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峡谷之际
正当月明星稀
所有村庄都已进入梦境
没有灯火、犬吠,以及另外的夜行人
玉米秆斜靠在矮墙边
这死去的士兵还在风中哗哗拍手
我刚刚祭祀过一位亡故的尊长
他被白纸覆面,
在一幅对联后面接受冬天的垂询
当我追随夜莺渐渐远离
生死界成为月光下凌厉的谣曲
我在呜咽中,
整理自我收藏爱与痛的史册
作为寒冬夜行者——
温暖而撕裂,恍如结霜的峡谷和魂灵
在冬天,做一个泊雪幽居者
每天盯住一扇窗子,驻足,听风,
面前的山水与细微事物
都会悄然打开它静默许久的门户
在沸腾的空气中活了过来。
乌鹊作为密码,唤醒沉睡的卷轴
居于市井,
每天的喧嚣始于咒语
胸中开始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凡可发声者,皆于此出发。
我和你隔着玻璃在城市或乡村游离,
在裸露的环境里,荡漾,也许还怀抱
水晶般的理想
万千入目者,皆若云卷舒。
整个冬天,我在胸中垒起丘壑
这山水中的乌有之乡,
在我的传统里做着蜗牛般的挣扎。
在我的园中有一小片
一小片的栀子花丛
它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任何人都别想夺走
因为它们,这月光的倾洒
默默的慰告,灵性的触摸
才有了意义
乳白色的月光里,它们像极了
一群从天国溜下的星辰在游泳
我分明听见,它们划水的声音
它们是久远的年代,游走的芳魂
阳光从一棵硕大的香樟树顶
穿针而过,鹅黄的扣子变得透明
一阵风似的,礼花弹一样崩开
金黄的,深红的,墨绿的,各色相间的
片片掌声,凋零
一场盛典,我立在漩涡的中心
有那么一记,打在后背,令人疑惊
有失常的重
我安静如树——
脚下生出了根系
胳膊变成了枝干
手指长出了叶子
鸟在还在我的头上垒窝
打开每一片叶子迎接阳光
只吸收大地中的水分和无机盐
不必贪婪和囤积
用不着像人一样奔波劳顿
用不着像狼一样四处觅食
再不会玩弄那虚无的诗
再不会羡慕所谓的远方
春风偷偷亲了绿叶一口
看得花朵变成了粉红色
空气像糖,却没甜到我
唯独你的匆匆一瞥
教我用余生去遗忘
微风若无其事地拂过
幽幽月光像极了披着轻纱的少女
窗外丁香的影子婆娑
我听见
沾着露水的虫儿喃喃自语
鼓楼的夜色里繁星烁烁
远方的人儿
九百九十九公里是山南水北
终归相聚的地方
顽皮的星跳出银河
溜进你的梦里
此刻,飘成了一缕丁香
一生一直在探索
一直在失败
就像第九十九次才会成功
我的实验只做到五十次
先天不足,后天不力
认领尴尬的人生处境
接受命运的判决
再也没有别的道路可供选择
这是行走戈壁荒漠者
应付出的代价
到死都不会腐烂的绳结
长年浸泡水里
总在六月风雨雷电之夜
飘浮到海面
像浮尸,像幽灵
像壮阔大海场景上的聚焦
我从四面八方关注的目光中
寻找一些真正的兄弟
然后将长绳绕脖子一圈
打个绳结,将其拧紧
站着的时候
是杆枪
恨不能征服天下最长的路
如果不幸倒下
最好不要成为累赘
床上或者地下占方寸之地
暗夜里
谁能看见用心捂着的伤口
疯长如草
再也挺不直的脊梁
这些年流失的钙都去了哪里
谁 会在意找一找
我 是那个谁的谁
如果是这样
且让我化成风
去那些还没来得及去的地方
不知道名字的地方
翻开经文找一找母亲远走的踪迹
化成风把悲伤吹远
消弥诅咒与被诅咒
放下爱和恨
打开已结未解之结
风可以擦掉所有的痕迹
而心头的那座山
巍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