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玉忠的诗

2018-11-12 22:35
边疆文学 2018年5期
关键词:谈论

问答辞

宁愿和菜市场里

最像屠夫的人

割肉,也不和乌云

贩子,讨价还价;

热衷于把玩暗器的人

不与他们同席吃酒;

乌鸦转述的爱恨

偷偷加入了黑火药

——充耳不闻;

对雨中的击鼓人

捐出鼓膜,不把哀嚎

当彩花,传来递去;

不做风中飘荡的

木桩,永远警惕

佯装路过的狗

城市

“要喝一杯吗”,你动摇了一下

街头彷徨的孤鸟发来邀请函:

“我们要讨论如何让玫瑰

看起来更像火焰”。哦,吹灭烛火

不再幻想飞翔,人潮中的一滴

谁不是在汇集的苦海中拼命

翅膀扑腾浪花飞溅,汹涌自救

生活之杯已倾颓多日,但昏醉

一日甚过一日。一样的月光照着

一样的城。你喂养的狮子无处放牧

而我四处晃荡,像一滴试图穿越苦海的水

浮世绘

他吸着雾霾去上班

肺腑布满水墨画,心还红着

他在地下煤层失踪多日

炉子的火苗显得迟疑

他说他的女儿受到了侵犯

而他说自己的儿子很乖

青春期,需要宽容

他堵在市中心,车辆慌张

而他就在街道旁的阳光下

帮猝死者人工呼吸

“你”和“我”都太亲近

用“他”作主语——刚刚好

修剪

一生中的许多日子总在梦中

身体敞开,犹如一本加大号日记簿

而时光之漏绵绵不绝,更加冗长

人们只好谈论情绪,谈论二十四节气

谈论交通状况、工资、人际关系

炫耀一些基本的事物和常识

但,遍地的冰山只敞露其中一角——

一遍遍在大道起飞,貌似辉煌的生活

内心的无数条小路,沉寂,落灰

到不了远山,就假装停在梦中翻跟斗

记录和修剪其实是一样的,从不停滞

一次又一次,你想象存在另外的轮廓

另一个自己,负责在暗夜里修剪

留下必要的枝条——无处可寻的铁剪

像空气中隐藏的,秘不示人的刀子

清晨即景

“磨剪子咧,炝菜刀”——

电子喇叭反复兜售着磨石的麻点

民间的生计念白,从不吻合所有口音

高楼锁眼背后,刀具被瓜果舔出卷刃

老年人谈论菜价睡眠血压子嗣

中年的公文包刚刚走进电梯轿厢

贵妇人牵着哈巴狗,小孩儿分食大面

杂货铺手持香烛,叩首,一个神龛

养一个财神;成长中的泥菩萨趟过人海

铁甲虫行色匆匆。一天之计

在于晨啊——隐形机器缓慢苏醒

吐出这些奇异世界的烟圈儿

这时提着面条、豆腐和人工菌

悠闲过街的青年人,片刻的懒散

与一个清晨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们

哭诉,下跪,磕头如捣蒜

之前,他们坐在大厅的凳子上

等待法官叫出自己的名字

“我的儿媳死了”

(三年前,或者更早)

——和其中一位老者聊天,满脸的

老年斑,让我想起深山里

长满树花、被砍倒多年的腐木

她悲伤的记忆总是常记常新

她走不出那个风高夜黑的夜晚

亲情早已被判无期

他们沉默地坐在大堂上

等待一堆摄影机 照相机 话筒

以及被拖欠的执行款。他们——

哭诉,下跪,磕头如捣蒜

边抹眼泪,边拱手道谢——

你会看见他们中的某几位

在明天出版的晚报,或者今晚

电视台黄金时段泡沫剧开始前

飞鸟

“十一只小鸟死在大街上……”

作为一个有看点的小事件

它占据了报纸的一角——

大概五只半死鸟那么大的版面

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祭文

鸟。注定一生不停地飞

而这十一只,死于高楼外墙的玻璃

被偷换的“天空”使它们过早丧命

与“扑火”的成语暗暗相合

微小的“集体事件”会在一天后过期

而我们——另一群忙碌于地面的鸟

翅膀进化成手臂,双爪发达成大腿

却无法预测:被什么东西突然撞上

像十一只鸟一样,被宣布过期

十二月

一场雪降下,天空地茫

让人发狂,让人徒生悲情

洁白用最轻的方式掂量着一切:

人、枯藤,以及雪地上

乌鸦的扑腾。连大地也无法

抱守自己的白,洁净如初

半空的苦楝枝,不被雪掩盖

但易容术的刀,飘荡在更高处

御风掏髓,在世上肆意画押

(像随时准备从天而降的墨点)

而鞭子和雷霆都会定期配发

在低处,簌簌风声敲打着

肋骨和门窗,火车呼啸远去

十二月的钟声缓缓敲响

人生百味丹又一次颗粒归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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