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长征
这里说的醉鱼,非餐厅里如“醉虾”这道名菜做法的佳肴,而是我童年时家乡的一种抓鱼方式。
我的老家在浙江一个山清水秀叫“寨口”的小山村,有一条名为“寨溪”的狭长溪流从村子边上潺潺流过,寨溪由来自多条山涧的泉水汇聚而成,一年四季皆清澈见底。溪流傍着村边小路蜿蜒流淌,宛如一条随风而动的飘带,令整个村庄更加灵动秀美,富有生气。在夏季,小溪显得愈发地清凉,明澈,富有魅力,溪水哗哗地冲刷着大小各异的鹅卵石,欢快的黄斑鱼、长岗鱼在卵石与摇曳的水草间游弋穿梭。
因村子位于山旮旯里,在上个世纪,山里人缺衣少食,一日三餐的伙食基本是玉米,不是玉米羹、玉米粿,就是玉米饼,想要吃到喷香流油的肥肉,要到过年家里杀猪。
久不知肉味的老乡们,自能想出“打牙祭”的方法,方法之一就是“醉鱼”。每到夏季的清晨或傍晚,趁着农闲,趁着气温不高,三五老乡相约,去山坡小路旁或溪流的岸边,采集一种叫“醉鱼草”的叶片。叶片呈长圆状,批针形,这是一种一米左右高的绿色植物。再找到一处鱼多坝大的水潭,把这种草放在脸盆或水桶里,连根带枝叶一起捣碎,弄出汁,把它们洒到潭水中。人在潭中尽量大幅度地搅动,让这种汁液在水中更加均匀、快速地扩散。过几分钟,大大小小的鱼就会如喝醉酒一般,先是鱼头朝上浮出水面,昏昏沉沉地摆动身躯,渐渐地,鱼肚翻白浮于水面之上,这时老乡们就可尽情地动手捡鱼了。这种“醉鱼草”,对人没有毒性,药劲儿过后,鱼又鲜活如初了。
潭水自上而下缓缓流动,“醉鱼草”的药性在流经近一公里河段之内都还有效,在溪边埠头洗衣洗菜的阿婶们,发现溪里有醉鱼后,就赶紧呼儿唤女,拿只簸箕、鱼篓下到溪里捡鱼。一而三,三而众,如此地街坊邻里纷纷加入。于是,在朝阳初升雾霭尚未散尽,或是夕阳西下霞光漫天的溪流中,所见的是一众轻快蹚水、俯首弯腰,或借机戏水或手举大鱼骄傲展示的老少乡亲。直到溪水药性散尽,鱼儿不见,人才渐稀。虽非人人满载而归,但亦有收获。剖鱼刮鳞,到晚上袅袅炊烟过后,就是各家各户餐桌上难得的一盆或煎烤或红烧香飘满屋的美味佳肴了。
如今,山乡村民生活富裕,吃肉吃鱼皆不成问题,以“醉鱼”方式求得佳肴美馔的歲月,已如流水一般逝去。但那种赤脚蹚在卵石清流里的“醉鱼”景象与乐趣,在我心里倒是如浪花朵朵,时常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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