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转，才是真的转

“我们现在在深圳，明天要举行‘招商引资‘招才引智重大项目签约仪式。”8月27日，《经济》记者联系德州市政府党组成员、禹城市委书记张安民进行补充采访时，他告诉记者，现在正与市长滕海强带队在深圳招商引资，禹城多个部门相关负责人也一同前往。次日，记者了解到，此次招商会禹城共签约26个优质项目和10位高层次人才，引资约200亿元。

“我们来到改革开放的最前沿，进园区、看企业、访人才，五天五夜，马不停蹄，真切感受到了这个地方改革創新的动力、快速发展的效率和优化服务的活力。”禹城市市长滕海强说。

深圳，是禹城在新旧动能转换工程中对标的城市之一，另一个是杭州。曾多次前往两地调研学习的禹城市发改局局长杨晓辉认为，要做好新旧动能转换，绝不能简单地在山东省内进行对标，一定要“走出去”，对标先进地区。“有人说我们一个县级市对标杭州、深圳，目标设得有点高了，我觉得并不高，只有看得高了，才能发现差距。”在他看来，新旧动能转换归根结底还是要从产业入手，转换的核心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中国功能糖城

功能糖是禹城两大支柱产业之一，禹城也因此被称为“中国功能糖城”。

禹城市发改局综合科范艳琳告诉记者，禹城的功能糖产业要从保龄宝生物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保龄宝”）说起，保龄宝的发展历程就是禹城功能糖产业发展的缩影。

上世纪90年代，中科院在禹城进行盐碱地治理时，保龄宝公司创始人刘宗利正带着创业团队南下北上找项目。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从治理团队李振声院士处了解到中科院重点研发成果低聚糖，顿时眼前一亮，立即组织团队前往中科院，与项目牵头人张树政院士洽谈成果转化事宜。

当时中科院微生物所仅仅完成了小试试验，从实验室到生产出高科技产品只有20%左右的成功率，但是刘宗利还是说服了张树政院士，拿到了成果转化许可。在中科院微生物所的帮助下，经过一年多的攻关，1997年初，国内首条以玉米为原料的低聚糖生产线建成投产，实现了低聚糖国内工业化生产零的突破，保龄宝在禹城率先播下了“甜蜜的种子”。

公司初建，社会认可度还比较低，为了打开营销局面，保龄宝将目标瞄准了当时的全国食品行业大品牌——乐百氏，并利用准确的研究数据和科学的功效验证，与乐百氏达成协议，成功拿下其旗下“健康快车”系列饮品的低聚糖添加业务，保龄宝“初战”大捷。

随着中国的入世，可口可乐等国际巨头在中国本土化的诉求越来越强烈，但当时中国并没有企业能够生产其需要的果葡糖浆，如果从国外运输，大宗原料成本很高，于是可口可乐萌生了在国内培育供应商的念头。

保龄宝抓住了这次机会。在可口可乐的辅导下，保龄宝现学现干，根据要求和标准建工厂、生产产品。“他们对产品、环境的要求很高，光指标就几百项。”保龄宝生物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李霞说。保龄宝也因此成为可口可乐在中国的第一家果葡糖浆供应商。

与可口可乐的合作，对保龄宝而言具有标志性意义。“国际巨头选择了我们，之后行业内的认可度也提高了很多。”李霞告诉记者，这其实是保龄宝的一种经营策略，想要进入一个行业，就先得到这个行业领军企业的认可，进而获得整个行业的认可。据她介绍，目前除了可口可乐，保龄宝还与百事可乐、雀巢、卡夫、蒙牛、伊利等多家全球食品行业著名企业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

在保龄宝的带动下，经过20多年的发展，禹城已经形成了以保龄宝、福田药业、龙力生物、绿健生物、百龙创园等13家企业为龙头的功能糖产业群体，年综合产能达130万吨，产销量占国内市场的75%、国际市场的35%。2005年，禹城被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中国发酵工业协会授予“中国功能糖城”称号，2016年被质监系统认定为“全国功能糖产业知名品牌示范区”。目前“禹城功能糖”已进入全国区域品牌价值百强，品牌价值达89.12亿元。

有实无名

“功能糖既是其他县市无法比拟的优势，也是禹城产业短板最突出的地方。”杨晓辉说。禹城市委办与发改局联合撰写的《关于禹城市培植发展大健康产业的调查》中也指出，禹城功能糖产业主要存在两方面的问题，一是产业链条短，终端产品少，产业附加值低；二是产业品牌弱，推介力度小，“中国功能糖城”品牌对外商、外资的吸引力不够大，外界对功能糖内涵普遍比较陌生。

记者在调研中也发现，禹城的功能糖虽然在市场中占比较大，但由于一直隐于大品牌之后“给他人做嫁衣”，其在消费者群体中的知名度并不高。不仅是消费者，禹城市场监管局副局长王芳告诉记者，在“全国功能糖产业知名品牌示范区”创建验收时，验收专家在参观完企业、体验过产品之后，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这么好的产品，为什么在上海、北京没有听说过？为什么我们不知道、不了解？

正是这种“不知道、不了解”直接影响了禹城功能糖产业的进一步发展。李霞告诉《经济》记者，目前禹城的功能糖企业正在以现有功能糖为原料，研发功能食品、保健食品、特医食品、健康食品等终端产品，“这些产品将直接面向大众消费者，对品牌的要求更高。如何塑造自己的品牌，是这个行业面临的重大问题”。

“为什么不做广告呢？”

面对记者的疑问，李霞直摇头，“做原料是个苦差事，前后两头受压，前端玉米等原料价格波动很大，后端客户又极力想节约成本，利润率很低，相比较而言，广告成本太高了。”她明白，做广告不一定有效果，但是不做广告更不会有效果，因此，保龄宝选择了社交电商等低成本方式进行品牌推广，“目前还在摸索阶段”。

其实不光是功能糖产业，禹城的其他产业也面临着有实无名的尴尬处境。“可以这么说，中国游客从美国买回来的鱼油，80%以上都是禹王集团生产的，我怀孕时吃的DHA和孩子吃的DHA都是禹王的，质量很好，但是除了禹城和德州，其他地区的消费者并不知道。”范艳琳无奈地说。

同样感到力不从心的还有杨晓辉，他不明白，有些产品在国外已经获得了认可，到国内怎么就不行了？“禹王集团的刹车片和刹车盘已经在德国空客上进行了应用，但是却进不了中国的高铁领域，其要求必须有3年的运营试验期，但如果连用都不用，又哪来的3年试运营呢？”他认为，国家应该给本土企业、本土产品多一些机会，不能一边鼓励自主创新，一边又设立高门槛，把企业挡在门外。

同时，他还建议，省级及中央媒体应该加大对民族品牌的公益性宣传，“有些企业产品质量很好，但是广告费用太高，拿不起，省级和中央媒体应该为它们提供一个宣传平台，打造国家战略品牌，需要公益性广告的扶持和帮助”。

“乘法效应”

禹城的另一大支柱产业是装备制造业。该产业起步于上世纪50年代，经过60多年的培育发展，已经形成了以通裕重工、迈特力重机为主的产业体系，目前共拥有生产企业88家，其中规上企业46家，高端装备企业12家。

在此次新旧动能转换工程中，装备制造业是禹城工作的重中之重。《禹城市推进新旧动能转换重大工程实施方案》中提出，要抢抓国家实施装备制造产业振兴机遇，重点围绕智能装备企业，实施高端装备产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打造全省知名的高端装备制造基地。据了解，目前，迈特力机械压力机及自动化、通裕大型船用曲臂两个项目已被列入山东省首批新旧动能重大项目集中开工活动。

在张安民看来，禹城高端装备制造业最大的问题在于产业匹配度低，只有一两家龙头企业，没有形成如功能糖一般的产业聚集。上述实施方案中也提出，要不断壮大高端装备产业集群规模，争创国家级创新型产业集群。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禹城一改之前的“大呼隆”式招商，创新产业集群招商模式。

协同发展产业园是改变之后的第一个成果。今年以来，为了提高土地利用率，德州（禹城）国家高新区决定不再给中小企业单独划地，但也造成了招商引资中小企业落地慢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一难题，高新区管委会提出，由禹城市城市发展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禹城城投公司”）投资35亿元，建设协同发展产业园。

“协同发展产业园是工业地產模式，项目土地、规划、建设以及不动产证件等手续全部由禹城城投公司统一办理，统一验收，企业可以‘拎包入驻。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组织银行与入园企业对接，统一办理按揭贷款。整个过程，不需要入园企业跑任何手续。”这是件好事，但是禹城市城市发展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庆兵却高兴不起来，他清楚，公司刚刚成立，实力还比较弱，运营能力也并不强，如果找不到一个好的产业园运营模式，引进资本或资金，单靠公司投资是不可持续的。为此，禹城城投公司加紧与银行、投资人进行磋商，最终争取到了禹城农商行的贷款支持。

张庆兵告诉记者，协同发展产业园主要承接的是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特别是雕刻机加工企业，以便快速形成高度聚集的装备制造产业集群。

“过去是单个项目的招商，现在是针对一个产业进行集中批量招商，起到了‘招一个、引一串、带一片的作用。”张安民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济南市共有雕刻机企业420家，现已在禹城注册的有98家，仅协同发展产业园就报名了50多家。别看雕刻企业规模不大，年产值和税收也比较少，但是企业数量多，协同发展产业园亩均税收可达30万元以上，既提高了土地利用率，节约了土地资源，又增加了税收收入，这就是产业招商带来的‘乘法效应。”

除了针对现有产业招商，禹城还不断引进新的产业集群。正在投建的黑石新能源装备产业园（以下简称“黑石产业园”）就是其中之一，今年3月，在禹城“三个一批”项目开工仪式上，黑石产业园作为重头项目正式奠基。该项目总投资超过80亿元，主要围绕新能源、新材料打造产业集群，目前已注册企业20多家。

松果新能源汽车是黑石产业园中投资最大的项目，主要从事物流车、轿车、大中巴车等新能源汽车的研发、生产，核心技术全部正向研发。目前，其测试车已通过欧盟安全认证，预计2020年将全部实现量产。这一项目的落地不仅为禹城引来了新动能，也为传统产业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山东迈特力重机有限公司生产安全部部长公法宾告诉记者，目前迈特力正在与松果新能源汽车公司接触，期望在压力机方面有深层次的合作，合作一旦达成，将有机会填补禹城高端装备制造业在终端产品上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