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语的星图上
文字是一匹
可以折叠的骏马
我愿骑行在
毕声浩朗的经诵中
让文字的光辉
始终烛照我为母语失身的嗓音
天马行空中 收割祖先发颤的旗语
你如秋雁行空
你如鹰眼守疆
你如祖魂在场
你似众神临空
你让河流弯曲
你让鬼魔远遁
你指间滴落的时光
写满指路灵舞的谱系
你舌尖上居住的母语
穿行于涂满彝文的谱牒
你总要放空自己的手势
让天地间的神灵
顺着你的嗓音
来来去去
你总要朝圣一节竹叶向天举杯
让阴阳之界的祖灵
顺着你密密麻麻的经诵
进进出出
你总要放低自己的头颅
让高天行云的大雁
顺着你的祭铃
南来北往
你总要面朝一棵神树招魂
让一切自然之神
顺着你翻飞的毕扇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总要目送一只神鹰
让聚落中的生灵
顺着你飘扬的睿智
永远在阴阳和睦中过往
放下身段 远离那些杂念与欲望
把日子拉直 让生活淡雅
或落坐或单飞 安静时
就做一枚石头 飞翔时
纷扬为一朵雪花 自由地降落
无声地融化 可以忘却或怀念
从记忆的故乡拍岸而过的河流
在清澈中 让时间把自己
打磨成鹅卵石的模样
光滑地做人 自如中写诗
在溪流中低低地飞 远远地
静观万象起伏 默然中
落定为参禅人生 就像石头
要么把头陷入土中 要么让身体待在风里
用低低的头颅守望故乡 想象自己
对故乡的忠贞 总比泥土高出那么一点点
夕阳翻过山坡 归栏的羊群
在村口安静下来 舔食着一节一节
暗下来的黄昏 瓦板房上
一只归巢的麻雀 梳理着暮色
随风舞蹈的炊烟 伸展着四肢
向黄昏的山岗 吐出火一样的言语
狗吠声穿过灰黄的夜色 天幕如唇
长满密密麻麻的胡须 在火塘边躺倒的村庄
有叮叮咚咚的月琴声飞出 很多时候
村寨寨的夜空 如黑压压的胡须
爬满唇边的歌谣和往事 如一支举过头顶的火把
燃烧着山村伸手不见的黑白与温暖
西坡之上有草坡
像草不是草
草坡之上有麦子
花开不像花
一些人
坐在石头之上
忘记了依靠
一只鸟
穿过了麦子地
不知有花开
一弯月
关上右心扉
想不起打开
一个人
凿开左心扉
忘记了关闭
在左心房驻扎着一棵麦子
在右心房盛开着一朵索玛
燎原的心事像麦穗的光芒
躲闪的偃旗不息鼓
鹰语过麦浪 四月的时空
一棵麦子在风声中拨节
时间走在窗前
阳光一寸一寸
雕刻着阁楼的背影
那些徘徊的记忆 交给过往
黑暗中的笑脸被锁在岸上
日子躺在酒杯中
正如一个夏天的词汇
准备醉倒在柴房
时间之上 飞鸟在故园走远
幸福的人忘记幸福
遥远的人忘记遥远
被夜晚握碎的往事
让白天漂白的孤影
从一片麦田走过
一座阁楼的往事
远的时候远
近的时候顺流而下
窝居过的旧寨院
总能在母语中转身自如
那种入骨的辅音
松紧有度的韵母
装饰着阁楼 阁楼的春秋
从快乐中来 又走回快乐
从日子中来 又回到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