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特兰济特集中营》中的爱情合法性

2018-11-14 12:10
电影文学 2018年17期
关键词:娜塔莎麦克斯战犯

张 军

(潍坊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潍坊 261061)

看守与囚犯发生了爱情在现实生活中为数不少,也容易获得大家的理解。因为这二者是人民内部矛盾,囚犯也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机会。但是在二战集中营中的看守与战俘发生了爱情,则让人感觉匪夷所思。因为这二者是敌我矛盾,看守或者战俘都曾经杀害、斫伤过对方国家的人民。但是汤姆·罗伯茨拍摄的电影《特兰济特集中营》就演绎了这一特殊环境下的特殊爱情,他完美地解释了即使在集中营也可以发生惊天动地的爱情。他大致采取了以下策略:

一、明确区分战犯与战俘

二战结束之后,苏联俘虏了大量德国军人,将之关押在集中营,等待法律的审判和新条约的签订。但是这些人中存在不同性质的分类,即有战犯和战俘的不同,并应采取不同的管理原则与方式,这为电影拍摄看守与战俘之间的爱情提供了切入口。

战犯与战俘具有不同的性质。1945年,苏、美、英、法在伦敦签订了《关于控诉和惩处欧洲轴心国家主要战犯的协定》及附件《欧洲国际军事法庭宪章》;1946年,远东盟军最高统帅部公布了《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宪章》。这几个重要文件将战犯的范围扩大为危害和平罪、战争罪、违反人道罪。而战俘是战争或武装冲突中被交战对方所俘获的合法交战人员。对战俘的法律地位做出明确详细规定的国际公约有1929年的《关于战俘待遇的公约》,1949年的《关于战俘待遇的日内瓦公约》等,它们规定了对战俘的各种物质、人格尊严、人道待遇的保护。可见,对于战犯是一定要进行法律审判的,而对于战俘则要保证他们的人身财产安全。该片严格遵守这些规定,并据此设计人物角色和故事情节,对这二者之间的区别把握十分精准。

战犯是十恶不赦的,结局是死亡。在当时来说,最多的德国战犯应是党卫军各级首领,而集中营也要对他们予以甄别,惩罚。帕洛夫最先在集中营查找出来的战犯就是亨利·兰伯特上校和艾瑞克·奈瓦克上尉,他们是党卫军成员,在1941年列宁格勒占领区中枪杀了许多苏联的男女老幼。所以当这两个战犯被验明身份之后,立即就被正法,当众吊死而不足惜。战犯克劳斯所犯下的罪行,即使是党卫军成员也看不下去,就他在集中营的为人来说,也的确如此。走进集中营的开始,他看到病亡的战俘就想脱掉他们的衣物,以解决自己的御寒问题,但导致了莽撞同伴的死亡。他时时刻刻想通过出卖别人,得到看守的信任,以被提前释放。他的老师麦克斯在他紧张至极就要败露的时候,圆场救了他,他却在最后出卖了老师。即使是死到临头之时,他还是不忘纳粹的军礼,再次表达他的忠心。可见,这些战犯不仅是纳粹死硬派,而且在做人的许多原则上都不够格,背叛、出卖、残忍成为他们的性格标签。所以在电影中,他们都没有很好的结局,不是被绞死就是被火车撞死,死有余辜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战俘是人性丰满的,不仅收获了爱情,而且返回了家园。相比无恶不作的纳粹党卫军头目,电影中的战俘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之前或者是普普通通的农场小子,或者是大学老师,或者是工厂工人,只不过是战争所迫,他们不得不走上战场与苏联人殊死搏杀,而又因为战败被关进集中营。他们具有更多人性的光辉,这又以大学老师麦克斯为代表。麦克斯不否认自己曾经在战场上杀过苏联人,因为他们拿着手榴弹冲向他的时候,他没有其他选择,但是他没有杀害过小孩,这正是战犯与战俘之间的根本区别。作为战俘,麦克斯理性对待被俘虏的现状,只想按照战俘的要求做好自己,以能够活着离开集中营,这应是绝大部分战俘的真实想法。他不想触怒看守人员,当自己的学生要去剥掉死者衣服御寒之时,他予以了劝阻。他保持自己的自尊,当看守人员薇娜故意将饭桶打翻,以使战俘们像猪一样趴在地上争抢着吃,他宁愿饿着也不愿参与混战。他同情被枪杀的同伴倒挂在门口多日,被老鼠啃食,而在列队点名大家都不敢站出来时,他冒着被棒打的痛楚反复强调该人就是韦伯,最后让其得以掩埋。他有自己的交换原则,当学生提出要将一些人的姓名告诉看守,以得到一些好处时,他提出只能将那些明显扛不住临近死亡的人员予以告密,而其他人尽管与大家关系并不和谐,也不加出卖,即使面临着学生的威胁。他对爱情有着美好憧憬和理想,在发现了自己与军医相互有好感之后他抓住了机会;当得知这有可能是一种“美女计”之后,他大失所望;但在返国之时,还是留给了军医一封长信,他珍惜这种危难之际的真情。这些普通的战俘,都是性格鲜明的有道义的人,尽管他们已被俘,但是长期和平生活中形成的那种高贵的人性,即使在集中营,也不能掩盖他们的光芒。所以,他们在这一特殊时空,不仅收获了爱情,而且得以归国。

通过战犯和战俘的本质上的不同,设置不同的人物角色、性格特征及最后命运,这在情感上能得到观众认同。尽管苏联女看守和德国战俘的相恋,会让某些爱国者心灵受伤,但恰好证明了苏联很好地执行了相关国际条约,区别对待了这两类不同人员,这从政治上维护了其国家形象。

二、同是天涯沦落人

除了很好地利用战犯和战俘身份的不同,而设计爱情及人生结局的不同之外,该电影还采用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经典母题,其一再出现于电影中,成为利于统一整部电影的有意义的线索。这一母题很容易导致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产生爱情,而且这种爱情也会得到观众的认可。

最先有了爱情心灵撞击的是厨房少女席娜和战俘彼得。彼得是在战争中头部受伤的青年战俘,他在集中营帮厨时,与席娜有了初步相识,并逐渐成为朋友。彼得在厨房外看着自己的全家福,想到了亲人的全部死亡,不禁哭声不辍。这让席娜听见了,二人交流之下,席娜道明自己也是战争中全家仅存的一位。于是,二人的心理距离迅速拉近,确定了男女关系。之后,席娜怀孕,她还准备为彼得生下孩子。但是彼得被陷害偷盗食物而被抓走,席娜看不到爱情的希望,最终自缢而亡。这对爱人同是战争劫余之人,但没有美好的结局,激发了无数观众的叹息,残酷的战争则是大家所共同痛恨的对象。

如果说席娜和彼得是身世上类同的话,那么军医娜塔莎与战俘大学教师麦克斯的爱情则是性格精神上的声应气求。娜塔莎心地善良,同情战俘:当同事毒打战俘之时,她要求长官制止;当战俘尸体不得掩埋时,她请求予以埋葬。她忠于职守,做好人道的本职工作:对待每个战俘都用心检查他们的身体,以免他们在集中营病死;当集中营粮食不够时,她积极争取上级拨付;当粮食配给减少三分之一时,她提出建议让战俘去火车站帮工。她忠于家庭,爱护丈夫:面对上级帕洛夫的无耻性骚扰,她虚与委蛇,委曲求全;为了不将自己的丈夫发送到西伯利亚去,她只得去探试谁是隐藏的党卫军头目;当她知道丈夫诬告自己是间谍给他吃毒药时,她只能无助地以精神不正常的理由原谅丈夫;当自己的丈夫终于要被带走之时,她勇敢阻拦。她感情热烈,关心所爱之人:当发现自己与麦克斯精神上互有好感之时,她痛苦矛盾;当麦克斯大胆爬上窗台之后,她勇敢接受这种灵魂深处的爱情;当丈夫与情人都离她而去,她只能孤独与惆怅地怀念着他们。所以,她与麦克斯的爱情更多是性格的契合与精神上的共鸣。在行为与角色扮演上,娜塔莎与麦克斯还有类同之处:或者是被领导派遣以美人计的形式刺探敌情,或者是受学生要求施展美男计以获得军医的好感及集中营更宽容的待遇。正是因为他们有着类似的任务与担当,他们之间有了感人至深的爱情和忧伤。

其实,这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母题配置及情感基调,在电影中几乎无处不在。伊凡与伊莲娜都是因为战争耽搁了爱情,渴望着爱情的到来,一经相逢,就品尝到了爱情的琼浆。就战俘群体而言,他们远离家人,千里之外的德国家庭或者住所已经毁灭,或者亲人已经死亡,未来无限渺茫。而战俘营的看守们和集中营附近的女居民们,也是一样的命运。她们的丈夫或亲人或者已经死亡,或者杳无音信,留给她们的同样是漫漫长夜以及永无尽头的祈盼和失望。于是,好心的导演给了这些战俘们与女居民们一个短暂的幸福,让他们在舞会上相识,之后共眠一床。反之,没有以这种天涯沦落人的心态彼此对待的角色,在电影中都没有获得幸福。这不仅是指那些战俘,而且也是指那些看守。集中营的直接长官奥嘉的丈夫可能牺牲了,她对自己的上级帕洛夫极尽讨好之情,但是遭到了帕洛夫的无视与侮辱。帕洛夫想通过职权染指军医娜塔莎,得到了她表面的敷衍和内心的鄙视。看守薇娜全家被德军杀害,自己的容颜也被伤害,她极端仇视战俘与战犯,动辄打骂,甚至陷害他人,最终害人终害己。时刻保持高度警惕视战俘为敌人的安德瑞,最后无情地被带走,或许在广袤荒凉的西伯利亚他能参透生命的真谛。

三、百姓生活的回归与人性复苏

导演为了让观众完全接受这种惊世骇俗的爱情,其采取的另一重要措施,就是让百姓生活回归到集中营。于是战俘们渐渐消减了“敌人”的色彩,在人的需要、劳动、愉悦的三位一体过程中,促成人性螺旋式的发展,爱情的产生水到渠成。

百姓生活是爱情产生的丰沃土壤。在集中营中,敌我界限分明,日常生活异常紧张,很难产生爱情。但即使这样,也会有例外,因为集中营中也有神经松弛的时候。例如彼得与席娜的爱情,就是这样产生的。其最初的交流就是彼得在捡拾土豆之时碰撞在桌上而让席娜发笑。幽默与笑容是集中营难得的消融剂,集中营的坚冰最开始是从这里融化的。医务室出现老鼠,让军医娜塔莎花容失色,尽管在列宁格勒被围困时她曾经吃过老鼠,但现在她需要麦克斯为其堵上老鼠洞。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天然的男女分工与彼此需要在集中营的角落中逐渐恢复,但这还只是开始。

百姓生活回归最重要的转折点是这些战俘转换为“工人”参加劳动。当集中营的粮食严重不足之时,战俘们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另想他法。这时娜塔莎提出一个建设性的想法,那就是让这些战俘们去火车站帮助重建,既可以加快工程进度,又可以让他们吃饱。于是这些战俘们的身份有了新的转换,他们成了劳作的“工人”。他们在火车站的工作如其负责人亚科夫所说,“很努力,效率很高,是德国人的风格”。成为“工人”进行劳动,不仅解决了战俘们的温饱问题,而且会改变他们对自己与其他人对他们的看法,即他们成了正常人,是用勤劳的工作换取自己“报酬”的劳动者,不再是手握枪炮的战争工具。这种精神上的认同,带来的是他们爱与被爱的自信与权利,这为后来他们大规模地收获爱情奠定了基础。

百姓生活中最好的娱乐是音乐与舞蹈,这在电影中也不例外。火车站负责人亚科夫提议组织当地居民与战俘们进行舞会,要求战俘们组织一个交响乐队。帕洛夫等领导之所以同意这样的决定,是因为这不仅可以被称为“国际意识形态再教育”,而且可以派特工渗透进入,探查出深藏的党卫军军官。于是,乐器在手的战俘们变得优雅,熟悉的旋律响起。当他们身穿普通男子平凡的衣装,在火车站的舞厅环拥着苏联女人翩翩起舞时,或演奏时刻欣赏着他人曼妙的舞姿,都让他们恍惚置身于故乡的田园、乡镇或城市的舞会之中。而身体的裸露刺激了看守伊莲娜的原始欲望,在晚会开始之前她与伊凡感受到男女之爱。她理解了小镇女居民对男性以及对爱的渴望,是她宣布战俘们可以随舞伴回家。这样,集中营的铁丝网被爱情撕开了巨大缺口,一群传奇的旷男怨女开始了他们奇异的爱情之旅。

正是通过以上三种叙事策略,导演演绎并证明了集中营中看守与战俘的爱情是“合法”的,而且也是自然而然的,他们应该得到我们的正视和尊重,而造成并毁坏这一切的都是那该死的战争。

猜你喜欢
娜塔莎麦克斯战犯
两盒生日蛋糕
第三届“战后对日本战犯审判”青年学者研讨会综述
《疯狂的麦克斯4》当选 本世纪最佳澳大利亚电影
一个神奇的发现
奥地利性奴女孩不愿卖掉“牢房”
俄女子天生拥有一双“透视眼”
抚顺战犯管理所旧址陈列馆馆藏日本战犯画作述评
第一曲
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