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珂
天津师范大学
《傲慢与偏见》主要以对话的形式展开,包含82%的对话内容,充分显示出奥斯汀纯熟的写作技巧。通过人物对话的方式,该作品生动描述了18世纪末期和19世纪初期英国乡村风俗文化及人们的生活状态,其中“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1]3”也成为世界文学作品中最著名的开篇句。该作品以男女青年的恋爱、婚姻为主题,主要讲述了女主人公伊丽莎白对男主人公达西的态度由最初的偏见慢慢转变为爱意的过程,而最终达西也放下了自己的傲慢,两人终获美满结局。然而,国内学者多在女性主义、婚姻观、叙事学研究等方向对该作品进行解读,本文则借助于新历史主义理论解读该作品,真实重现其历史和社会,进一步研究其海边度假这一文化。通过运用此理论对《傲慢与偏见》进行解读,将文本与历史紧密结合,从而深刻把握历史与文本的辩证关系,挖掘英国作家所生活时代的社会现状。
“新历史主义”兴盛于20世纪80年代,对文本与产生文本的文化体系做出了新的描述。“新历史主义”深受福柯的影响,认为过去发生的事件都是有待破解的文本[3]189。“新历史主义”解构了“文学-历史”的二元对立,认为文学参与并构造历史,并不只关注历史的本身,即统治阶级代表人物所作的权威性的历史文本。“新历史主义”在强调文本历史性的同时,也更加强调历史的文本性,也就是说文本体现历史或隐含历史,而历史也有文学写作的文本特征。
新历史主义学家海登·怀特极力强调历史的文本性。历史的文本性指的是必须承认历史文本也具有文学叙述的特质,历史文本有同文学一样的叙述方式和意义结构方式,没有人为叙述就没有历史文本和历史学[4]606。历史文本也是由历史学家所作,具有文学写作的叙述性,其真实性并不能得到保证。历史具有不可重现和复原性,消逝的历史永远不能被真实复原,后人最终所看到的历史也只是历史学家们经过自己的思想意识对当时历史事件所做出的重新编排。而多数的历史片段可以用许多不同的方法来编织故事,以便提供关于事件的不同解释和赋予事件的不同意义[3]192。“新历史主义”更加关注统治阶级边缘群体所写的小说、歌谣、奇闻轶事、民间传说等研究,并认为其也是构成历史事件的元素,以文本来还原当时的历史事件。尽管历史具有文本的写作特征,但依旧能通过文本来探寻当时的历史。
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期,工业革命已进入后期阶段。工业革命使英国的生产力发生了质的飞跃,将世界各地的经济发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促进了世界经济的快速发展。同时,纺织业的发展和蒸汽机的发明为英国自由贸易的兴起和资本输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英法战争后,英国的交通运输业飞跃发展,在海上航行方面,轮船逐步取代了落后的帆船,1878年,多佛到加来之间的轮渡已经通航。19世纪20年代,利物浦和都柏林之间也实现了轮船的定期航行[5]310。轮船制造业的发展为英国的海上贸易发展和殖民扩张创造了先决条件。从奥斯汀于1798年12月28日给卡桑德拉的书信中可以得知,其两个兄弟弗兰克和查尔斯均服役于海军,弗兰克于当时在直布罗陀被任命为指挥官。直布罗陀是欧洲伊比利亚半岛南端的城市和港口,是大西洋和地中海交通枢纽,也是二者之间的唯一通道,战略地位举足轻重。于1704年成为英国殖民地,即便到1798年,依旧是当时英国重要的战略基地,由此可见当时英国海上实力的强大。奥斯汀深受其两个兄弟的影响,虽常常足不出户,却可以从家人书信中了解到有关海军的最新信息。“新历史主义”更加关注由历史学家所写的历史书籍以外的文学、艺术等形式,认为其他体裁的文学、艺术等形式也可以反映出当时的真实事件。该作品中的海边度假文化在另一方面也反映出英国当时海上贸易的繁荣和殖民扩张的影响。
文中多次提到在梅里顿驻扎的民兵团,该作品第四十一章中表明这些民兵团最终要返回到滨海地区布莱顿。贝内特的女儿莉迪亚对军官抱有极大的兴趣,一心想追随其到布莱顿。贝内特太太在文本中也称其曾经非常喜欢穿红大衣的人,当她想到自己的某个女儿能攀上某个军官,内心就十分高兴。在从17世纪中期到19世纪的英国,绝大多数的海军和陆军都身着颜色深浅不一的红色衣装,而红色也象征着英国军队和大英帝国的强大。在这里所指的穿红大衣的人则是海军士兵,同时也说明海军士兵在当时十分有发展前景。奥斯汀在其作品中常常塑造海军军官这一角色,例如《曼斯菲尔德庄园》中范妮的哥哥威廉就在海军服役;《劝导》中年轻的海员温特沃斯也在海军服役,虽然他出身卑微又贫穷,但八年后在海外战争中获得了财富和地位,并成为温特沃斯上校,最终与贵族小姐安妮有情人终成眷属。作为海军士兵,不仅可以改变自己出身卑微的命运,同时也可创造财富和地位。在奥斯汀的家族,其父在英国汉普郡的史蒂文顿担任教区长,是一位学问渊博的牧师,虽然妻子出身于比较富有的家庭,但这样的家庭也只处于社会中等水平。奥斯汀的哥哥弗兰西斯正是出生于这样的家庭,但作为海军士兵的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巴思的十字勋章,并于1837年成为高级巴思爵士和海军元帅,可见其地位之高。海军地位的变化反映出18世纪和19世纪初的英国海军势力的强大以及海上的霸权地位。海军势力的强大是建立贸易港口和海滨度假区的安全保障,为人们外出海边度假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贝内特的女儿莉迪亚所去的布莱顿是英格兰南部的一个海滨城市,风景优美,以密布鹅卵石的海滩著称。这个地方距离伦敦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交通十分便利,这里聚集了不同民族的居民,文化特色浓郁,受到人们的极大欢迎。在该作品中,莉迪亚称在海里泡澡对身体特别好,海滨泡澡在当时是极其流行受欢迎的活动。富含营养矿物质的海水对人体具有医用治疗作用,海边的清新空气也吸引了大量的游客。海边的一系列娱乐活动便应运而生,例如舞会厅、游戏室、牌室、温泉房、咖啡馆、歌剧院、时髦商店、当地观光旅游地等[6]。海边度假不仅仅是人们娱乐放松的场所,同时也是人们社交的最佳场地。贝内特的女儿莉迪亚通过海边社交方式与威克姆建立友好关系。在奥斯汀所写的《诺桑觉寺》中,女主人公凯瑟琳亦是通过海滨度假的方式结识了富家子弟牧师亨利·蒂尔尼,最终成就了一段佳话。奥斯汀一家也曾在巴思生活过一段时间,在每一个夏季都会决定去海边度假,于1801年去了西德茅斯,1802年去了道利什,1803年可能去了拉姆斯格特,1804年去了莱姆。也正是在海边度假期间,简·奥斯汀邂逅了本可以嫁给他的男子,但他却在不久之后离开了人世[7]57。海边度假的各种娱乐活动为建立人际关系创造了极为便利的条件,这种轻松愉快的场合也更有利于人们心与心的交流。在海中游泳、水上聚会、一起逛街、玩纸牌游戏更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为人们相互了解、发展友好关系建立了良好的基础。同时也反映出随着英国海上贸易的发展,港口城市的建立,海边度假成为人们向往的生活方式。
贝内特先生是当地的乡绅,但其财产主要是一宗房地产,每年可以得到两千英镑的进项,而贝内特夫人虽然继承其父亲的四千英镑的遗产,但依旧难以弥补贝内特先生收入的不足。在18世纪的英国,社会阶层的高低对人们的命运起着重要作用,而阶层的高低也决定了拥有土地的数量。往往拥有大片土地的群体属于处于社会最高阶级的贵族;地主乡绅次之;律师、医生、牧师的社会地位则相对较低。维多利亚时代是英国的顶峰时期,英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迅速成为世界最强大的国家。而奥斯汀正生活在这样强大英国的背景下。1800年,奥斯汀的父亲退休,其父母忽略了两位未婚的女儿,依然决定搬离所住的牧师房子,去著名的度假胜地巴斯租房度过后半生。这样的决定对于之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的家庭来说并非明智行为。巴思是一个完美的度假胜地,其在英文中是“沐浴”的意思,这里有舒服的温泉,富有田园风光,环境优美,但这样优美的港口城市带来人们的不全是美好的生活,海边度假这种高消费的场合是贵族人们的消遣方式,在这个金钱为上的社会氛围里,使得奥斯汀更深入了解了社会的生活状况和不同阶层人们的人际关系。这样的生活环境让奥斯汀深刻认识到社会的不平等。其父亲去世后,奥斯汀的妈妈、同样单身的姐姐以及自己失去了收入来源和房产,这样的生活无疑雪上加霜。在社会不平等的背后,女性的地位显得更加的卑微。奥斯汀的作品揭露了当时社会不公平的等级制度,虽然英国成为世界强国,但国内依旧充满各种矛盾。该作品中海边度假这一文化背后给我展示了英国当时的社会现状。
新历史主义认为,文学也可以作为历史文本,帮助读者重回历史现场,体验真实的历史。简·奥斯汀的作品充分反映了英国海军、海上势力的强大和海上贸易的繁荣,强大的海军势力和繁荣的海上贸易为建立港口和海滨度假区创造了优良的条件。轻松愉快的海边度假环境不仅是一个完美的度假胜地,也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为人们建立新的人际关系创造了条件。而海边度假对于一般家庭来说是一种奢侈,但却是富人的消遣方式,这也充分揭露了英国快速发展繁荣的同时,其内部也充满了各种矛盾。简·奥斯汀的多半作品都涉及海边度假,其对海边度假的描述不仅展现了当时英国的社会风俗文化、人们的生活状况,也展现了简·奥斯汀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