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评弹“选曲”

评弹艺术经过四百多年的发展传承，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项目，积累了大批优秀的传统书目和精彩纷呈的各种流派，是中国曲坛上的一颗耀眼的明珠，是苏州悠长历史的文脉。在长篇弹词（包括后来产生的中篇评弹）的演出过程中，产生了大量脍炙人口的经典唱段，它是弹词唱片中最精华的部分，对书情的表述有内心活动刻画，有人物对白等等，由于受到听众的追捧，逐渐演变成可以独立演出的评弹精品。它比弹词开篇更加有感染力，使听众一下子进入了故事的情景，展开了对书情的联想。我们评弹演出有长篇、中篇、短篇、选段、选曲、开篇等形式，这里所指的就是选曲。

一、“选曲”演唱在三四十年代风靡一时

讲到弹词选曲，就不能不提到传统书目《珍珠塔》。《珍珠塔》是一部文学性、艺术性都极高的弹词作品，它的特点是唱片特别多，字字斟酌、典雅工整，讲究平仄对仗。它的许多“片子”，都可以单独作为选曲来演唱，如“方卿见娘”、“打三不孝”、“七十二个他”、“诉恩人”、“哭诉”等等。三四十年代，上海风行电台点唱，许多著名的前辈弹词名家，都是受邀赴电台点唱，除了唱开篇，就有大量的弹词选曲播出。而《珍珠塔》选曲就是广大听众热衷点播的最爱之一。而同样内容的选曲片段，由不同的流派名家演绎，产生了不一样的听觉效果。听众在欣赏同一段选曲时，就有多种选择。各路名家就在演唱中各显神通，使自己的风格自成一派。由于选曲都来自长篇，经过长期的打磨，特别能彰显各种流派的精髓和特点。当时有许多选曲灌成唱片，为后代留下珍贵的资料。有些选曲可以用来代替开篇，在长篇演出之前加唱，当时流行的唱堂会，选曲也是必选的一个表演形式。选曲的流传和长篇评弹书目的兴衰淘汰是息息相关的。如当时流行的《落金扇·庆云自叹》《秋海棠·恨不相逢未嫁时》，以及朱耀祥、赵稼秋版本的《啼笑因缘》等诸多选曲都曾经红极一时。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书目的逐渐衰落，如今已经不再流行。

二、选曲的时代印记

五六十年代是苏州评弹的鼎盛时期。在党的“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方针指引下，评弹作家和演员们满怀热情，整理和改编了一大批传统长篇书目，创作了许多艺术质量上乘，听众口碑极佳的中、短篇书目。现在传唱度极高的“赏中秋”就是来自改编后的长篇《白蛇传》。又如对唱《玉蜻蜓·庵堂认母》《玉蜻蜓·厅堂夺子》《双珠凤·三斩杨虎》《秦香莲·寿堂唱曲》等等，这些来自改编创作的选曲特点都是文采斐然、用词精炼、情感丰富，唱起来声情并茂。同时这些选曲一经改编创作，大大提升了作品的文学性，而选曲的首唱者，也都在自己原来的流派唱腔唱腔上，不断地丰富提高，有新的发展和突破，评弹音乐更加立体，塑造人物形象更贴切。现在每当我们听到《厅堂夺子》的选曲，马上就会沉浸在那种特定的悲凉气氛中。又如丽调选曲《情探》，不长的唱段，但是精准地把焦桂英在遭遗弃后追忆当时的深情蜜意的悲剧形象体现出来，听来无不动容，这就是选曲的魅力。

一个反应当代、现代生活的创作高潮，期间涌现出一大批优秀成功的中篇弹词作品。如早期的《一定要把黄河修好》《海上英雄》《刘胡兰》《王孝和》等等，每一个中篇几乎都有产生一两段经典，传唱至今的精彩选曲。而选曲也从三四十年代的娱乐属性，转变成有引导真善美，鞭笞丑恶腐朽，反动现象的政治题材内容。从每个时期产生的选曲中，我们看到了社会时代发展的脉络。同时，通过对比，也看到了评弹流派、弹词音乐的发展。从蒋调初期的《海上英雄》到《夺印》中的《夜访》；丽调《罗汉钱》中的“回忆”到《情探》中的“梨花落”；张调《林冲·怒责贞娘》到《红色的种子》中的“留凤”等等，从各个不同时期的作品，都可以看到这些弹词名家前辈的不断创新，为发展评弹艺术而做出的努力和贡献。

三、期待新的评弹选曲诞生流行和传唱

进入新时期以来，评弹艺术和其他曲艺、戏曲一样，受到许多文化的冲击，遭遇到发展的瓶颈。由于生活方式的改变，评弹的受众面在萎缩，如何传承好这个被誉为“中国最美的声音”的苏州评弹，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刻。我日前看到一篇文章，大意是“不同的观众群体，对苏州评弹欣赏要求不同，老年听众要求长篇书目说表弹唱到位，技艺精湛；年轻观众没有条件去慢慢品味长篇的理、细、趣、奇、味，只要短平快，要求节奏紧凑，表演丰富，一个中短篇就能完整的欣赏到苏州评弹，而对于广大外地听众来说，他们是抢着认识苏州评弹，走进评弹的心态来的，那么一首开篇、一段选曲足矣。”我觉得讲的挺有道理。现在苏州遍地开花的茶馆评弹点唱，有人认为这是评弹的落寞和不务正业，其实我认为这也是推广评弹的一个窗口，为外地游客唱好一首开篇、一段选曲，也是在为传承评弹作贡献。然而现在能够传唱的评弹选曲，几乎都是文革以前的，文革后流行的选曲简直屈指可数。我曾看到许多茶馆评弹的点唱本，除了邢晏芝老师的《恩是恩来情是情》，还有《钗头凤》等等外，其他还是那么几个老选曲。其实近年来也创作出不少口碑不错的中篇评弹，也得到了广大听众的认可，但就是留不下经典的唱段选曲，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唱词冗长、唱腔设计过于复杂，这些应该都是现在选曲无法传唱的原因之一。评弹作者可以从以前的大量经典选曲中得到启发和领悟。所以说从漫谈选曲这个话题上就可以看到评弹艺术的传承普及、创新工作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