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首位女警的传奇人生

文/刘长煌

凯兰·贝蒂，一个杰出的印度警察，是印度历史上第一位女警，也是职务最高的女警，在工作上赢得了坚韧、强悍、勇于创新的声誉。她致力于犯罪预防、监狱改革、遏止药物滥用和支持妇女等工作，在全世界获得广泛赞誉，多次荣获国际大奖。从警35年，2007年主动申请退休，时任印度警察研究与发展局局长。

她的一生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历任网球运动员、警察、社会活动家、政治家，现任普度切里（Puduchery）副总督。

1949年6月9日，贝蒂出生于旁遮普邦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父母生了四个女孩，没有男孩，她排第二。那个时代的印度重男轻女，一般女孩都是很早就嫁人，但是她的父亲不顾家族的反对，把她们四姐妹送到最好的学校读书，并声称要让四个女儿落脚在世界四个角落。最终他的宏愿实现了，贝蒂是唯一留在印度的女儿，其他三个女儿分别加入英国籍、美国籍和加拿大籍。

5岁时，她被父亲送到圣心教会女子学校读书，成绩一直很优秀；19岁获得公立女子大学英语语言学士；23岁获得旁遮普大学政治学硕士；参加工作后，1988年在德里大学获得法学学位，1993年在印度理工学院获得社会科学博士学位。

她酷爱打网球，多次获得全国冠军，并取得参加英国温布尔登国际网球锦标赛的资格，因其他原因没有参加。

1972年6月16日，她进入国家行政学院开始接受警察培训，成为印度历史上第一位女警。1975年被分配到德里警察局查卡里分局工作。查卡里地区是富人区，国会大楼、外交使馆、总统和总理官邸都在这个区，平时偷盗猖獗，还经常出现政治游行，有时还演变成暴乱。

1978年11月15日，该区出现800人的游行队伍，贝蒂带领警察维持秩序，后来游行抗议者发展到扔石头，贝蒂和同事立即使用长手杖制止他们。有一个抗议者持刀冲向贝蒂，形势非常危急，贝蒂很冷静地运用警校学到的技巧，轻松制伏这名歹徒。在她的带领下，小组队员勇猛果断，沉着应对，化解了这次事件，受到国家领导人的高度赞扬。

1979年，贝蒂调往德里市西城区分局任副局长，该区犯罪活动猖獗，警力严重不足。她大力发展治安联防队员，号召市民主动参与，每个社区和村庄组成夜巡队，由一名警察带领六名联防队员晚上巡逻，压制偷盗案件的高发态势；取缔辖区内非法酿造烈酒的黑作坊，减少酒后滋事的发案率；鼓励广大市民举报违法犯罪，对实名提供线索者给予奖励；同时，她还实行开门大接访政策，定期与市民面对面直接互动。为了提高警察队伍的透明度，她推行了“举报箱”制度，每个片区都设有投诉举报箱，全民监督；规定分段片警每天午餐时间必须要在举报箱边上吃饭，提高见警率；她还经常下片区和市民交谈，了解片警工作情况。

三个月后，犯罪数明显下降，尤其是“夏娃泪”案（特指对妇女性骚扰、性侵案）和家庭虐待案直线下降，受到了当地女性的真心好评。

1981年10月，贝蒂抽调到1982第九届亚运会组委会交通部工作，担任副主任，主要职责是应对亚运会带来的交通压力。新建的19座体育馆和多处立交桥使得原来的道路改道，交通转向，复杂了很多。贝蒂在市政府、电力供应、开发局等多个部门之间协调，设置交通方案；同时，重拳打击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司机，改贴罚单为当场处罚，准备了六辆拖车，随时拖走乱停乱放的车辆，这些拖车被市民戏称为“贝蒂拖车”。

1982年8月5日，一辆隶属于总理府的贵宾车非法停在大市场门口，被贝蒂下令拖走，引起了轩然大波。

印度警察用长木棍执法

为了大力宣传亚运会期间的交通规划，贝蒂和同事设计了《亚运会交通管控方案》，并借此向赞助商募捐，获得350万卢比的赞助，用于亚运会交通规则的宣传和普及。她还筹集资金买来多辆吉普车，这是交警首次使用四个轮子的巡逻工具。

亚运会结束以后，贝蒂被授予亚洲乔蒂奖，她拒绝领取，说荣誉不属于她个人，应该授予交警集体。

贝蒂不畏权势，对有钱有势的驾驶员不讲情面，引起了权贵的反感。提名她担任中央调查局局长议案被否决，她的小姑子也受到了排挤。亚运会以后，她被调到果阿邦工作了三年。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某瑜伽教练起了作用，这名教练曾经因乱停乱放被贝蒂处罚，刚好她又是某党派要员的教练。还有人说，因为贝蒂推行对违章驾驶员举办培训班，代替罚款，从而减少了财政收入，所以被调往相对偏远的地区工作。

当时她7岁的女儿患有严重肾炎，她向内政部请求暂时不要把她调出首都德里，等她女儿的病情稳定了再调，遭到拒绝。

年轻时的凯兰·贝蒂

1983年3月，贝蒂到果阿邦开始三年的履职，当时祖阿里河大桥竣工但还没有通车，邦政府想邀请时任总理英迪拉·甘地出席通车仪式。因为总理办公室没有及时回复确认，等待的日子里，邦政府只得用渡船运送车辆过河。有一天，贝蒂巡视到渡口，发现渡船的秩序非常混乱，存在严重安全隐患。她开车上大桥，移走障碍物，指挥车辆从桥上通行。这种“非官方的新桥通行仪式”让很多官员恼火。

1983年11月，由于女儿的病情加重，她请假到德里照看女儿，这是她入警十年以来第一次申请年休假，警察总监批准了她的请求，但是果阿邦政府没有给予官方批准。她积累了很多假期，而且女儿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所以还是去了德里。女儿出院后，她想陪伴女儿一段时间，于是把女儿的病历单和请假函分别发送给警察总监和果阿邦政府请求延长假期。不久，果阿邦首席部长在印度联合新闻社发表声明，说她擅自脱岗、旷工。记者进行了调查，在电视台反驳了首席部长的声明，这让果阿邦政府更加敌视她。

贝蒂找到联邦内政部长，说明了前因后果，于是她被调到新德里工作，担任铁路保安部副部长。1986年，贝蒂被任命为德里北城分局副局长，这里的热点问题是滥用毒品。那个时候德里只有一个戒毒所，由市政府经营，远远不能满足需求。贝蒂在局长的帮助下，筹建警察局直属的戒毒中心，家具、衣物、药物等物品都依靠社区赞助，并号召医生和瑜伽教练提供义务服务。一年之内，建立了五个戒毒中心。设计每个中心容纳30人戒毒，但事实是，每个中心接待了100名。

她和15名同事筹建了矫正、戒瘾、康复基金会，她出任会长。

贝蒂的做法引起了全国的关注，她被邀请到各地进行演讲和指导。

1988年1月，德里警察在圣·斯蒂芬学院抓获了一名偷窃女孩手提包的男子；几星期后，该男子因非法进入女厕所进行淫秽的涂鸦再次被抓。抓捕该男子的行动是贝蒂批准的。在法庭上，该男子被人认出来叫拉杰斯，是从业律师，之前他对警方说的是假名字。

拉杰斯的律师同行声称，他是被警察陷害的；退一步说，就算是有一定的证据，也不至于对律师上铐。

律师们组织了罢工，游行到北城分局找贝蒂，当时她不在，游行人员对另一位副局长进行推搡，引起警察与律师混战。律师扩大了罢工的规模，有几名官员支持律师的诉求，要求停止贝蒂的职务，接受审查。

1月21日，警察在和律师队伍的对峙中，用长木头警棍击打了律师，这就更激怒了律师。

2月17日，由国会议员雅达夫率领的800人游行队伍围住哈扎里法庭，打出标语支持贝蒂和时任总理拉吉夫·甘地，他们携带了砖块、曲棍球球棍、木棍等，攻击了律师办公室，打碎了律师的汽车玻璃，现场的警察没有制止这种行为。

贝蒂表示绝不纵容这种行为，她下令抓捕了领头者雅达夫，指控他暴乱和共谋，国会也驱逐了雅达夫。

随后的两个月，德里和邻近州的律师罢工，要求贝蒂辞职。律师方说，2月17日，近2000名暴民袭击了正在绝食的律师，在场维持秩序的警察袖手旁观，不履行职责。

不久，德里高级法庭选派两名法官调查此事。法官提出，为了调查方便，建议把五名涉事警察暂时调至其他部门工作，包括贝蒂。

1988年4月，贝蒂被调往禁毒局任副局长，其他四人也相继调出北城分局。

德里律师协会对贝蒂的工作安排很不满意，要求让她停职审查，但是警察总监拒绝了。

法官调查报告显示涉案各方都有责任，警察逮捕拉杰斯的行为是正当合法的，但是对他上铐是不合法的；警察对律师游行队伍进行无目标的警棍袭击是得到了贝蒂的授权；国会议员雅达夫组织的暴力攻击律师的行为，贝蒂持默许态度。

贝蒂（中）出席铁路部门妇女节

一时间，对贝蒂的评价毁誉参半，不久她被调往偏远的东北边境米佐拉姆邦担任副局长。

米佐拉姆邦靠近缅甸边境，贩毒现象严重，这里还流行酒文化，警察内部都有很多喝酒成瘾的人。贝蒂对警察喝酒进行了整治，招致了很多反对声音。她不断遭到威胁，有人甚至扬言要放火烧她的住处。上级告诉她，已经保护不了她了。

1992年9月，她调任德里提哈尔监狱监狱长。该监狱设计容纳狱犯2500人，但实际关押了9500人，90%是待审人员，不能保释。因为法庭负荷太大，很多狱犯等待庭审，有的都等了几年。

监狱经费一年1.5亿卢比（约等于1420万人民币），只够基本生活费。这个监狱以暴力和不服从管理而出名，警察都不愿意来这里工作，监狱长的位置空了9个月。

贝蒂立志要把提哈尔监狱变成模范监狱，她采取了几项改革措施。首先把那些牢头狱霸隔离，这些人在监狱里拉帮结派，走私违禁品，敲诈勒索。

隔离以后，这些人把贝蒂起诉到法庭，认为侵犯了他们的权利。法庭驳回了他们的诉求，支持贝蒂的做法。

提哈尔监狱3号门

贝蒂参加瑜伽活动

对其他狱犯，贝蒂组织他们参加职业培训，结业后可以获得职业资格证书，为刑满释放后就业做准备。国立开放大学和其他无墙学校都在监狱内设立了培训中心。

对那些在审或待审的狱犯，建立法律咨询室，给他们提供法律援助。

整个监狱禁止烟酒。

她的做法在狱犯中遇到了抵触，甚至部分狱警都不理解。于是，她开设了瑜伽和内观禅修课程，使狱犯修身养性；组织丰富多彩的活动，如体育比赛、祈祷、节日庆祝等；建立了一个戒瘾中心，专门关押那些吸毒成瘾的狱犯和监狱职员，切断监狱的毒品来源；设立陈情箱，倾听抱怨、倾听委屈。这是一个神奇的盒子，一个敏感的盒子，每一位囚犯都可以反馈对监狱的感受，情绪得到宣泄。

监狱里还设立了银行、面包店、小工艺作坊如木器、编织等，产生的利润用于增加狱犯的福利。

贝蒂每天巡视监狱，观察狱警的工作，倾听狱犯的心声，查看食物质量，进行全方位评估。她创立“长老会”制，那些受过教育、表现良好的狱犯被选为长老会代表，每天晚上和监狱高级警官会谈，及时沟通，解决问题。

通过改革，监狱打架斗殴的现象减少了，不再发生骚乱，就连那些被隔离的牢头狱霸和强硬分子对贝蒂的印象都变好了，开始服从管理。

1994年5月，贝蒂发起了一个“健康日”活动，邀请了400名医护人员来监狱为大家体检，发现近三分之二的狱犯有同性恋的迹象。为了防止艾滋病的扩展，监狱开始免费发放安全套。

1994年，贝蒂获得拉蒙·麦格赛赛奖，以表彰她在犯罪控制、药物康复、监狱人性化管理方面作出的卓越贡献。

该奖是1957年5月由纽约洛克菲勒兄弟基金会出资创立，用以纪念1957年空难逝世的菲律宾总统拉蒙·麦格赛赛，每年颁发给亚洲有杰出成就的人士或组织，被称为“亚洲的诺贝尔奖”。

时任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邀请贝蒂到华盛顿参加全美祈祷早餐会，但德里政府拒绝了邀请。

1995年，克林顿总统再次发出邀请，这次贝蒂向媒体公开了消息。《纽约时报》暗示“有政治家看不惯她的作风，不承认她的功绩”。迫于舆论压力，当局准许她参加了早餐会，但她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不久，她被调往警察学院担任助理校长。

2016年1月13日，贝蒂赠送新书给莫迪总理

贝蒂出席第35届警察学院院长年会

贝蒂参加竞选

贝蒂出现在2018年三八国际妇女节自行车拉力赛上

2003年，联合国聘请她为民事警察部高级顾问，是第一位女性顾问，主管维和行动，她也因此获得联合国和平勋章。2005年，从联合国回国后，担任印度警察研发局局长。

2007年，贝蒂主动退休后，全力投入自己创办的基金会，前后25年中，为两万名戒毒、戒酒的人士提供了治疗场所；开展了流浪儿童和难民营儿童犯罪预防工程；建立了200所一师制学校和几所职业培训中心、弱势群体保健中心等，还建了一所社区大学。

2014年印度大选时，贝蒂加入人民党，支持纳伦德拉·莫迪，后者成功当选印度总理。2015年，贝蒂竞选德里首席部长失败。2016年5月22日至今，贝蒂担任普度切里（Puduchery）副总督。

贝蒂的一生充满了挑战，正如她自己所说：“我加入印度警察，成了一个强悍的女人，一个精力充沛的女人。我也曾角逐过网球冠军，但我选择当警察，想创立一套新的警务模式。警察代表矫正的权力、预防犯罪及侦查的权力。预防犯罪的权力对印度警务来说，是一个新定义，因为警察仅仅行使了侦查和惩罚的权力，其实预防犯罪的权力更应该得到落实，这是我的理念。”

凯兰·贝蒂依然活跃在印度政坛，成为世界警坛、政坛的传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