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森林》的视觉美学

胡华中

(广西师范大学，广西 桂林 541004)

一、《奇幻森林》与真人CG动画电影

真人CG动画电影《奇幻森林》由华特·迪士尼影片公司出品，乔恩·费儒执导，尼尔·塞西领衔主演，伊德瑞斯·艾尔巴、本·金斯利、斯嘉丽·约翰逊、克里斯托弗·沃肯联袂献声，讲述了一个在狼群中成长的男孩毛克利的森林历险记。该片于2016年在美国、中国内地同步上映，“真人”和“CG”的完美结合使《奇幻森林》捕获了全球观众的心，同时也荣获第89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视觉效果奖、第70届英国学院奖最佳特效成就奖、第44届安妮奖最佳真人电影角色动画奖。《奇幻森林》改编自著名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约瑟夫·鲁德亚德·吉卜林的《丛林之书》，讲述了成长于狼群之中的男孩走出森林又回归森林的奇幻之旅，从故事背景及故事发展的角度来说，迪士尼对《奇幻森林》的创作比较忠于原著，但影片并没有呈现毛克利重返人类村庄并在成年后回归森林的故事情节。就影片《奇幻森林》来看，毛克利出生于探险者之家，成长于狼群之中，作为另类存在的毛克利无法像狼一样奔跑、攻击，无法保护自己的同时还受到老虎、巨蟒、猩猩等森林中动物的排斥和威胁。但幸运的是，毛克利也获得了狼群的庇佑、黑豹的教导和棕熊的帮助，在经历狼群生活和独立探索后，毛克利这个森林另类终于绽放异彩，凭借勇气和智慧收获了包括森林至尊大象在内的尊敬。

从观影者的角度出发，《奇幻森林》最为吸睛的地方在于“真人实景+CG技术”的表现形式，《奇幻森林》的所有场景拍摄有森林草原的实景拍摄，也有在摄影棚内借助技术完成，从宏大壮美的热带森林自然风光到黑豹、棕熊、巨蟒身上的细微皮毛都活灵活现，颇具律动感和逼真感，而毛克利的饰演者尼尔·塞西也成为影片中唯一出现在银幕上的真人演员。所谓“CG”，简而言之就是用计算机技术进行视觉设计，而CG动画就是计算机动画电影，与手绘动画电影和定格动画共同成为当今动画影坛三大动画类别。21世纪以来，随着计算机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CG动画电影也逐渐成为动画电影之主流，越来越多的动画创作团队投入CG动画的创作之中，包括《海底总动员》《马达加斯加》在内的许多CG动画都名扬海内外，整个动画电影领域已经迎来了“CG 时代”。作为美国动画电影创作公司的翘楚，近年来迪士尼动画对CG技术的探索与应用程度不断提升，同时注重将“真人”与“CG”相结合，为观众呈现出更加真切的观影体验。事实上，早在20世纪50年代，迪士尼公司就开始了真人动画电影的创作，《海底两万里》《现代美人鱼》《公主日记》等影片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依托深厚的创作传统和先进的创作技术，迪士尼公司出品的真人CG动画电影自然备受观众的喜爱和业界的好评，而《奇幻森林》无疑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影片。本文立足迪士尼优秀的真人CG动画电影《奇幻森林》的剧情及人设，从异域奇观、虚拟现实和角色造型等方面解读《奇幻森林》的视觉美学，在呈现影片视觉之美的同时，探析其包含的人文之韵。

二、《奇幻森林》中的异域奇观

《奇幻森林》的导演乔恩·费儒曾表示，电影导演总是希望带给观众“大吃一惊”的视觉审美体验，对于计算机动画电影来说更是如此。在创作《奇幻森林》的过程中，创作团队始终在思考如何调动有效资源给观众带来多元化的场景呈现、令人惊艳的瞬间及使人深思的体验。事实上，这些给观众带来“吃惊”审美体验的源头就是“奇观”。“奇观”最早出现在社会学研究领域，主要是指社会生活中可视的客观景色，从本质上来说是物化了的世界观，而将“奇观”引入电影艺术领域后，“奇观”主要指向视觉文化的呈现形式，奇观电影也成为冲击以故事性为主要表达方式的传统电影的重要力量。伴随着奇观电影的发展，电影尤其是动画电影正走向以图像为中心的表达方式，而这也体现了消费主义、娱乐文化及科技发展对电影艺术发展的影响。

在《奇幻森林》中，为了呈现异域奇观的场景，带来令人惊讶，甚至是过目难忘的审美体验，创作团队先后深入热带雨林、非洲草原等地拍摄，展现异域的自然风光与地域风貌，使观众在影片所构建的奇幻森林中欣赏到十分真切的不同地域的自然景观，在异域拍摄的基础上，《奇幻森林》的创作团队还利用CG技术对大自然中的丛林、瀑布、山峰等景观进行了再制作，从而呈现出奇观化的视觉效果。同时，在《奇幻森林》中，我们能够看到许多绝妙的微观场景设置和拍摄镜头，比如在森林电影不可或缺的奔跑镜头的运用中，《奇幻森林》采用了上下晃动的镜头进行拍摄，辅以高速运动的拍摄方式，表现出在速度层面的奇观化审美特征，同时也带给观众以紧张刺激的审美体验。

三、《奇幻森林》中的虚拟现实

影片《奇幻森林》最为奇特之处在于人类男孩的森林生活，而这一奇特的故事的基础就是CG技术。依托CG技术，《奇幻森林》将男主人公毛克利置于森林动物之中，从其幼儿时期的群居生活到后来独立自由的成长都与不同的动物相伴，而这些通过CG技术合成的动物也成为推动剧情的关键元素。总之，《奇幻森林》为观众呈现出了一幕CG化的虚拟现实。

影片伊始，男主人公毛克利在森林中飞快奔跑，身后的黑豹巴希拉紧追不舍，晃动的运动镜头传递出了森林中危机四伏的气氛。但事实上毛克利并不是黑豹巴希拉的猎物，而是黑豹巴希拉疼爱的学生，数年来黑豹巴希拉一直致力于对毛克利的教导，希望他真正懂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并通过不断的训练拥有防御危险的能力。除黑豹之外，狼群始终庇佑着毛克利，毛克利也将狼群视为自己的家。狼爸爸阿克拉是群狼之首，孔武有力；狼妈妈拉克莎抚养着幼狼，温柔善良。影片中的阿克拉和拉克莎虽为动物，却与人类社会中的父母十分相似，它们给予毛克利的爱也伴随着毛克利最初的成长。随着影片故事情节的推进，故事冲突浮出水面，曾经被毛克利父亲所伤的老虎谢利·可汗了解到毛克利的存在，并在森林的休战期来到狼群置下战书，威胁狼群交出毛克利。为了使狼群免于荼毒，毛克利在对“亲人们”的不舍中离开了，在黑豹巴希拉的护送下踏上了重返人类村庄之路。可以说，此时的毛克利无疑是森林中的另类，动物们对人类的排斥及老虎谢利·可汗的威胁都使毛克利难以自处，陷入了自我身份认同的困境之中。

在离开狼群、走向村庄的过程中，毛克利遭遇了老虎谢利·可汗的袭击、巨蟒卡奥的诱惑，几经危难后遇到了棕熊巴鲁，开启了全新的成长篇章。在狼群生活时，毛克利经常被教导要遵从森林的法则，要改掉人类的习惯，杜绝使用“小伎俩”，从体能训练到生活习惯再到思维方式都要努力成为一只“狼”；而棕熊巴鲁却告诉毛克利要敢于打破法则，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来创造幸福自由的生活。在动物们看来，毁坏蜂巢并囤积蜂蜜过冬的棕熊巴鲁狡猾而懒惰。但正是这只懒熊使毛克利认识到了智慧的价值，在帮巴鲁利用工具摘取悬崖上的蜂巢时，毛克利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类身份带给自己的自豪感和满足感。在与巴鲁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毛克利还大胆地打破大象是神圣的、不能随意接近大象的“森林法则”，利用工具将跌入深坑中的小象救起，获得了象群的尊重。可以说，走出群居生活的毛克利的自我意识伴随着独立的生活而成长，一方面他明确了自己的“动物”属性，放弃村庄而坚持留在森林之中；另一方面他认可了自己的人类身份，开始学会使用自己制作工具的能力，不再抑制活跃的思维，运用智慧解决问题，自由自如地投入森林生活之中。除了老虎谢利·可汗的追杀，毛克利还面临着猩猩路易王的威逼利诱。猩猩路易王希望毛克利利用人类的身份潜入村庄寻找能让整个森林震颤的“红色的花”，即火，并通过“红色的花”来统治森林。面对猩猩路易王的威胁，毛克利不仅没有屈服，还燃起了拯救森林、还森林以祥和宁静的斗志，他来到村庄找到“红色的花”并重回森林，用“红色的花”威震老虎谢利·可汗，并利用自己的智慧成功使谢利·可汗葬身火海，最终在象群的帮助下成功扑灭了森林之火，而骑着大象回到动物之中的毛克利也获得了森林动物们的尊重。在《奇幻森林》中，毛克利在森林中的成长故事无疑是虚拟的，但其中关于家庭、友情、成长、救赎等主题的言说却具有很强的现实性，CG化的虚拟现实在带给观众以陌生感和视觉冲击的同时，也呈现出了丰富的现实价值。

四、《奇幻森林》中的角色造型

在《奇幻森林》中，角色造型在“奇观”的呈现和虚拟现实的构建中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真”与“幻”交织并存的角色造型中，《奇幻森林》的视觉冲击效果得以强化，同时也在两类角色造型的对比中呈现出了更深刻的意蕴。

所谓角色造型中的“真”，主要是指影片《奇幻森林》中银幕上唯一的真人演员，即男主人公毛克利，毛克利的饰演者是真实的演员，其外貌形象、肢体动作及面部表情都更加真实自然，有利于对毛克利这一处在成长过程中的人物形象的刻画。在《奇幻森林》中，毛克利是一个善良、勇敢、机智的形象。在群居生活中，为了狼群的安危，毛克利主动提出离开森林、去向陌生的人类村庄；在与棕熊巴鲁共同生活的过程中，为了帮助巴鲁摘取过冬用的蜂巢，毛克利不惜攀上高高的悬崖，被蜜蜂蜇伤；在与老虎谢利·可汗和猩猩路易王的斗争中，毛克利也毫不退缩，拒绝用“红色的花”来换取自身的安全。通观毛克利的成长故事，我们不难发现其身上纯良的品性，而这种性情也在真人演员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而出。相对于“真”而言，《奇幻森林》中更多的是“幻”之角色造型。换言之，除了毛克利之外，影片中的所有动物形象都具有“幻”之色彩，这类角色造型是完全借助CG技术创作而成，在现实世界已有的动物形象基础上进行再创造，赋予其拟人化的动作设计和表情呈现，在达到逼真效果的同时满足角色塑造及推动剧情发展的需要。可以说，这类角色造型是对现实世界中的客观事物的模拟，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一种超越。《奇幻森林》中呈现的动物在数量层面和品类层面都十分丰富，在休战期河边饮水的场景中，就有狼、老虎、犀牛、乌龟、羚羊、刺猬、孔雀等许多种动物，就整部影片的故事主线来说，狼、老虎、黑豹、棕熊、猩猩是出镜最为频繁的动物形象，这几个动物形象在表情设置方面拟人化程度较高，但在肢体动作设计方面也并未脱离其本身的动物特性，在“幻”的同时不失“真”，这也是《奇幻森林》在角色造型方面的成功之处。

《奇幻森林》通过不同类型的角色造型给观众带来亦“真”亦“幻”的视觉体验的同时，也在“真”“幻”对比之中呈现出影片的生态批判价值。自工业革命以来，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快速发展，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也逐渐激化，尤其是在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指引下，自然成为被无尽索取的对象。在影片《奇幻森林》中，动物们对人类男孩毛克利的排斥以及对“红色的花”的惧怕都体现出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也体现出人类与动物、人类与自然之间并不和谐的生态关系，通过影片男主人公毛克利在森林之中从另类存在到备受尊重的成长故事，《奇幻森林》也体现了对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好愿景，而这也是《奇幻森林》最主要的现实批判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