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过年

2018-10-22 06:26汤礼春
侨园 2018年1期
关键词:副食姜末猪头

汤礼春

每当过年时,我就会想起母亲忙碌的身影,一些往事就会浮上心头。

60年代中期,我已经是个懂事的少年,那时我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里8口人,父母都是一家食品厂的工人,每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八十来元。母亲为了我们这个家,真可谓操碎了心。每到要过年,母亲就更忙了。她每天下班回家的脚步更快了。母亲回到家,来不及歇一下,就开始拆被子、蚊帐之类的日用品,用大盆泡上,并吩咐我们众兄弟轮流到盆里去踩。然后她将扫帚绑在一个竹杆上开始打扫房间。扫完母亲熬糨糊,等放凉了,又一张张地糊上报纸,指挥我们贴在那破旧的板皮墙上。等这一切忙完了,天已经很晚了,母亲这才端过我们踩好的床单、被子,开始一点点用搓板搓起来。在母亲搓衣被的声音中,我们逐渐睡去。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屋外已晒满了床单衣被。至于母亲昨夜是什么时候洗完晾晒的,我们谁也不知晓 。

待洗完家里所有该洗的衣物、打扫完屋里的卫生后,母亲开始采购了。如果是上早班,下午4点她下班回来时会到菜场去,先看是否有猪头或是猪大肠。因为这两样东西不仅价格便宜,而且一个猪头十几斤只要两张肉票,一副五六斤重的猪大肠只要一张肉票。接下来,她会去买有破损的鸡蛋。然后,母亲来到专卖堆子菜的地方,这里的藕梢子和萝卜1角钱一堆,一堆足有十斤,母亲一次会买上几堆。总之,每次母亲回到家时,都是肩扛手提一大堆。

累得气喘吁吁的母亲马上指挥我们将糊满泥巴的藕和萝卜拿去洗,她自己则将买来的猪大肠揉泡后,用夹子一根一根地拔去猪头上的毛,这是一个费事的活,往往一干就是几个小时。

轮到母亲上中班时,早上她一起来,就翻箱倒柜找出各种票证,然后像一个坐镇的将军给我们3个大一点的兄弟派任务:哥哥去买蜂窝煤,我去买红白糖、黄花菜、木耳一类的供应品,大弟排队去买豆腐,她自己则到粮店买只有过年才供应的糯米、糍粑、年糕、芝麻、香油、花生等。那时,我常常想,幸亏国家发票供应这些副食,否则母亲是舍不得买这些杂食的。

买回糯米,母亲将其浸泡,然后切上一小堆姜末,待糯米泡好后,她将切好的姜末混合进糯米里,然后一勺勺灌进猪大肠,灌上半尺长,用绳线扎起,待猪大肠都灌好了糯米,就放到骨头汤里煮。这个猪大肠灌糯米是我们家每年必备的副食兼菜肴,既好吃又省钱,很受我们的欢迎。在煮糯米灌大肠时,母亲忙着煮猪头,一个猪头足以让我们的餐桌丰盛起来。

晚上,我们全家吃完了饭,母亲和父亲开始忙着将藕和萝卜刨成碎末,然后和上面,洒上盐,搅拌起来。待我们众兄弟上床睡觉时,母亲和父亲开始炸藕丸和萝卜丸子,那油炸的香烟直扑我们的鼻孔,那丸子下锅炸裂的声音灌进我们的耳朵,搅得我们半天睡不着。早起,屋里已经摆了好几烧箕炸好的丸子。

接下来的晚上,母亲蒸豆腐丸子、卤豆腐干子、炒花生等,这一切忙完了,母亲和父亲又开始和面揉面,做一些麻花之类的油炸食品,这既是平日待客用的,也是我们三餐饭外唯一的零食。

就是这样,每天晚上,父母都要忙到12点,而母亲虽然也要上早班,但总要忙到凌晨两三点才睡。半夜里我们起来解手,见母亲还在忙,会顺便劝一句:“妈,早点睡吧!”母亲会淡淡地说:“事情还没做完呢,睡什么睡!”

待所有过年该准备的菜肴食品都准备好了,离大年三十也就一两天了。然而母亲还没忙完,晚上又开始给我们缝新衣。缝纫机一直响到大年三十的下午,随后母亲又开始做年夜饭。尽管平常的日子,我们家的生活一直俭朴清淡,但大年三十这顿饭,母亲准备得十分丰盛,七个碗八个碟的将一个大桌都摆满。做好了年夜饭,往往是夜里12点了,母亲会解下围裙,走到门边,将门锁上,朝已经在桌子周围坐好的我們,轻轻说:“开始吧!”我们兄弟迫不及待享受起这顿丰盛的年夜饭。

吃完年夜饭,母亲又将过年凭票买来的京果、酥糖、麻糖之类的副食一包包分好,这些都是计划送给在乡下生活的奶奶、外婆、舅舅、姑妈们的。

只有到了大年初一,母亲似乎才轻松下来,可这时已经忙了半个月,熬了十几个夜的母亲往住不是牙痛,就是高血压犯了,头晕得都站不住。看到母亲难受的样子,我往往会生出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想法,那就是痛恨过年。如果不是过年,母亲就不会这么劳累了。至于什么压岁钱,放鞭炮,母亲从未给我们发过和买过,我们也从来没有怪过母亲,母亲凭那点收入,能把我们6个子女拉扯大,亦属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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