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倩芸,叶丽红
(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南京 210029)
章永红教授,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江苏省中医院主任医师、江苏省名中医、江苏省中医药学会肿瘤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章永红教授业医30余载,在临床、教学等方面均有一定的造诣。章永红教授善治各种内科疑难杂病,尤其对各种恶性肿瘤的治疗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在诊治胃癌、肺癌、乳腺癌、肠癌等有着丰富的经验。
乳腺癌是发生在乳腺上皮组织的恶性肿瘤,是临床最为常见的女性恶性肿瘤,严重威胁女性身心健康。乳腺癌属于中医“乳岩”、“奶岩”、“乳石痈”、“翻花奶”等范畴。治疗首选手术配合放化疗,中医药在控制乳腺癌的发生发展、减轻放化疗毒副作用、提高患者生存质量等方面均有显著疗效。笔者有幸门诊跟随章永红教授抄方学习,收集整理章永红教授治疗乳腺癌病历50例,将其用药经验分析如下。
门诊收集乳腺癌病例50例,均为手术后患者。
用药情况总括:首诊中50例共使用中药58种,共计625味次,平均12.5味次,最多例18味次,最少例7味次。
单味药物使用频次分析见表1。
表1 单味药使用频次分析
表2 各类药使用频次分析
各类药物使用频次及占总味次的比例见表2。以下药物分类参考《中药学》、《中华本草》[1-2]。
4.1 扶正固本为先,益气养阴为要 古人云:“正气虚则成岩。”章永红教授认为肿瘤多为因虚致病,因虚致实,是一种全身属虚,局部属实的疾病,治当以补为先[3]。《诸病源候论》曰:“积聚者,由阴阳不和,脏腑虚弱,受于风邪,搏于脏腑之气所为也。”可见正虚是乳腺癌产生的决定因素,而癌毒是其致病条件。气血阴阳不足,癌毒可乘虚而入,气滞、瘀阻、痰浊、热毒等邪盛,阻塞乳络,复又加重正虚,虚实夹杂,病情复杂,治疗棘手。章永红教授认为乳癌患者或因先天不足、后天所伤、年老久病、饮食不节、情志因素,或因手术放化疗等治疗耗伤气血津液,多见正气亏损、气阴两虚,扶正固本、益气养阴至关重要。此次收集的50例病例中补益药包括补气药、补阴药、补血药、补阳药,频次计319次,占总频次比例为51.04%,其中补气药为第1位,使用频次达168次,占总频次比例为26.88%,补阴药为第2位,使用频次达142次,占总频次比例为22.72%,药物分类主要参考《中药学》。章永红教授临证常使用补气药物为白术、党参、山药、黄芪、红芪、灵芝、甘草等,常使用补阴药物为石斛、玉竹、黄精、麦门冬、枸杞子等。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益气养阴药物多具有一定增强免疫、抗肿瘤效果,如:红芪的活性成分有抑制肿瘤生长、诱导肿瘤细胞凋亡、上调机体免疫功能以及协同化疗药物抗肿瘤等作用。石斛提取物具有显著的细胞毒性作用,还可促进细胞免疫(诱导干扰素)[4-5]。在补血方面,章永红教授善用阿胶珠,补血兼能滋阴止血安络,增强患者体质。
4.2 攻毒散结为辅,注重血瘀、热毒、痰凝、气郁 肿瘤证属本虚标实,治疗当标本兼顾,攻补兼施。正虚邪实,脏腑功能失常,气滞血瘀、痰浊交凝、痰瘀互阻、邪毒搏结乳房,形成乳腺癌,治疗应注重血瘀、热毒、痰凝、气郁方面。所选50例病例中攻邪药物包括清热药、活血化瘀药、利水渗湿药、祛风湿药、化痰止咳平喘药、平息肝风药、消食药,共计285次,占总频次比例为45.6%。清热解毒药使用频次达88次,占总频次比例14.08%。一方面,乳腺肿瘤患者正虚易受火热之毒侵袭,临床常见面红目赤、便秘搜赤、渴喜冷饮等实热症状,或潮热汗出、口干舌燥、皮肤口唇黏膜干红等阴虚内热症状;另一方面,乳腺癌术后放化疗均属火热毒邪,易耗伤气阴,为防止进一步耗伤人体正气,章永红教授常会选用一些毒性相对较小药物,如藤梨根、白花蛇舌草、山慈菇、蒲公英等清热解毒之品。活血化瘀药使用频次达63次,占总频次比例10.08%。中医方面,乳腺癌患者由于体虚、气滞、痰阻易造成血瘀;西医方面,手术的创伤可造成血液的高凝状态,产生瘀血症状,活血化瘀药物可起到改善患者血液高凝状态的作用。现代医学研究表明,活血化瘀药物具有抗肿瘤的作用,对肿瘤细胞有一定杀伤及抑制,对放、化疗起减毒增效作用,也能使化疗药物对瘤细胞的杀伤作用加强,以及减轻放疗导致的组织纤维化[6]。亦有人认为活血化瘀药可能引起肿瘤的扩散与转移,耗伤人体正气,降低免疫功能,甚至引起出血。章永红教授认为在乳腺癌的中药治疗中活血化瘀药必不可少,但在运用过程中要把握好活血化瘀药的剂量、配伍(包括活血化瘀药之间的配伍及活血化瘀药与扶正药之间的配伍)等,不当的使用可能会引起上述相关负面作用[7]。章永红教授常在大量扶正药物基础上配伍1~3味活血化瘀药物,如莪术、木馒头、景天三七、三棱等。利水渗湿药、祛风湿药、化痰止咳平喘药使用频次达105次,占总频次比例16.8%。“顽症怪疾多责之于痰”,肿瘤的发生发展与痰邪关系密切,痰邪产生又多责之水湿之邪。水液代谢失常,水液停聚,化而成痰,阻滞气血,闭阻经络,痰邪既是病理产物,也是致病因素。章永红教授好用薏苡仁、茯苓、石韦、老鹳草、通关藤、百药煎、猫爪草、昆布等利水胜湿、祛风湿、化痰之品。清代的《医宗金鉴》详细指出“乳癌由肝脾两伤,气郁凝结而成”。《外科医案汇编》曰:“治乳症,不出一气字……若治乳从一气字着笔,无论虚实新久,温凉攻补,各方之中,夹理气疏络之品,使其乳络通。”肝气郁滞在乳岩发病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疏肝解郁,调畅气机是根本性的治疗法则[8]。章永红教授认为乳腺癌常以肝郁为本,情志不畅,肝气郁滞,气滞则血瘀,气不行则水湿停聚化而为痰,气有余则化火,故血瘀、痰浊、热毒均可来源于此,疏肝理气在乳腺癌的治疗中尤为重要。章永红教授常在使用补气药的基础上配伍玫瑰花行气开郁。
4.3 顾护脾胃 《黄帝内经》认为“女子乳头属肝,乳房属胃”,《傅青主女科》认为“阳明胃土,最怕肝木之克,肝气不舒,则胃气亦不舒耳。”乳腺癌的发生除与肝肾相关外,与脾胃二经亦关系密切。肝郁克犯脾土,运化失职,则痰瘀内生,肝脾两伤,经络阻塞,痰瘀互结于乳房而发病。乳腺癌患者因先天不足、后天所伤、手术放化疗药食等因素常有脾胃功能失调的表现,且贯穿疾病全过程,因而在乳腺癌临床治疗中需多关注脾胃。一方面,脾能健运,胃能和降,运化如常,药食补养才能发挥作用,气血生化才能充足,抵抗外邪癌毒才有物质基础。另一方面,脾胃主运化水液,是人体水液、气机升降输布的枢纽,大多数就诊患者体内癌毒潜伏日久,正气不足,抗邪无力,且已行多次放化疗,放疗及化疗药物多为峻猛热毒,耗气伤阴,损伤脾胃,运化失常则出现腹胀、恶心、呕吐、纳差、便溏、消瘦等气血生化不足的病变,并且导致水液内停、气机失常,产生水湿瘀血痰饮等病理产物[9]。脾胃健运,气血津液才能正常运行,气滞、血瘀、痰凝、火毒才不易化生,肿瘤才不易发生发展。脾胃功能的强弱直接决定了元气的盛衰,扶正补虚、攻毒散结等治疗均依赖于脾胃功能的正常运行。章永红教授选方多选用《医方集解》六君子汤(党参、白术、黄芪、山药、茯苓、甘草)加灵芝、黄精,补益脾胃,亦常选用《金匮要略》橘皮枳实生姜汤(橘皮、枳实、生姜),加砂仁、木香,调理脾胃[10]。
4.4 重剂为用 中医不传之秘在于量,癌为沉病,重剂为起。中医学认为肿瘤为邪毒久积的结果,既为沉病,必以重剂,取其药力宏专,方可直捣病所[3]。章永红教授通过多年临床实践总结得出肿瘤治疗时,益气养阴药的使用剂量宜大,方能力起沉疴,单味药黄芪最大量用至100 g,所选病例中补气药黄芪加红芪最大量为60 g,白术、山药、党参最大量为60 g,补阴药石斛、百合等最大量为30 g。
章永红教授常用药对为黄芪加白术、黄芪加党参、山药加薏苡仁、黄精加灵芝。黄芪和党参配伍,黄芪健脾补中,升阳举陷,益卫固表。党参补脾肺气,升补元气,两者和合,共建补脾肺气之功,使元气生发有源,卫外功能恢复。黄芪和白术配伍,均有补气健脾,卫外固表之功,相须为伍,用于治疗各种晚期肿瘤脾气虚弱症状。山药和薏苡仁配伍,山药健脾益肾补肺。薏苡仁利水消肿,使水去不伤肺脾肾,补肺脾肾而不留邪,补中有泻,泻中有补,补泻结合使得邪去正复。灵芝和黄精配伍,可补精气、养精血,加强疗效[11]。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白术能改善非特异性免疫功能,增强体液免疫功能、促进细胞免疫以改善特异性免疫功能;党参可促进细胞免疫;黄芪具有改善非特异性免疫,通过增强体液免疫功能、促进细胞免疫以影响特异性免疫,通过影响细胞周期调控细胞凋亡等作用;山药可改善非特异性免疫功能,促进细胞免疫(促进巨噬细胞功能);薏苡仁油能抑制肿瘤血管生成、促进细胞免疫;灵芝所含灵芝袍子油能增强免疫细胞的生理活性,恢复缺损的机体免疫系统功能,具有抗肿瘤、增强免疫的效果;黄精提取物具有一定抑瘤、增强体液免疫的作用[5]。
乳腺癌是临床上常见的妇科恶性肿瘤之一。章永红教授总结多年临床经验,在乳腺癌诊治过程中有独到的见解。章永红教授认为乳腺癌既是一种身体疾病,也是一种心理疾病,除用药治疗,情志调节及家庭、社会关怀也尤为重要。应积极帮助患者减少负面情绪及心理压力,做好心理疏导,增进患者与家属、社会的交流,使患者感受到家庭、社会的关怀,保持良好的心态面对疾病。此外,章永红教授强调正气亏虚是大多数肿瘤发生发展的内因,肿瘤的辨证治疗应以扶正为根本,攻毒为辅助,章永红教授运用益气养阴辅以攻毒散结之法在临床治疗诸如乳腺癌、大肠癌、肺癌、颅脑肿瘤、胃癌等恶性疾病均取得了较好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