玉兰：“今天是你小叔的生日。来，给你爷爷把面条端过去，给你小叔剥开鸡蛋。”

赵志强：“嫂子，你和爹多吃点。”

李玉兰：“过了生日就14了，眼看着就要初中毕业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明明：“娘，什么时候你也给我过生日啊?”

李玉兰：“娘不是年年都给你过吗。”

明明：“我和娟娟过生日，就光吃个鸡蛋，吃碗面条，爷爷和小叔过生日你就做好菜。”

李玉兰：“去，别瞎说。”

48.岛城轻工机械厂 日

三层的小型办公楼里的厂长室。

一幅“天道酬勤”的条幅挂在赵志刚写字台的对面墙上，写字台上插着小型国旗和党旗。

赵志刚趴在写字台上写着什么。

一个青年敲门走了进来：“赵厂长，市里农转非的指标已经批下来了，轻工局给了咱厂一户的名额，这是局里的文件。”把文件递了上去。

赵志刚接过文件：“好，等厂里研究一下，确定以后马上上报。”

49.赵连成家 夜

李玉兰和赵志强在交谈着。

李玉兰：“今年你哥厂里就一户农转非指标，厂里的那个刘工程师的大儿眼看就到18岁了，错过今年，就不好解决了，咱是不是该让他家先办呀？”

赵志强：“你和哥把我养大，我听你的。”

50.厂部会议室 日

厂领导们正在开会。

赵志刚：“关于技改方案，同志们的意见基本上一致，个别同志的意见可以由技改办再做些调研，把方案修改后我们再讨论一次，然后定稿上报局里。这个方案关系到我们厂的长期发展，也关系到我厂改革开放的前途和命运。因此，慎重些是应该的。另外，局里农转非的文件大家都轮着看过了，现在就请同志们讨论一下。”

老厂长掐灭了一支烟：“根据我们厂的具体情况，我谈一点个人意见。局里就给了我厂一户的名额，我认为那就应该是赵志刚同志。理由很简单，一他是厂里的主要领导，二他已经在半年前晋升为工程师，三是父亲长期有病，家属和三个孩子需要照顾。我很早就想，如果这次局里不给名额，我就找局里主要领导去反映情况。”

甲：“我同意老厂长的意见，除去老厂长讲的理由之外，我认为赵厂长在企业效益、企业管理、企业发展等方面的贡献是无人可比的。”

乙：“我同意！”

丙：“我也同意。”

赵志刚：“老厂长和同志们的心意我领了，文件我也看过，论条件，我能卡上，可我再三考虑，我不能占这个宝贵的名额。我提议这个名额给刘工。同志们想一想，刘工已是40多岁的人了，夫妻两地生活已经多年，很需要双方有个照顾。我比他年轻，还有机会，这是第一。第二，他的孩子已经大了，大儿子马上就高中毕业了，如果再拖下去，怕是要超龄了。第三，刘工对厂子的贡献比我大，咱们连着搞的几个新产品刘工都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最后一点，我要是迁入那是五口人，而刘工只有三口，咱厂的压力相对小一点。同志们，是不是这个理啊？”

众人把敬佩的目光投向这位年轻的厂长。

老厂长走到赵志刚前面，紧紧地握住了赵志刚的手，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志强的画外音：“在我嫂子的支持下，我哥放弃了那次农转非的机会，直到第二年底，我们全家才转为城市户口，我也转学到了33中。”

51.赵志刚新家 日

这是个不到60平米的旧式楼房，屋内，显得很是拥挤，墙壁上挂了五六个奖状。

老式的防盗门打开了，李玉兰提着一个布兜和塑料带编织成的篮子走了进来。

赵连成领着孙女娟娟(4岁)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娟娟紧跑几步来到李玉兰身边，双手把着那个篮子：“娘，我看看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有糖球吗？”

李玉兰：“有，有，真是个小馋猫，来，先给爷爷尝尝。”从篮子里拿出了两支用糯米纸包着的糖球，“娟娟，外面那层纸能吃，不要剥下来。”又一面从篮子里向外拿着菜，一面说，“爹，明天我就要到街道上的家属工厂上班了，你又得多受累了。明明和娟娟不听话，就狠狠地打，千万别惯他们。我寻思着，早晨，我把饭菜做好，中午你爷们温温凑合一顿，晚上等我下了班再做。”

赵连成：“玉兰，放心吧，这比在赵家屯好得多了。到底是大都市，你看那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就是住在这楼上不大方便，邻居们不认不识的，不如家里的老邻居热闹。我听说你上班得过好几条大马路，你自己得多长点眼色。”

李玉兰：“没事，就过俩路口，再说，我们有好几个人作伴。”

52.医院胸外科 日

赵志刚含着眼泪站在那里：“刘主任，请您告诉我，我爹还有多长时间？”

刘主任：“赵厂长，说实话，老人术后过了六年多这已经是奇迹了。这除了病人自己的毅力外，与你这个家庭有直接关系。你家属对老人的照顾那可真是无微不至。但是没有办法，已经大面积的扩散了。”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你们就尽尽孝心吧，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赵志刚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爹，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53.赵志刚家 夜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准备吃晚饭。

李玉兰把一盘披毛鱼放在了赵连成面前：“爹，你多吃点。”随后分别给明明和娟娟各夹了一条放在他们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随夹随说，“娟娟，慢慢吃，把刺摘出来。”

娟娟：“知道了。”伸手就要拿，露出了那副小银镯。

李玉兰：“娟娟，你爸还没回来呢。”

娟娟把手缩了回来：“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啊？”

赵志刚推门进来。

娟娟高兴地：“噢，爸爸回来了，吃鱼了！”

54.赵连成房间 夜

赵连成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汗珠，他在忍着剧痛。

赵志刚和李玉兰分别坐在他的两边，李玉兰拿起毛巾在赵连成的脸上轻轻地擦着，随后又在他的后背轻轻地揉着。

赵志刚拿过两片药：“爹，再吃两片止止痛吧。”

赵连成点了点头，用颤抖的手接过药片。

赵志刚端起一个水杯，喝了一口试试凉热，递给了赵连成：“不冷不热正好喝。”

赵连成吃过药，神情有点好转。用手指了指床头的一个小木箱：“志刚，那里面有个小布袋，你把它拿出来，我有话和你俩人说。”

赵志刚意识到什么，迅速打开小木箱，拿出了那个小布袋。

赵连成战战兢兢地接过来：“今天，我觉着不好，八成要去和你娘作伴了。”

赵志刚和李玉兰同时叫道：“爹，你别瞎想。”

李玉兰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赵连成旁边：“爹，再喝口水。”

赵连成又喝了一口水：“孩子，趁着我还能说话，有件事我得和你俩说说，要不然，我就对不起过世的亲人。”

赵志刚：“爹，我们听着，你慢慢说。”

赵连成：“孩子，我，不是你的亲爹。”

赵志刚和李玉兰一愣。

赵志刚：“爹，你瞎说什么，我还会有第二个爹？”

“我说的，是实情。”赵连成指了指杯子。

李玉兰赶紧端了起来给赵连成喝了几口。

赵连成：“你亲爹姓张，您亲娘姓曾，俩人都在部队里，就在队伍向南开拔准备打淮海战役的路上，你娘遭了土匪的黑枪牺牲了。那时，你还不到六个月，队伍走到赵家屯，区里把你托付给我这个党员。你娘才过门不久，还没有孩子，不知道怎么奶孩子，就整天抱着你找那有奶的婶子大娘这个吃几口，那个吃几口。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你一醒就嗷嗷地哭，你娘就一面流着泪，一面给你和点炒面汤喝。后来，就嚼着喂你。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盼啊，盼，盼着你爹打完仗领你回去享福。可是盼来的却是县里送来的那块烈属牌子和队伍里来的那封信。”从口袋里拿出了早已发了黄的两封信，“这是你亲爹写的，这是队伍里来的。你自己看吧。”

赵志刚接过两封印有红色线框的信，轻轻地抽出了第一封信笺。

张营长画外音：“我和孩子他娘老家都是江西，都是孤儿出身，是共产党和新四军救了我们，把我们培养成了革命战士。孩子是四月初六生的，他娘叫曾三妹，昨天在昌南牺牲了，部队马上就要急行军，只好把孩子托付给你这素不相识的老乡。不论哪位老乡收留，就把他当成你自己的孩子来养活，随着您姓，千万不要娇生惯养。张明华敬托。”

赵志刚眼里噙着泪水，又慢慢抽出了第二封信笺。

政治部负责人画外音：“张明华同志于1939年10月参加革命工作，任三六八团团长，不幸于1950年11月27日在抗美援朝的第二次战役中光荣牺牲。除由我军奠祭英灵外，特怀哀悼之情敬报贵家属，并望引荣节哀。持此证明书向山东省昌邑县人民政府领取抚恤金及革命牺牲军人家属光荣纪念证，其家属得享受烈士优待为荷。此致赵连成先生。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政治部。”

赵连成：“你爹牺牲后。我和你娘哭了好几天，思来想去，决定瞒着你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后来，你懂事了，问起那块烈属牌子，我就说是你的一个大爷牺牲了。孩子，爹对不起你……”

赵志刚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爹，你就是我亲爹，有您这样的爹，我感到骄傲！”

赵连成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李玉兰拿手巾给他轻轻地擦着眼泪。

赵连成：“志强他娘在你两岁的时候，有了一个闺女，孩子没过百日就死了。后来她得了病，治了十几年，直到快40了才有了志强，可谁知道，志强不到三岁，她也……”他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你娘死了以后，你婶子三番五次的劝我再找个人，可我想，三窝两块的怎么办啊？多亏了玉兰，才使得咱这个家有了个家样……”

李玉兰：“爹！”

赵连成：“对你两个人，我很放心，明明和娟娟都很懂事。我不放心的是志强，这孩子犟，我死了，你俩就拿他当个孩子带吧……”

赵志刚：“爹，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李玉兰满脸泪痕：“爹，别说了，我和志刚知道应该怎么做！”

赵连成：“你亲娘牺牲后就葬在了当地，你爹牺牲后葬在哪里我一直不知道，我只好每年的清明在咱家老茔里为你亲爹娘发两个纸钱。1956年的时候，当时和你亲爹一块把你抱给我的那个女干部成了咱区的区长，她找到我，说你亲娘已经葬到烈士陵园去了，你亲爹葬在了朝鲜。我听说后，就在你娘牺牲的那天去给她上了个九年坟。我一直盼望着有那么一天去你亲爹茔上看看他。看来，这辈子是去不成了。”

赵志刚：“等你好了，我陪你去看！”

赵连成苦笑了一下：“好孩子，爹心里有数，我只有到那边去看他们了。”

赵连成长抽了一口气：“还有。自打我有病，我一直是听你俩人的，这会儿，你得听我的，别再去住院了，咱家底子薄，孩子们还得上学，别再拉饥荒了。”

赵志刚：“再累，也得给你治病！”

55.医院住院部门前 日

李玉兰领着一双小儿女，眼里闪着泪光慢慢地走出大门。

娟娟抬头望了望李玉兰：“娘，爷爷他怎么了？”

李玉兰：“爷爷他盖着大被睡着了。”

娟娟：“那你和爸爸怎么哭了？”

一直绷着脸的明明拽了娟娟一把：“娟娟，别问了，爷爷他老了！”

56.赵家屯村边的茔地 日

一座刚刚堆起的新坟。

两眼红肿的赵志刚、李玉兰、赵志强头上都扎着白布，臂戴孝袖。

明明和娟娟扎着白布紧靠在张大婶的身边。

村干部和众人围在旁边，几个青年慢慢地向新坟堆着土。

突然，赵志强疯了一般地冲向新坟，两手插进土里一边猛力地扒着土，一边大叫着：“爹啊，爹，你走了，我靠谁啊！”

众人前去拉赵志强，但他的手好像钉在了土里。

李玉兰过去跪在坟前，双手握着赵志强的手：“好兄弟，爹走了，还有你哥和我，还有咱婶子大娘，还有……”

赵志强慢慢地抽出了双手，猛地扑到了李玉兰的怀里：“嫂子！”

57.赵志刚家 夜

李玉兰和赵志刚在翻看着父亲的遗物，旱烟袋、半截军袖缝成的布袋、斑驳陈旧的烈属牌子、两块银元、两封竖写的信件……

他俩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一装入那只小木箱。

赵志刚慢慢地合上箱盖，动情地对李玉兰说：“这是咱的传家宝。要让孩子们记住，他们的爷爷、奶奶是为我们国家而牺牲的，记住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真理！”

李玉兰：“我明白，明白。你已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人不是铁打的，快去歇歇吧。我会一件一件地传给孩子们的。厂里八百多口子人的大家你得当好，咱这个小家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拉下的这几千块饥荒咱们慢慢还，最多三年咱就还上了，那时候，志强也差不多该上大学了。等孩子们放了假，我回趟老家，去看看咱婶子他们那些老人。咱爹治病这几年，老邻居们也操了不少心。”

赵志刚点了点头：“这些本来应该我去办的事，现在都落在了你的身上。”

李玉兰：“谁叫我是你的老婆呢。”

58.赵志刚办公室 日

小王正在和赵志刚谈着什么。

小王点上了一支烟，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把一份文件递给了赵志刚：“这是修改以后的合同。”

赵志刚接过合同，慢慢翻看着：“孙厂长看过有什么看法？”

小王：“孙厂长同意合同条款，就是担心我们投上了这三百多万的设备款，如果弘文纸厂的货款到不了位，我们的压力可就太大了。”

赵志刚：“是啊，应该慎重从事。不过，弘文纸厂是一个大集体企业，企业信誉一直很好，他们现在开发的这个纸种，是个替代进口的产品，供不应求，我们有责任帮助他们迅速扩产，资金应该不成问题，这个忙，我们应该帮！”

小王：“那？”

赵志刚：“签！”

“那好，我现在就去打印。”小王转身离开。

“等等。”赵志刚喝住了小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这是你大爷住院时借你的五百块钱，都一年多了。”

小王：“赵厂长，你这就见外了，我现在不用。你想，我们两口子都上班，老爷子那里又用不着我们，孩子也还小，等你宽裕了再说。”说着就往外走。

赵志刚：“小王，好兄弟，同志们帮我渡过难关，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债是一定要还的！负债如负山，无债一身轻啊。”把信封塞到了小王手里。

小王：“这，这这，哎，你这犟脾气啊！”

59.赵志刚家 日

赵志强背着书包走了进来，他把书包挂在墙上，随手拿起了一本小说《谁是最可爱的人》看了起来。

李玉兰听到门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志强一惊：“嫂子，你今天没去上班？”

李玉兰：“厂里让回家等着，先放假，何时上班再通知。”

赵志强：“是不是要下岗啊？”

李玉兰：“说不上，听说要搞个人承包，还要成立什么公司。哎，志强，你还没有和我说为什么早回家呢。”

赵志强：“明天学校里组织一些学生去威海参观甲午海战博物馆，今天早放学，个人准备一下，明天5点出发。”

李玉兰：“你班去几个？”

赵志强：“我们班去六个。”

李玉兰：“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赵志强：“水壶、干粮，穿球鞋，穿校服。”

李玉兰：“这些咱都有，还用准备啥？”

赵志强：“我，没有校服。”

李玉兰：“没有校服？前天不是交钱统一定的吗？”

“我。”赵志强低头不语。

李玉兰着急了：“出什么事了？都成了青年了，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直截了当地说。”

“我把订校服的钱给了同学10块，订校服就不够了。”赵志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慢慢解释着，“我同学的爸爸工伤住了院，他妈妈又有病，老师就号召同学们帮助他。”

李玉兰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帮助同学是好事，可你该早说，咱好有个准备啊？”

“本来我想校服就不穿了，剩下的那16块钱去买几本书，可今天老师说必须得穿，因为这是集体活动，代表一个学校的形象，我就早回来和你说说……”

李玉兰：“那明天就要穿，现在交钱还能来得及吗？”

赵志强：“老师说今天没交钱的，他先给垫上，以后再说，保证明天整整齐齐地去，整整齐齐地回来。”

李玉兰从衣兜里掏出钱包，拉开一看，愣了一下，说：“志强，你看着炉子，别让锅里的稀饭沸出来，我出去一趟。”转身向门外走去。

60.邻居家 日

主人拿出了两张十元的纸币递给了李玉兰。

李玉兰谢过主人后向门外走去。

61.赵志刚家 日

李玉兰把钱递给了赵志强，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志强转身向门外走去。

明明领着娟娟走了进来。

明明：“娘，小叔怎么又出去了？”

李玉兰：“他到学校里有点事。”

明明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期中考试发卷子了。”

李玉兰：“考的怎么样？”

明明撅了一下小嘴：“你自己看呗。”

李玉兰：“明明，可不许翘尾巴，就是考了双百也不能骄傲，何况你啊，很难考个双百，一粗心，就得出个小错误。”

明明：“娘，就是双百，你老是门缝里看人。”

“啊呀，明明还真有些巧话来！”李玉兰伸手指了儿子一下额头。

明明：“娘，我们出去玩一会儿。”

娟娟在一旁着急地拽了哥哥一把，又做了个吃糖球的动作。

明明向娟娟摆了摆手。

李玉兰看见两个孩子的动作，微笑着说：“你们两个打的什么哑巴语？”

娟娟终于忍不住了：“娘，我们回来的时候，有个卖糖球的就在咱楼下，给我买支吧。”说着，拉起李玉兰的胳膊摇了起来。

李玉兰有点难过地说：“好孩子，不是娘舍不得这两毛钱。咱家现在五口人，就指望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你小叔和你哥哥都上学，你还要上幼儿园，原来我上班时，挣个三十二十的，打油买盐的还可以添补添补，现在……一支糖球的钱可以买一个大馒头，你能吃两顿，可一支糖球一会儿就吃了，解不了饥困解不了渴，你说咱是吃饭重要还是吃糖球重要？”

娟娟慢慢放开了娘的手。

明明拽了一把娟娟：“听娘的话，咱不吃糖球，我领你到文化馆看电视去，人家那电视比咱家的大多了，走。”

娟娟跟着明明走出了家门。

李玉兰望着两个孩子叹息了一声。

62.赵志刚家 夜

娟娟正在看着那台14吋的黑白电视机。

电视里在播放《黑猫警长》，当她看到头缠纱布的老鼠到处东躲西藏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黑猫警长，快来抓这个坏蛋！”

屋里传来李玉兰的声音：“娟娟，看个电视还吆吆喝喝，你哥哥还在写作业呢。”

63.赵志刚卧室 日

李玉兰把一条小裤子放在一条大裤子上比划着，用软尺量了一下，又用粉笔画了一条线。

李玉兰在剪裤子。

李玉兰在蹬缝纫机。

李玉兰抖了抖那条改好的裤子。

李玉兰在用熨斗熨着裤子。

64.赵志刚家 日

李玉兰让明明穿上了那条改制的裤子，拽了拽裤角：“行，挺合适的。”

明明：“娘，你不是说今年过年咱们不做新衣服了吗？”

李玉兰：“傻孩子，这哪是新的？这是你小叔的旧裤子改的，好看吗？”

明明：“好看。”

65.赵志刚办公室 日

赵志刚正在看一张蓝图，旁边放着比例尺、三角板、圆规等。

赵志刚拿起比例尺在蓝图上量着，拿起电话快速地拨号。

66.某机床厂办公室 日

一个负责人拿起电话：“喂，哪位？”

话机里：“我是岛城轻机厂的赵志刚。”

负责人：“是赵厂长啊，您好。”

67.赵志刚办公室 日

赵志刚对着话筒：“设备的基础我们已经做好了，各项准备工作也已经就续，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个东风了。”

话筒里声音：“赵厂长，凡是我自己能干的，我敢保证百分之百按时交货。就是主电机，我已经派人坐摧了。”

赵志刚：“你们可是有名的国老大啊，我的宝可是完全押在你身上了。”

话筒里声音：“赵厂长，我也是老娘婆扒在屋脊上，有劲使下上。现在好多单位互相拖欠，我看不是三角债了，四角五角也有了。”

赵志刚：“我可是按合同付款的啊。”

话筒里声音：“这我知道，我尽全力吧！你看这样行吧，我先把花盘、立柱、油站、电控柜发过去，你先安装着。我叫电机厂完工后把电机直接发到你那里，这样能争取一周左右的时间。”

赵志刚面露喜色地对着话筒：“好，一言为定。试车的时候我请你喝上等瑯玡台。你现在就派技术人员过来指导安装。”放下外线电话又迅速拿起内线电话，“接大件车间。”

68.大件车间 日

机床的轰鸣声在车间回响，天车吊着一个大部件在缓缓地行走，不时响起让地面人员注意的铃声。

镗床正在加工一个大齿箱，铁屑随着沙沙的切削声向外抛撒。

大型滚齿机正在加工大齿轮，清澈的冷却油在流淌。

厂房的一端是新立式车床的基础，车间主任和工人们正在研究着如何安装。

一个青年快步跑来：“黄主任，赵厂长来电话说，立车一个星期后陆续到货，让我们及早联系吊装单位，另外，检查一下门洞和车间通道，看能否顺利通过。”

车间主任：“好，王工，你再落实一下吊装公司。小张和我，咱俩个去落实配电线路和通道尺寸。”

69.海水浴场 日

金色的沙滩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各式小房，有更衣室、冲水间、小卖部等等。

穿着各式泳装的人们在沙滩上、浅海里嬉戏。

海边的台阶路边出售各式手工艺品的小贩鳞次栉比，珍珠项链、贝壳造型、珊瑚小树琳瑯满目。

过往的游客一面欣赏着大海的美景，一面不时地驻足小摊边上挑选自己喜欢的物品。

赵志强领着明明夹杂在游人中间慢慢走着。

明明：“小叔，海有多大？”

赵志强：“全世界的海洋面积占地球总面积的70%多，大约为三亿六千多万平方公里。光咱中国的领海面积就有三百多万平方公里。”

明明：“噢，那么大啊，那地球真像篮球那么圆吗？”

赵志强：“地球不是正圆，稍微有点椭圆。”

明明：“你说地球在转动，为什么没见海里的水甩出去啊？”

赵志强：“那是因为地球有地心引力。明明，好好学习，等你上了中学，你就慢慢懂得了。”

明明：“小叔，再开了学，你就上高……”

赵志强：“高三。”

明明：“那你学的书是不是更厚了？”

赵志强：“书倒不一定厚，但内容是更深了，知识面也更广泛了。”

明明：“小叔，再开学我就上五年级了。”

赵志强：“是呵！五年级可就是大学生了，娟也该上小学了，你得给她带个好头。”

70.滨海马路上 日

一队少先队员在老师的带领下整齐地行进着。边走边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71.海边人行道 日

赵志强和明明随着游人边走边看。

他俩在一些礁石边停了下来眺望着近海的美景。

时值涨潮，海水不断地向岸边涌来。

礁石上，几个孩子在那里玩耍。他们时而捉礁石缝中的小鱼虾，时而用一个小钩子剥着海蛎子。

潮水越涨越大，涌向岸边的潮水碰到礁石上溅起一串串浪花。

一个孩子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浪花，咧开嘴大笑。

另一个孩子把裤腿向上绾了绾。

赵志强对着那几个孩子大声喊道：“快上来，来大潮了！”

那几个孩子似乎没有听见喊声，依旧在礁石上嬉笑。

潮水越涌越急，浪头越来越大。

赵志强再次向孩子呼喊着。

孩子们听见了，开始向岸边移动。

一个大浪涌到一块礁石上，卷起了一个弧形的回浪，回浪打在了一个孩子身上，孩子瞬间被卷进了海里。

孩子不住地扑楞着，另外几个孩子惊恐地叫了起来，并试图去救自己的同伴。

赵志强麻利地摘下身上的水壶，脱掉外衣，边脱边吩咐明明：“你在这里不准动，只管大声喊救人。”下海，迎着海浪向海里游去。

明明大声喊着：“救人啊，救人啊！”

赵志强接近了落水的孩子，一个大浪把他推了回来。

落水的孩子已经没有力气了，扑楞的双手渐渐停了下来，开始忽沉忽浮。

赵志强紧游了几下，抓住了那孩子的头发，一个波浪把孩子向赵志强推来，赵志强顺势转到孩子身后，抓住了孩子的胳膊。

岸上陆续有人下海，人们向赵志强游去。

众人托着已经昏迷的孩子向岸边游去。

赵志强爬上海岸已显十分疲惫，但他仍然坚持着双手握着自己的脚脖做成个木马状，边做边催促着众人：“快！快往外控水！”

众人抬起软软的孩子让他趴在了赵志强的背上。一个人慢慢地压着孩子的后背，一个人扒开了孩子的口。

“哗”的一声，孩子吐出了一大口海水，又是一大口海水。

孩子的手动了一下，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孩子又吐了几口海水，“哇”的一声哭了，众人长舒了一口气。

孩子慢慢恢复了知觉，众人把他放了下来，赵志强却一下瘫软在地上。

明明惊恐地叫着：“小叔，小叔你怎么啦?”

赵志强：“一点劲也没有了。”

一个警察走了过来关切地询问着赵志强。

赵志强慢慢地站了起来，落水的孩子爬到了赵志强身边叫了声“大哥哥”，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赵志强扶起了小孩：“小弟弟，以后不要到礁石上去玩好吗？”

孩子连声说：“好，好。”说完又转身对警察说，“叔叔，不要对我妈妈说，好吗？”

警察微微笑了一下。

72.赵志刚家 夜

孩子们正围坐在那台14吋的黑白电视机前边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送新闻：“本台消息，今天上午11点，海水浴场东端的礁石区一名九岁的儿童不慎被海浪捲入海中，许多过往的游人纷纷下海营救，孩子最终被一名不留姓名的青年救起。人们都交口称赞这个青年就是我们身边的活雷锋。”

李玉兰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关切地向了句：“明明，你和你小叔今天不是到海边玩了吗?没看见那孩子的事吗?”

明明：“看见了。”他想说什么，被赵志强一把拽住。

李玉兰看见了他们的动作，轻轻“噢”了一声。

赵志强：“明明，马上就演《西游记》了。”

李玉兰停下了手里的活来到孩子们旁边：“志强，那个救人的青年是不是你？”

赵志强：“是我！”

李玉兰：“你自己没伤着吗？”

赵志强：“脚上蹭了块皮，汗衫，汗衫叫石头刮破了。”

李玉兰：“好样的，不愧赵家的后代。国就是个大的家，家里人不论谁遇到了难处都得想法去帮，去救，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汗衫破了，明天咱去买新的！”

明明敬重地望着母亲。

李玉兰望了望明明和娟娟：“你们俩要好好地向你小叔学习。”

73.服装市场 日

琳瑯满目的各式服装摆满了一排排的衣架。

李玉兰领着志强和明明、娟娟在浏览着各式服装。他们停在了一个女式服装摊位前。

赵志强用手指了指一件海蓝色的衣服，售货员会意地取下了那件衣服，赵志强接了过来：“嫂子，你穿这件真好看。”

李玉兰拿了过来在身上比了比露出一丝笑容，问了一声：“多少钱？”

售货员：“48块，阿姨，你穿这件太好看了。”

李玉兰立即把衣服还给了售货员：“麻烦你收起来吧。”

娟娟：“娘，我也看着好看，你就买了吧。”

李玉兰：“以后再说，先给你们买。你们上学得穿得整整齐齐，娘在家里没有好歹。”

李玉兰一行来到针织服装摊位。

李玉兰拿过件开领衫递给了赵志强：“志强，现在是正儿八经青年了，穿得应该精神一点，来试试这件。”

赵志强：“多少钱？”

售货员：“36块钱。”

李玉兰一边往赵志强身上套，一边说：“穿上试试。”她把领子翻了出来仔细的审量着，“挺合适，也挺好看。”说着拿出钱包准备付钱。

赵志强：“太贵了，还有便宜的吗？”

李玉兰：“志强，就穿这件吧。”

“不。”赵志强已经脱下了那件衣服还给了售货员。

售货员迅速拿过另一件递了过来：“这件和那件是一个牌子的，颜色大小也一样，就是有点跳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们削价处理，20块钱。”

赵志强：“嫂子，就要这件吧。”

李玉兰会心地笑了。

赵志强的话外音：“嫂子为了这个家，十几年没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而对待我们从来不计较花钱多少。”

74.赵志刚新家 日

一个普通的三室一厅型住房，没有装饰，没有贵重家具，只有一套旧式木制沙发和几件常用的普通家具。

客厅里显得有些空落，客厅显眼处挂着手书行草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四条幅，对面墙上挂着陆游的“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横幅。

赵志刚在整理着茶具。

刘工、小王等一行五人推门而进。他们提着各自的礼物，其中一个女的端着一盆花。

赵志刚起身：“快请坐！快请坐！我说过，同志们都那么忙，不烧炕咱不是一样热乎吗？”

小王：“赵厂长，今天可是礼拜天啊，你不欢迎是怕我们喝了你的酒吧？”

赵志刚：“嘿，小王，今天你若不喝上两瓶来就别出这个门。”

“哎呀，厂长，你就饶了我这个喝一口醉三天的人吧！”小王边做着手势边说。

众人欢笑。

李玉兰扎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大伙先喝着水，凉菜已经齐了，热菜咱边做边上。来，小王，今天的服务员还是你的。”

小王一本正经地说：“嫂子，我们今天可是来给你烧炕的。我是客。”

赵志刚：“好好好，你是客，这叫客随主便。”

又是一阵欢笑声。

小王：“好，那就把你的猫台狗台的都拿出来吧。”

赵志刚：“我这点家底你还不知道吗？搬家时都是你张罗的，管它什么台，能抬的你就把它抬出来吧。”

一直在默默欣赏字幅的刘工边看边点头，转身说：“赵厂长，这字写得真有功夫。这是出自哪个大师之手呵？”

赵志刚：“哪里是什么大师，这个人你肯定认得。”

刘工：“我认得？”

赵志刚：“是啊，仔细看印章。”

“木子书印”的特写。

刘工：“木子、木子。噢，原来是你的老泰山。”

赵志刚走了过来：“听说我要搬家，老爷子费了一个多月时间写了这么几幅。”

刘工感慨地说：“你真是践行了范老夫子的名言了，最后一个搬进这座楼房。”

赵志刚：“老刘呵，我们这些老同志还能起点什么作用？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国家富裕了，人民的生活也改善了，可是偏偏有那么少数人拼命地使自己先富起来，贪污，受贿，私分公物，挪用公款，倒卖国家财产等等，无所不用其极！这哪里是共产党员干的事？这哪里叫为人民服务？前天局里开会传达了市里的通报，光咱轻工系统这次就抓了四个。这些年，我们企业是挣了点钱，可那是全厂职工奋斗得来的啊，不是几个头头的功劳。只要还有一户职工有困难，我们全厂就不能算富裕！我们就没有理由沾沾自喜，如果有点好事党员干部就往头里跑，吃若受累的事就往后退，那还叫什么共产党？连九百年前范仲淹的苦乐观都不懂得的人那还叫什么先锋队？那怎么能对得起我们的革命先烈！”

小王端着一个热菜放在了茶几上：“哎哎，赵厂长这不是开党委会，来来来，入席。”

赵志刚：“好好，老刘，坐。”

赵志强领着明明、娟娟走了进来，三人礼貌地问候了客人后进了另一个房间。

娟娟跑到赵志刚面前：“爸爸，我们今天到信号山公园去玩了，小叔给我们讲了很多的海军战斗故事。他说甲午海战那个海和我们这里的海是一个海。”

赵志刚：“对，都是黄海。”

娟娟：“甲午海战中的那几个舰长真是大英雄。”

赵志刚：“娟娟，爸爸和叔叔、伯伯、阿姨在商量事情，你去找你哥和小叔好吗？”

客人齐声道：“让孩子在这里一块吃嘛。”

赵志刚拍了拍娟娟的肩膀：“好闺女，乖。”

娟娟离开了。

赵志强从屋里出来，见小王端着菜，忙说：“王哥，我来。”

小王：“别，咱嫂子封了我个服务员的差，我得好好干，要不然这酒就捞不着喝了。你快去照顾明明和娟娟吧。”

赵志刚：“来，感谢同志们，喝。”

众人举杯：“祝贺赵厂长乔迁之喜，干杯！”

电话铃响起。

赵志刚放下酒杯，拿起话筒：“喂，那位？啊，老朋友，这太好了！”赵志刚放下电话返回席间，“告诉同志们个好消息，弘文纸业新纸机已经拉出纸来了！”

小王：“那再来第二杯，祝贺弘文纸机一次试车成功！”

75.赵志刚办公室 日

赵志刚把一份报纸放在写字台上。

报纸标题特写：《国企改革的探索，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

小王推门进来：“赵总，厂里这几天有点不大对劲，有几个人整天嘀嘀咕咕。”

赵志刚：“坐下说。”

小王落座，习惯地掏出了香烟：“科里的小钱回来说，还有人到局里去上访了。”

赵志刚：“我也有耳闻，身正不怕影子歪，除了说我购买门头房的事还能有什么?”

小王：“还有所谓以纸抵债。真是笑话，我这个销售公司经理都没听说过，这不是造谣是什么？”

赵志刚一惊：“难道是他？”

(闪回)

弘文纸业仓库，赵志刚和张秉惠与弘文经理向一垛圆筒纸走去。

弘文经理：“由于我们对欧洲市场缺乏深入的了解，对他们的相关标准理解不同，这一批货出口遇到一点麻烦，外贸部门正在解决，你那个设备余款恐怕要拖一拖。这一点还请赵总理解。”

赵志刚：“哎，老陈，上次听你说国内销路也不错吗？”

弘文经理：“是啊，可是那家最大的用户听说我们出口受阻，也要求我们暂缓供货，我已经派人协调去了，估计问题不大。赵总，你也帮帮忙嘛！”

赵志刚：“你说的那家公司是不是西山电器？”

弘文经理：“是。你和他们有关系？”

赵志刚：“我们很多的电控设备都是他们产的。”

弘文经理：“那就请您多费心了。”

赵志刚：“试试看吧。”

弘文经理：“别试试看呀，拿着当你自己的事办，要不，我可把纸送去顶设备款啦。开玩笑，开玩笑！”(闪回完)

赵志刚长抽了一口气。

小王：“我猜，这事八成就是姓张的干的！”

赵志刚：“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小王：“证据，他造谣需要证据吗？他无非就是想借群众之口达到自己的目的，搞不倒你也弄你个满身臊！他真以为谣言千遍真能成真理，做梦去吧！”

76.赵志刚家 日

娟娟一人在写作业。

门铃响起。

娟娟起身从猫眼里向外看了看，打开了房门：“张叔叔好。”

张秉惠进门：“娟娟，就你一个人在家啊？”

娟娟：“嗯。”

张秉惠：“你小叔眼看着就大学毕业了，我给他买了几本书，对他毕业后找工作也许有点帮助。”

娟娟：“我爸不准要别人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张秉惠狡黠地一笑：“叔叔可不是外人哪。再说就是两本书嘛，你小叔他肯定喜欢。”

娟娟：“那我谢谢张叔叔。”

张秉惠：“不用谢，不用谢。”边说边把一个蓝色布兜放在了沙发上，“我走了。”

77.赵志刚家 夜

赵志强一身疲惫地走进家门。

李玉兰见状伸手扶赵志强坐在沙发上：“怎么了？志强。”

赵志强：“没事，嫂子，歇会儿就好了。”

李玉兰：“唉，你呀。20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非要去打工挣这点学费，你看累成什么样子了，明天不准去了，在家好好歇着！”

赵志强：“好，不去了。这是我挣的钱，给你。”

李玉兰：“我不要，挣多挣少留着自己用，临近毕业了用钱的地方多，我和你哥不在你跟前，也考虑不了那么细。学费不用你操心。”

赵志强：“不，嫂子，这钱你必须得拿着。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孩子，自己纵然有千辛万苦也不要我承担一点。”

李玉兰：“志强，嫂子明白你的心，愿意替我们分担，说明你已经懂事了，有这心我就知足了。住家过日子，谁家还没点难处，等你们长大了，工作了，就好了。”

赵志强：“这钱你必须得拿着。”说着把钱塞到了李玉兰的手里。

李玉兰没有再争辩，而是郑重地问道：“你干什么活，能挣这么多钱？”

赵志强：“打了28天小工，又碰上血站今天收血，我就……”

“什么？你敢瞒着我去卖血，好大的胆！”李玉兰震怒了，她举起巴掌朝志强打去，可临近头上，却慢慢地软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肩上，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志强，你好糊涂啊，我和你哥再没有本事，也不能让你去卖血呀！”

赵志强低着头，眼泪不住地流出：“自打爹走了以后，我哥没白没黑地靠在厂里，根本顾不上咱这个家。你却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为了供我们三个上学，你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每当我看见你的白头发一天比一天多的时候，心里和刀扎一样，我不忍心哪！”

李玉兰：“好兄弟，咱爹娘不在了，嫂子我这都是应该做的。记住爹在世时常说的那句话，人不是泥捏的，有什么沟沟坎坎，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78.门头房前 日

不同表情的人们慢慢围拢着，有人默默无声，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若无其事，有人愤愤不平……

一扇贴着大字报的门前，一个人情绪激动地讲着：“国家的财产、集体的财产，凭什么几个头头说分就分了，这里面肯定有鬼！”

张秉惠慢慢走近讲话人：“哎哎，姜师傅，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好好说？”讲话人斜视了一眼，“找谁好好说，不用说赵志刚，就是你这个主管经理我们都见不到。今天，你不把这事说清楚，我们就到局里反映，局里解决不了就到市里！我还就是不信这个邪，轻机厂不是国棉厂！国棉家那么大的家业让几个败家子贪得贪，卖的卖，折腾垮了。国家企业是共产党领导咱工人阶级一起干出来的，决不能不明不白地处理了！”

79.赵志刚办公室 夜

张秉惠正在与赵志刚谈着什么，情绪有些激动。

突然，赵志刚站了起来，指着张秉惠：“现在我们面临工厂搬迁，企业改制，这两项工作做得好，我们的企业就会上一个大的台阶，跟上改革开放的步伐，做得不好，那就是历史的罪人！我们现在就是有三头六臂都不够用的，没有理由去计较个人的得失！作为一个党员，你没有理由推卸责任？群众不了解真相，你这个搬迁办公室主任也不了解真相吗?我告诉你，如果岛城轻机公司在搬迁工作中出了问题，你、我都脱不了干系！该我承担的，半分不推，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也休想扣在我的头上！”

张秉惠：“赵总，我不过是向你反映问题，你何必这么认真呢，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赵志刚：“既然是反映问题，那就应该客观全面，你为什么只说一面不说另一面?为什么你能解释的不解释？为什么？别忘了，你不光是搬迁办主任，你还是分管这项工作的副总经理！你这样做，不认为自己失职吗？”

张秉惠：“好好，这事我去解释。”

赵志刚：“我再问你，弘文纸业所谓以纸抵债的问题你清楚吧？”

张秉惠：“不清楚。”

赵志刚：“好，那我问你，作为当时的财务科长，岛城轻机收到过一分钱的纸品销售款吗？”

张秉惠：“这……”

赵志刚：“老张啊，你我差不多同时进的轻机厂，虽然你的党龄没有我长，但至少也有七八年了吧，我们入党宣誓时的情景想必你不会忘记，把拳头高举过头顶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要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党！那意味着对人民的忠诚！对责任的担当！”

李玉兰推门而进。

赵志刚：“你来干什么？”

李玉兰：“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我来叫你看看这五千块一本的书是什么书！”把那个蓝色布兜甩在了赵志刚的写字台上。

两本书和一沓百元钞抖落了出来。

李玉兰：“我们家志强没那个福分念这么贵的书。”

张秉惠尴尬地：“嫂子，你这是……”

“我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孬好人。张秉惠啊张秉惠，你们厂里有多少事不能在厂里解决，偏要跑到我家里去闹腾。你三番五次地找老赵的茬，老赵是忍了又忍，可你就是不算完，你还叫我们老赵活吧，还让我们过吧？老赵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你不疼他我们疼他啊！”李玉兰哭了，突然，她抬起头怒视着张秉惠，“张秉惠，你那花花肠子谁还不知道，你不就是觉得老赵挡了你的财路和官路吗？叫我看，就是老赵不干了，能不能轮到你也难说！”

赵志刚：“玉兰，你出去！”

公司办主任进来，扶着李玉兰：“大嫂，别生气，你到办公室坐坐。”

公司办主任旋即返回到赵志刚旁边：“刚才局里来电话，明天上午的干部座谈会，要请几位不在职的老同志和几位职工代表，特别关照一定要把老吴师傅的老伴请到会场。”

赵志刚：“好，抓紧落实，待会儿咱再把参会名单确定一下。”

张秉慧：“那……”

赵志刚：“老张，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什么需要讨论或者辩论的，咱们再找机会。”

80.门头房前 夜

昏暗的灯光下，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一辆汽车驶过，两人在车灯的照耀下不自觉地转过脸去。

81.会议室 日

张局长在讲话：“今天这个座谈会，由于个别参会人员接到通知较晚，可能迟到，这个责任不在你们岛城公司，在局里。局里面，我们三个同志参加，我和李局长，大家都熟悉了，另外一位是局纪检室的主任，大家不太熟悉。老周，跟同志们打个招呼吧。”

纪检室主任站起向人们微笑致意。

82.赵志刚家 日

李玉兰正在织毛衣，天蓝色和橙色相间的衣身已经成型，她系上毛线锁扣：“志强，志强。”

“哎。”赵志强边答应边从房间出来。

“来，试试看，原来那件尽是些旧毛线，不暖和。”李玉兰在志强的身上照了照，“把外衣脱了，穿上试试。”

赵志强顺从地套在身上：“真好看。”

李玉兰：“你和那个女孩子谈得怎么样了？你伤着那会儿，她也没到咱家看看，我也没顾上问，她就回去了，光觉得闺女挺好。再有个数月您就要工作了，该领来家让嫂子好好看看了。志强，人家不嫌弃咱们，该定下就定下，省得俩人工作不安心，定下了，你俩安心的工作，嫂子我好筹备着给你办喜事。”

赵志强：“她说要到青岛看看。”

“那敢情好。”李玉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83.门头房前 日

一个走路不方便的老年妇女在小王的陪伴下急匆匆地走着。

84.会议室 日

座谈会在继续进行。

局长在认真地听，纪检室主任在快速地记录。

张秉惠面带不悦地坐着。

李副局长：“岛城公司的各项工作，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全局系统的职工也都清楚，尤其在探索国企改革方面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工作，使国有资产做到了真正的保值增值。至于前段有少数群众到局里上访的问题，通过今天摆事实，讲道理，相信大家会判断清楚的。为了更好地明辨是非，我和张局长认为，有必要让赵志刚同志做一次陈述。志刚同志，请！”

赵志刚站了起来。

张局长：“志刚同志，坐下讲吧。”

赵志刚：“有老厂长和局长在此，我今天的陈述实际上是一个党员向组织的思想汇报，因此，还是站着好……”

85.赵志刚家 夜

李玉兰抬头望了望挂钟，已是7点多了。

娟娟把书包收拾好：“娘，我爸怎么还不回来呀！”

李玉兰：“你爸上了一辈子班，你见他啥时按时回来过？”

娟娟：“我爸心里光装着他那些这个生产线，那个造纸机。娘，我真饿了，我不吃菜，光吃点馒头行吧？”

李玉兰：“看来，你爸这个会一时半会儿散不了，等你小叔和你哥回来，你们就吃。”

门响了。

赵志强和明明走了进来。

娟娟：“噢，吃饭了，吃饭了。”

86.会议室 夜

人们在静静地听着。

赵志刚在陈述：“老吴师傅没有评定为因公殉职，我自感内疚。这位建厂的元老，为了我们厂的建设流过泪，也流过血，大伤就受过两次。他走了，因为刘阿姨当时还在岗，无法享受政府的抚恤，但是下岗以后，阿姨的生活一下子陷于困境，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成家的。在一次家访时，我问阿姨今后的生活怎么安排，阿姨说，老吴走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办，要是有那么个小房做个小买卖，起码保证我自己的生活，别太拖累孩子们也好。我记住了刘阿姨的话，于是在公司公开出售门头房时，我买了一间。因为刘阿姨不是我们公司的职工，即使有钱也不能买，何况她还没有钱。当我把钥匙交给她时，她说什么也不要，一个劲地说，你家光三个孩子上学就够你维持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了……”赵志刚哽咽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这就是所谓我独占两套门头房的其中一套，另一套是公司的门头房，开始时并不好买，我提议可以留一套，公司刚刚改制，说不定那个部门有这个需要，后来这一间成了销售公司的配件门市部。”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赵志刚控制了一下感情，要继续说下去，公司办主任推门进来，对张局长耳语了一下。

张局长：“赵志刚同志的发言稍微停一下，作为当事人的刘阿姨，已经来到了我们会场，请她进来。”

刘阿姨在小王的搀扶下推门而进。

张局长站了起来：“刘阿姨，你请坐！”

刘阿姨：“谢谢领导。”给张局长鞠了一躬后，径直跑到赵志刚面前跪了下来，“赵厂长，你叫我们全家怎么感谢你呀！”

赵志刚急忙弯腰扶起刘阿姨：“阿姨，使不得，使不得！”

张局长等领导扶刘阿姨坐下，小王给阿姨端过来一杯水。

张局长：“刘大姐，有什么话，你坐下慢慢说。”

刘阿姨稍微镇静了一下：“今天，我要把藏在心里的话说给各位领导听听。俺家老吴走了七年了，赵厂长每逢过年一次不落地来看我，后来听说我想做个小买卖，他就把自己的门头房借给我，我说，不行，你租给我用，我就感激不尽了，房租该多少就是多少。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要，这么多年了，一分钱也没要我的。这还不说，俺大儿结婚，他自己送了两千块钱，还派人帮着俺拾掇房子。可是我这今天才听说，他弟弟的学费，是自己打小工攒的，他家里李玉兰三年没添一件新衣裳啊！”刘阿姨已经泣不成声了。

一个女与会者把几块纸巾递到了刘阿姨手里。

刘阿姨：“有赵厂长在，我始终都感到共产党的温暖，觉得共产党的伟大。听说有人要整赵厂长，胡造谣言，胡说八道，我要问问这个人，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能记着几个下岗工人？你知道广大职工的心里想什么？赵志刚为了这个厂子能够三天三夜不睡觉，你能吗？在群众有困难的时候，赵志刚能够站在他们面前，领着大伙去克服困难，你能吗？”

张局长凝视着刘阿姨，眼里噙着泪水。

老厂长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张秉惠低下了头。

众人敬佩地看着赵志刚。

赵志刚的眼泪在滴。

张局长：“刘阿姨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吧！赵志刚同志的所谓问题，我想同志们自己该有结论了吧！我现在告诉大家，赵志刚同志是值得我们全轻工系统学习的榜样，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

与会者自发地鼓起掌来。

张局长：“他20年如一日，把自己的全部心血倾注到岛城公司，把我们这个国有中型厂子，变成了我国举足轻重的纸机生产企业，使我们的这点家底翻了三番多，每年利税一千多万。企业改制，岛城公司不仅没有一个工人下岗，而且还新增加三百多员工。这才是为国分忧，这才是对党忠诚，这才是真正的优秀企业家。而有那么几个企业的头头，借着企业改制，搬迁的机会拼命地捞取国家财产，几百号工人的养老保险他不交，却整天大吃大喝，挥霍无度！国棉的那个庞家树一顿饭就花了一万四千多块，光两千多块一瓶的进口洋酒就喝了三瓶，三瓶啊！同志们，这相当于一个普通员工一年的收入啊！他怎么就能喝得下去？这还不算，整天开着那宝马车耀武扬威，还去香港、澳门赌博，玩小姐！真是他娘的一顿饭吃掉一头牛，屁股底下坐着一栋楼。再看看赵志刚同志，局里几次批准岛城公司可以换辆好点的车，而他一直说工作做的好不好，不在坐的车好不好，岛城公司的每一分钱都是广大干部职工辛辛苦苦得来的，必须用在企业发展上。至今，仍然用着厂里最早的那辆普通桑塔纳。同志们，这就叫差别，这就是党性！局党委经过长时间的考察，并广泛征求党内外群众意见，已经上报市委组织部，推荐赵志刚同志到省委党校学习，之后另有任用。岛城轻机公司的党委书记由原销售公司经理王世凡同志临时代理，主持公司的全面工作，至于岛城公司的其他问题，待调查清楚以后再做处理，正式文件明天送达。”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小王，少顷，便响起热烈的掌声。

张局长：“岛城公司所暴露的问题带有一定的普遍性，现在就是有那么些少数人，虽然身居要职，却忘记了自己应该为谁服务，对谁负责，整天盘算的是自己怎么升官发财，怎么投机钻营，偷梁换柱，有的甚至不择手段，贪污受贿，丧失良心，成了名符其实的败家子，搞垮了企业，肥了他自己！他们整天搞邪门歪道，就是不想怎么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创新发展，不想怎么尽快把中国建成现代化的文明富强之国，不想怎么把我们的国有企业做大做强！忘记了自己的第一名片是一个共产党员，有的可以说已经脱变成为共产党的叛徒！在这里，我要警告少数人，不要自认为聪明，你做的那些蝇营狗苟的事群众都看得一清二楚，别认为你贪了就是赚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87.赵志刚家 日

李玉兰身穿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

明明和娟娟收拾着客厅。

明明：“娘，小叔的女朋友我该叫她什么？”

娟娟：“哥哥，你真笨，叫婶子。”

明明：“结了婚才叫婶子，现在没过门，叫什么你知道？”

李玉兰：“你们俩真是针尖对麦芒，明明也没个当哥哥的样。”

明明：“娘，到底什么叫，人都快来了。”

李玉兰：“叫阿姨。”

赵志强和郑蓉推门而进。

“嫂子，我回来了。”赵志强一边放下提的东西，一边喊着。

李玉兰从厨房走了出来乐呵呵地：“来了，来了。啊，小郑，快进来，快进来。”眼睛紧盯着郑蓉。

郑蓉刚要叫什么，赵志强马上接过去：“这是咱大嫂，我受伤住院那会儿，你见过她。”

郑蓉连忙说：“大嫂，您好，给你添麻烦了。”随即把一束花献给了李玉兰。

李玉兰接过花：“谢谢。”随手把花放在了电视柜上，“明明，给阿姨倒水。”

明明：“好嘞。”

赵志强：“郑蓉，你先休息会儿，我先帮嫂子干点活。”

郑蓉：“我也去。”

李玉兰：“不用了，凉菜都好了，热菜也顺完了，等你哥回来，一会儿就行了。也不知道小郑的口味，咱就凑和着吃个家常便饭吧。”

郑蓉：“嫂子，快歇一会儿吧，有什么活我和赵志强来干。”

“不累。”李玉兰拿过一把韭菜，“志强，明天又要离开家了，这一走又得好些日子，嫂子今天给你烙几张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饼。来，择择韭菜。”

88.海边人行道 夜

赵志强和郑蓉漫步而行。

郑蓉：“我看得出来，嫂子不简单，因为我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一下子感受不到嫂子的伟大。不过，我能够尽快适应的，你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

“小时候我不懂事，看到那些有娘孩子的幸福感，我没觉得自己比他们差。长大了，懂事了，我才明白，实际上我比他们更幸福。世界上母爱是高尚的，无私的。做儿女的对待父母，特别是对待母亲哪怕是你考虑的再周到，做得再好，也报答不了母亲对你的十分之一。我的嫂子把对待孩子的一切都给予了我，养我的身，教我的心，培养我成人，使我从来没有是个没娘孩子的感觉，她不是我的母亲，但是她比母亲更伟大。因此，我必须永远孝敬她，养她的老，养她的身，在她百年之后给她披麻戴孝。”赵志强有些动情了。

郑蓉默默不语。

赵志强：“郑蓉，我们从相识到相爱，已经一年多了，今天我要郑重地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像爱我一样爱我的嫂子吗?你能像对待母亲一样对待我的嫂子吗？如果能，你发誓，如果不能，那我们就到此为……”

郑蓉打断赵志强的话：“打住，打住！”

赵志强：“不！我是认真的，因为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如果你不能做我们这个特殊家庭的家人，我也不强人所难，我们可以做朋友。因为我知道，母亲对儿女的爱那是天生的，而儿女对父母的孝顺除了天生的一面，还需要儿女的努力学习和艰苦的修养。假如到了婚礼上，我俩只去背诵那几句牧师早已编好了的套话，而后又闹得面红耳赤甚至分道扬镳，倒不如我们现在平平静静地分开。”

沉默。

郑蓉：“我发誓！”

赵志强：“人在做，天在看，大海在作证！”

主题曲《嫂娘》响起。

嫂娘，嫂娘，

爱之歌她传唱，

世上多少没娘孩，

因为有她有了娘。

嫂娘，嫂娘，

天地真情她发扬，

古有妙珍养包拯，

今有玉兰育志强。

天有七色彩练，

人有九曲柔肠，

莫道桑榆已晚，

休怪顽童无常。

辈辈皆如此，

谁人有二样？

以及人之老，

敬之如亲娘。

以及人之幼，

育之如己养。

中华多美德，

最美是嫂娘。

伴随着歌声，依此出现如下画面：

赵志刚和李玉兰带着赵志强、郑蓉及已经成年的两个孩子向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纪念碑缓缓走去，献花以后，转向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张明华烈士之墓。

赵志刚一行向墓碑献花、鞠躬。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