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铎瀚的诗

2018-11-06 02:50
诗林 2018年6期
关键词:鹭鸶诗人诗歌

鹭鸶隐

即目春暖,人迹繁多,闪光灯里焕生新葳蕤。在排岭的后半夜,鸟的骨殖从此东南飞。湖水 自有其恶政,把黑金的草木

催熟,令异乡人把持播音腔去诵读呛蓝的水土。

“他年皆是戏中人。”烟火大会上,仅仅事务

性的一瞥,戏剧

已在欢喜变革的靶心饮弹自尽。地图的大后

方,不知名的怒山水

频频抖擞,还有看不见的鹭鸶,引得嗜酒的竖

子们悲歌、做爱、打游击,

肠道一个风雷急转,就欣赏阁下呕吐时的侧

颜。

东山下凉薄时分,偷星人退守于内耳,一千零

七十八个岛,给人一种

大事迭出的错愕。薄冰沉此夜,我也晾曬了几 多取暖的火。死街,

活房子,半死不活你我它,一个不留神咬伤了

经咒。粗浅盛世里

全部的激流,是我们下等的血,额上岛屿是此

生工伤。

白云经停处,鹭鸶洗羽毛,季风啸聚在歌者的

五音之上。而绕过了

被偷走的归途,仍然要问:别来无恙?

鹭鸶桥间,尖头皮鞋和赤足皆有回音,若欲隐

去自身,必将弃颜面于地

使其小于标准像素,再把踪迹静音,并彻底曝

亮你麻烦的影子

此刻手捧湖鱼,接近枕边的鹭鸶,说——

你逃我也逃——这难以生存的隐喻。

汽笛旋律烂大街,但仍是引来一众飞虫。

过于安静的灯塔也顺势昏住一片峭瘦的冰

凉:水,

赖以生存的隐喻。

八月,鹭鸶撞进更多暑气和勾兑的百川。坏消 息

在彼此的一生里逡巡。戊戌年,裸泳的毒蝶们

醉沉湖底,惊异于我们对轻盈知之甚少。

天下将隐于茫茫地下水,此鸟,

倦而不厌于杀人间。

(2018.8,给汪川)

妖叨(病中作)

咬紧睡衣醒来,病房之炼是

一再推迟的休息时间,柜上

养着食腐却甘甜的水鬼蕉,

医生定然怕我。医生是疾病

的译者,阅读、出版、盗印

那些排队挂号的人们;经营

两句诗:“做鬼也幸福”和

“身体健康才是镇压革命的

本钱”。屁话!听诊器不会败

给我的水鬼蕉,它指点心跳

妈妈滑到我床尾替我挽留

考前的夜,“冲刺冲刺”

一片掌声里烂成绩也秩序井然。

出于惯性她谈论“幸福”

我却只想洗脸,“洗得水上

都是脸”,这水就有了能在世

俗里夺冠的羞耻(以及尊严)

荣耻其实只属于我用于擦拭的纸,

只属于她遇刺的婚姻

唯有她:我发烫的奶奶,从

不带任何讥诮地对我讲话,

她的寒村在声带里换着气。

突然她唯一的一张嘴张开了

她要把她的口腔她的声音喂

给我,这使我颤悚。推倒她

的影子我看见我黑冷的爷爷

拴起两支哑默的单簧管,他

冷漠而色情的迎迓令我瞠目。

清澈不是他做事的方式,他

下命令:“和你妈一块撞墙

吧!”墙壁的冷硬非常浮于

表面,是冻坏了的晚冬和僵

在半空的雪。撞!生在医院

也原班人马死在这。囿于偏

爱和着魔的植株,世界徒为

一袭被我们穿厌了的睡袍。

(2016.12)

短 评:

作为一位跨媒介创作者,张铎瀚在这组诗歌写作中兴建起一座富有野心的浸入式装置:其最表层的语言外观,将裹有科幻质地的后现代符码一手编织在由古典诗词意象、田园山水及传统戏说腔调糅合而成的底色之上。这位年轻诗人对于本国的历史语境与当今的现实经验持有某种险峻的敏感。当一曲太空歌剧被那支负荷了数个世纪荣耻的大数据之箭射穿,便注定将加速回落于我们所生存的地表,形成张铎瀚诗中这座奇异而“在地”的微缩景观——一种时空虬结的迷幻式本土邪典。由于在形式上不失演义戏谑,他的写作或许易被人们误解为某类缺乏秩序的涂鸦或嬉游。然而,语词在他手中并未逸散,而是迫于重力向内挛缩并步步收紧:他诗行之间此起彼伏的狡黠“黑话”注定将我们引向一场互验身份的接头游戏,唯有一一辨认出那些暗语后,我们才能目睹诗人如何在这地貌刁钻的人类纪里完成了一次严肃且危险的生态测绘。

——康苏埃拉

(诗人,译者,南加州大学教育学)

试图分析一位年轻的诗人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写作伊始,总体和侧面都无法把握,但值得庆幸的是,诗歌因其本身的独特性,只需一个缝隙,就能足够近以至于听得到作者私人的颤音。我是张铎瀚的读者,这一组诗有很多让我兴奋的东西,个体之外更大的问题意识和一些较为粗粝词句的处理,我引为同道。同时,这一组诗也能明显看得出来他对节奏的敏感,一些音节的排列让他的诗表现得好听和耐听,加上他对诗歌形式的考虑,不经意之间会出现一些突出的点。这是他较为明显的两个特点/优点。至于问题,就这一组诗来说,其间出现了比较多不经解释会不好理解的句子,这样的表述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写作走向一个更有力和更有辨识度的地方。总之,他的诗歌是充满生机的顿号,未来可期的年轻诗人。

——朱锕朱

(诗人,厦门大学机电系)

首先作为一名音乐研究者和一名业余垃圾摇滚歌手,我想说的是以上文字在我看来是绝对不可以称之为“诗歌”的,因为并没有格律韵脚之所谓抑扬顿挫来干扰限制这些一排山接着又一倒海的、长短不等的、像好些个不怀善意的子弹们似的“语气们”“称谓们”“形容们”,在我默读时将他们的残响在我大脑通道里从一个角落反弹到另一个角落,完全限制不了,从一开始就以最急促躁动的节奏霸凌“还存在着形式逻辑的说法”,运镜速度偏快,帧数不均,我脑海里那小小的“现代诗人名字语句集合”渐渐被映射交响出了像“数学般的漂亮”与“杀人是一朵荷花”似的泛音,啊,再看看那挂在头上的古香古色的牌名,感到了一阵亲切的意料之中的“绝对不能再不这样”的讽刺意味;渐渐越往中后走,越能看到一些越来越清晰的支离破碎的我自己的歌儿的歌词,又一次看见了这奇怪的镜子不厌其烦地把这些活字们折叠乱序重新排列组合放置在了“另外的”语境宿主身上;最后再继续往下读,使我想起了一些上个月发生过去还没多久的小事,寓言总是抽象的,神话总是在比喻。最后再敲完这段话时,我两根拇指竟也感受到了这埋伏隐藏在认知判定区域范围附近的、这心里的死角里的、从来就都是挥之不去的敌意与风火匆匆的妄想。

——刘与操

(假假条乐队主唱,伯克利音乐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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