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大
我没见过蓝花伞,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她的了解——大约在2014年的春天,我在《鸭绿江》文学月刊上发表了一组诗歌,其中有一首名曰《万福镇》。不久,我接到了时任刊物编辑林雪老师的电话,她说与你同期有一个女作者,言及是你的老乡……就这样,我认识了蓝花伞,她的真名叫盛军。
我的家乡什字街镇与蓝花伞的家乡万福镇,山水相连,比邻而居,像碧流河上游万千枝杈中的两只鸟巢,我们从青山绿水的盖州东南部起飞,携带如画的故乡和纯净的血液……万水千山之后,她栖落在一个叫盘锦的地方。
从此,求学、工作、结婚、生女、写作、思考,日子在指缝与诗行间流逝着,她在不疾不徐的时光中感受人生的聚散悲喜笑泪,且看她在一首《大风》中这样的句子:有人在风里长出羽毛/有人在风里抓住咳嗽……难得的人生体验——同一场风里,有人乘势而上、借力而行,有人却陷入了低迷和困境……但蓝花伞的人生境界无疑是澄澈的、开阔的、明亮的。紧接着她写到:万物洗濯,阴影颤抖/旷野、海上、大路、小径/真理鳞片闪动,梦展开辽阔……她屏蔽了阴影与晦暗,保留了阳光与美好的一面。
蓝花伞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是一个对生活细节观察入微并有能力让这些在笔端开花播香的人!平淡的生活却让她相信“群峰从远方的雾霭中长出来/……草坡上的一片紫、一片粉、又一片白”……这种对生活的热爱与执迷,让她在写作过程中显得驾轻就熟、信心十足。
她在《采桑葚》一诗中,有这样的描写:总有够不到的果子/总有滚落的颤音/打在脸上,甚至从嘴角倏忽/……那些大而密集的紫,落入囊中/一阵小风,枝头带着世界轻轻晃动……让人心旌摇荡,禁不住想翻越文本,跟着她沿着泥土路,回到碧流河边那个叫做杨木林子的小村庄。
儿时的经历总让她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对故乡的想念总令她热泪盈眶、百感交集!在万福镇的山梁上,采野菜、摘刺叶、捡蘑菇、拾柴禾的日子;在碧流河上网鱼、捉虾、浣衣、踩着水花嬉闹、沿着柳林奔跑的时刻……这些旧时光成为她诗歌开采不尽的矿脉、宝藏!故乡两个字已深入她的骨髓!她略去人生的苦难、黑暗、阴霾,开掘并放大那些光亮、善良、美好……诗人愿意相信:深谷人家,荒草和几行绿绿的韭菜/仿佛是主人……这种心无旁骛和专心致志的挚爱,让她的诗歌具有了温度和力度,让读者动容与共鸣,同时也让我们相信——世界的平淡、欠缺、不完美的另一面,还存在着诸多美好,这种美好不是乌托邦式的、不是画饼充饥式的,而是可触、可感、可亲、可抵达的。这也是她诗歌的价值和意义之所在。
向往原初,渴望纯洁,蓝花伞有了这样的感悟:人间经常迷路的孩子/山里却走得轻快。我们是不是该从中思考些什么?是不是该为那些迷宫似的陷阱而感到尴尬和脸红?“一片莫名的粉花/往细碎里开/往我的裙摆上开……多么让人怦然心动的瞬间!诗人用诗歌抓住了这一刻,让你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进入了诗人的情境。
蓝花伞的诗歌并不复杂,并不晦涩,一如她的人生。她用她那通透、晶亮、无杂质、近乎执拗的表述,展开了那些未经污染的美好事物……由此也带来了另一个话题——诗歌非得要绞尽脑汁地解读吗?非得云里雾里地卖弄吗?非得装腔作势地凸显吗?简单、简洁、直接、轻松、明白如话真的就难以为诗吗?蓝花伞用她的努力与实验,给出了我们答案。
忽然想起,在一次关于乡情的聊天言及万福镇碧流河时,诗人几欲哽咽……乡情、乡思、乡恋、乡愁是她的万水之源!她从平淡的生活中抽出诸多的美好,并原汁原味、不加修饰地呈现给我们……
蓝花伞的诗歌是一种深层次的简约,是一种最本真的抵达,是一轴最纯净的山水,是一次最完美的逆行……那是一种轻舟不系的闲适,是一种白云出岫的真纯,她将唯美情境进行到了极致!家乡是一根扯不断的线,牵着我们这些飘在异乡的游子。毫无疑问,蓝花伞并没有在光怪陆离的都市里迷路,她可以毫不费力地穿过城市熙攘的街巷,回到泥土的故乡,并指认出那些熟悉的震撼心灵的事物。而碧流河畔那座叫万福的古色古香的小镇,此刻它正以船钉子鱼、水豆腐、山里土鸡、东山牛肉诱惑我们一次聚会与回归。
拥有一条河流,让心灵有所皈依;拥有一座小镇,让灵魂有一个着陆点,蓝花伞是有福的。
从碧流河开始,再回到碧流河,贯穿了无数首诗歌,一切依然没有结束。此刻,渐烈的北风掠过大平原的湿地,吹动苇花和诗人的衣襟,一如几百里外,山歌与民谣曳动赤山五峰……?自己挖了另外一口井,在纷繁的社会生活和人间烟火中锻造诗情。他的诗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和提高的余地。一个忠诚于诗的性情中人,只要有正确的价值引领,有终级热爱和不懈的追求,一旦顿悟之门大开,离优秀诗人就不远了。
在这篇小文行将结束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张金芝在“朋友圈”里发过的一句名言:“真正的高贵,不在于优于别人,而在于优于昨天的自己”。愿以此与马正凯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