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社会,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百姓生活日趋城市化。但人们一谈论到地方特色小吃,都会点头晃脑地陶醉于其原汁原味,真可谓悠哉乐哉,美不言传。对于地方戏来说,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原汁原味,不也正是如此吗?笔者从事淮剧音乐传承实践已近二十年,对此感触颇深。淮剧音乐传承和发展至今,为什么还能始终保持其原汁原味,这是因为它本身有着不可或缺的本质要素。
淮剧是一种古老的地方戏曲剧种,发源于清代盐城县和阜宁县,流行于江苏省、上海市和安徽省部分地区。最初流行于淮安府(今盐城市和淮安市)和扬州府两地区,当地民间流行着一种由农民号子和田歌“儴儴腔”、“栽秧调”发展而成的说唱形式“门叹词”,形式为一人单唱或二人对唱,仅以竹板击节。当淮剧与苏北民间酬神的“香火戏”结合演出之后,最原始的淮剧曲调就开始逐步形成了。
淮剧有三大主调,即拉调、淮调、自由调。小调既:蓝桥调、磨房调、虞美人调等等。这些曲调都是在淮剧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广泛吸取了民间的地方小调,经过取舍演变,形成了淮剧特有的曲调。淮剧开始的伴奏也只有锣鼓这种打击类的器乐,后来才有了二胡等其他乐器的伴奏。淮剧多为民间生活小戏,其主要唱腔老淮调是在“门叹词”、“香火调”与部分民歌小曲结合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后来淮剧又受到京剧和徽剧等剧种的影响,移植演出了一些表现历史生活的大戏,因需扎靠、打把子,故称“靠把戏”。在唱腔上,相应吸收了徽戏的唱腔加以变化,创造了“靠把调”。
早期淮剧以“老淮调”和“靠把调”为主,唱腔基本上是曲牌联缀结构,未采用民族管弦乐器伴奏。1930年前后,一些淮剧老艺人,才在“香火调”的基础上,开始创作了采用二胡伴奏的拉调。拉调在板式变化上有了新的创造和发展,加之此时出现了李玉花、董桂英等第一批女演员,使淮剧的表演艺术得到了较大的提高。拉调音乐是地方乡土民歌中几种小调的整合,开头激情洋溢有着渔歌的特点,中间有“陪送调”里的喜庆、“十二月调情”中的叙说,里面还夹带着“江淮道情”的自由和“五更相思”的深沉,是苏北水乡民歌旋律的拼盘,组合得异常巧妙而又严谨无痕,堪称淮剧音乐的经典旋律。继拉调之后,淮剧曲调改革又一次飞跃的标志就是自由调的产生。自由调旋律流畅,可塑性大,具有综合性的表现性能。无论是在唱腔的句式结构上,还是在曲调的旋律和定调定弦上,都有了较大的变化和发展,它改变了淮剧传统曲调单调、沉闷的弱点,扩大了淮剧音乐的表现功能。
随着淮剧曲调的发展和成熟,伴奏也开始不断丰富。管弦乐器有二胡、三弦、扬琴、竹笛、唢呐等,打击乐器有扁鼓、苏锣、铙钹、堂鼓等。打击乐在香火戏锣鼓基础上吸收麒麟锣、盐阜花鼓锣等民间锣鼓演变而成。现在有起板锣鼓、十字锣、蓝桥锣、磨坊锣、散板锣、掼板锣、慌锣和配合身段表演的清江谱等。
由此可见,淮剧音乐根植于地方乡土音乐,土生土长,原汁原味,且随着时代的发展,越发显得花繁叶茂。
二胡始于唐朝,最早发源于我国古代北方的少数民族,那时叫奚琴。到宋元时期,二胡主要用于酒楼、茶社及庆典活动中与箫管、笙、轧筝等乐器合奏。明清时期,二胡被称作胡琴。后因其在我国南方流传较广,故又称作南胡。随着戏曲的繁荣,二胡已成为戏曲的主要伴奏乐器,并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同时,随着弦索乐、丝竹乐、鼓吹乐和吹打乐的发展,二胡更加成为不可或缺的主奏乐器。
新中国成立以后,随着社会的安定,经济的发展,文化的繁荣,迎来了二胡音乐的兴盛期。各地方戏的伴奏都有了适合本剧种音乐特点的特制二胡,如淮胡、扬胡、越胡、锡胡等。淮胡的出现,使淮剧音乐更增添了亮色。
淮胡在戏曲伴奏中具有情趣性和相容作用。在淮剧伴奏的过程中尤为重要的是一个“伴”字,由于二胡的音域比较宽,作为伴奏的乐器来说具有较为重要的辅助演唱功能。应用传统评判标准对淮剧乐队在伴奏过程中的效果来进行鉴赏,淮胡在演奏过程中主要结合的是弓弦技巧,这样可以使戏曲音色效果得到充分的展示,进而创造出颇具灵感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淮胡也能通过音色介质,潜移默化地渲染着戏曲背后的故事。由于淮剧在伴奏过程中需要进一步体现出戏曲唱腔特点存在的差别,而不同乐器的器乐性也各不相同。对此,淮胡对戏曲进行演奏时,会进一步将唱腔自身的特点充分提炼出来,合理地借鉴二胡的风格和技巧,将其表现得淋漓尽致。
淮胡在戏曲伴奏中对人物情感和戏剧主题的表现有着重要的作用。在对某一曲目进行演奏时,不论情感是激昂的,还是悲怆的,关键在于乐器自身的表现力。淮胡的独特之处在于不仅能够表述较为悲惨的内容,同时也能够直接地营造出气势壮观的意境。由于其音色比较接近于人声,所以更具有显著的情感表现力。戏曲主要是通过音乐对人物的内心情感进行相应的表达,淮胡可借助其自身的特质对不同曲目做出对应的区分,能够对人物情感进行充分的表达。故在淮剧进行配乐的过程中,一般情况下主要乐段都是由淮胡来表现。实践证明,淮胡的特质,是淮剧永葆本色的重要因素。
淮剧,被称为中国戏曲艺术园中的"盐阜小花",具有别样的艺术魅力。淮剧历经一代又一代艺术大师们的传承和创造,从民间小调、民歌、宗教等音乐向着戏曲音乐转变组合,从单一的民间小调,清板小曲发展转变成综合完整的戏曲音乐形式。
由此可见,借鉴和创新是淮剧音乐传承和发展的动力,也是淮剧生存和繁荣的必由之路。正因为淮剧音乐经过不断借鉴和创新,所以它能超凡脱俗,不断向观众展现其靓丽的风采。
1985年,《奇婚记》在国家文化部举办的全国戏曲观摩演出中,一举荣获两个主演、两个配演、编剧、作曲、演出共7个一等奖,配演、导演、布景设计共3个二等奖,以及音乐伴奏奖和绘景奖。该剧作曲者王苏军,坚持从剧情实际出发,从人物情感特点出发,力求因时而异,因情而异,乐曲既保持了鲜明的剧种特色,又增强了浓厚的剧情特效;既传承了淮剧三大主调的基本定式,又吸收融合着其他音乐元素。在对代表封建宗法势力的家长老田埂,基本上原封不动地采用了淮剧传统的靠把调,同时还运用了“重唱”、“合唱”、“帮唱”等不同形式的伴唱,多层次地揭示了人物内在的心理活动,烘托了环境氛围,丰富了音乐的表现力。全曲优美动听,耐人寻味。剧中唱词和音乐突破了传统淮剧二三四或三三四的起句,改为长短句的大胆创意。这种自由灵活的演唱,给演员的表演唱腔以更广阔的发挥空间。刘少峰和梁国英二位表演艺术家,在合唱伴唱声中,不停地变换着手式、眼神、身段等表演手法和技巧,真可谓默默相对如梦寐,此时无声胜有声,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完美表达了两情深似海,爱难爱、舍难舍,相拒又依恋,令人同情、扣人心弦、催人泪下的戏曲效果。在第三场“惊噩梦,苦情诉与谁”中,淮剧艺术家们唱出扬扬洒洒的“老淮调”,准确而又淋漓尽致地道出了夹杂不清的“父女情”与“老少恋”的内心纠结与相思之苦。
一切艺术都必须与时俱进,以适应时代的要求和观众的审美情趣。泰州市淮剧团于2003年根据鲁迅作品《祝福》,改编演出了现代淮剧《祥林嫂》。这部戏从原著出发,以女性视角对祥林嫂凄苦一生的心路历程进行了深刻地挖掘。尤其是剧末祥林嫂临死之前的那场戏:年迈的祥林嫂手拄着拐杖,在瑟瑟寒风漫天飞雪中回顾了自己一生的悲惨遭遇,反问苍天“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好人却无好结果?”“莫非是从小外婆在骗我,长大姨婆在骗我,私塾先生在骗我,鲁四老爷在骗我,世上男人在骗我,同是女人也骗我,卖福老头更骗我,骗我骗我都骗我,欺骗我一生辛劳、二次嫁夫、山村苦女、四处颠簸、五味俱尝、六亲皆无、吃尽苦头、八方折磨、久盼幸福、石沉大海的苦命女子却为何……”,苦苦思索却不得其解,最后带着对生的无望和对死的恐惧,在万家灯火、一片祝福声中离开了人世。这一大段唱腔虽然长达20多分钟,但它以“起板锣”起奏,运用了淮剧传统曲调“淮调”,中段运用了无伴奏的清唱,板式多变化,旋律优美,节奏由松到紧、由快到慢,唱词感人,加上演员出色地演唱和细腻地表演,将全剧推向高潮,使人不禁潸然泪下。整段唱腔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沓冗长之感,充分表现了淮剧音乐憾人肺腑的艺术感染力。
淮剧音乐豪放健壮,委婉细腻,粗犷朴实,气息浓厚,悲中有欢,柔中有情。淮剧的历史告诉我们,它的起源就具有多样化的艺术特色,其传承和发展始终离不开从事淮剧研究的艺术家们精心借鉴和倾力创造的助推。也只有这样,淮剧音乐才能不断创新,不断发展,不断繁荣,不断向新的高度提升,不断适应人民群众日趋向往文化大餐、文化美餐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