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说(组诗)

2018-11-06 02:50姜桦
诗林 2018年6期
关键词:殷红起码火焰

姜桦

此 生

冬夜冷寂

手持一杯红酒

看满天雪花燃烧的火焰!

你就这样将自己交给一个陌生人

哦此生,无数的好日子都已随时光远去

我庆幸还能有一些岁月,仅仅是为你而留着

多么好!这无尽飘落的雨

多么好!那轻飘曼舞的雪!

站在雨中,凝望你微微倾斜的远方

一个人的影子叠印在泥泞潮湿的大地

跟在一片片落叶的后面,这夜晚

一粒雪花,能否让你听到那暗涌的江流

时光、花朵、落叶

雨雪飘飞。夜晚,所有余下来的日子

哦!能在凝霜的冬天走向你该有多么好

起码能够让你知道我身上残存的体温

能够在一个下雪的冬天爱上你有多么好

起码能让你知道,一个人的血管

还有,多少灼烫的血

逝 者

那些从前、那些过往

那些流水、那些故人

那些开了再败落的花朵

那些再无法收回的字词

那些白天、那些夜晚

那些月亮、那些星星

那些鸟、人,紧张的小雨点

那些风,自己抹不去的印迹

那安静的湖边、大海

那些星空稳不住的梦

一切过去的、没过去的

随着一块石头滚下山坡

并不需要很多年,身后的

星星,并不留下半点光芒

那些疼,痛,和……麻木

一切都消失,最终被遗忘

中年诗

脱去心脏周边的油脂

也脱去骨骼里的水分

对于身边的任何事物

我的眼神都略显空茫

一棵树,长到了顶部

已不怎么分叉。低头

突然发现光洁的身上

有那么多粗糙的疤痕

路上偶然遇到的那个人

晚风中,她系在脖颈上的

长围巾,刀刃一般

哗啦啦翻卷了起来

我站着岸边,我不知道

一条河,已经过了中游

还会被一块突如其来的

大石头,一下子,拦住

雪这么快就化了

我,一场中年病的亲历者

一個看见云彩就流泪的人

天空中飞过的万千只白鸟

看不清它们的翅膀和脸庞

只闻见那堵在胸口的血腥

一场雪,裹挟起坚硬的白铁

左边的眼皮一早就开始跳动

而我,显然没太注意这些

只专注于一个人弯曲的背影

曾经熟悉的脸上,了无表情

仅仅只是掠过下午的天空

那雪,就无声无息地化了

未及看清一段日子的容颜

我直接就感受它那巨大的

战栗、惊悸、哀痛和忧伤

中年赋

曾经走过的那一条条路

迷乱中突然说出的谶语

一双脚磨破,带出满地殷红的血

我才知道,几十年来一直方向不明

天空面前,故意压低的肩膀

为了大地,一直收着的胸膛

生活!即使它一直赤手空拳

你也必须乖乖向其缴械、投降

腾出记忆,安放碎花点点的夜晚

剔除杂物,留下一颗安静的心

时间带不走一条最小的涓流

天空空旷,走失的星星是否会回来?

为了你,我将放下所有的理想

并且一直持续这简单干净的生活

而面对这个纷乱嘈杂的世界

我绝不轻易说出心中的苦痛

悼 词

为即将过去的一年

写下最后一首诗:

花朵破碎于歌谣,道路消失于归途

露珠追随清冷的月光一点点上升

谁的呼唤,叫醒那一大堆赤子的血?

十月,红色草滩卷起紫气弥漫的雾霭

一条路,何以突然哭喊着迷失、走散

流花的河边一遍遍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草尖拉破手指,唯有这大地从容不迫

暮色带走人流,天空渐渐黑暗

落霞陷入湖水,月亮悄悄湮没

将一生最温暖的拥抱留在傍晚的车站

在秋风里遇到的,一定是我最亲的人

暮霭中,一些故事一直坚持、继续

总会有日子在记忆里翻卷、破碎

那殷红、炽热 最终火焰升腾的一声叹息

仅仅为了你,我愿这样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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