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兴 周小琪 党元悦 刘臻
单田芳1934年12月生于天津。他的家庭是一个曲艺世家,他后来在自己的博客中回忆:“我外祖父、父亲母亲、伯父伯母、姨父姨妈,三亲六故几乎都是说书的艺人。”童年时期,父母辗转各地说评书,单田芳一直跟随父母在东北的不同城市间迁徙。父母演出时,单田芳常拿个小箩筐下去收钱,喊着:“捧场了!捧场了!”他当时想:“这跟要饭也没啥区别啊,我可不愿干这个。”
从小到大,单田芳都浸在评书、竹板书和西河大鼓中,却没有爱上曲艺的行当。“在台上指手画脚,摇头晃脑,让人家品头论足,我觉得不自在。”
单田芳想改换门庭。1953年,18岁的单田芳如愿收到了东北工学院(现东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然而没过多久,一场大病突然袭来,单田芳连基本生活都无法自理,只好回家休养。曲艺界老前辈李庆海来探望他,见他家徒四壁,于是劝他学评书。单田芳被劝了无数次,终于动了心。
1954年,单田芳开始跟李庆海学艺。白天,李庆海在台上说《小五义》,单田芳在台下记;晚上,李庆海给他上课,教他说评书的要领、表演人物的技艺。
说书是一人多角戏。生旦净末丑个个不同,但一套书只有一个人表演,上一秒是母亲,下一秒就变成孩子,这会儿是傻子,过一会儿又是疯子,得各有神韵。单田芳天天对着镜子练,练得都有些魔怔了。“评书的关键在于钻研书情和书理。琢磨透了,也就爱上评书了。”
两年后的正月初一,单田芳在鞍山的一家茶社首次登台,说的是家里祖传的《大明英烈》。虽是数九寒天,单田芳却说得浑身上下全是汗。台下反響热烈。他一口气说了两个多小时,直到茶社的经理走过来,敲着书桌提醒他:“单先生,你跑到这儿过书瘾来了?!你看看都几点钟了!”
演出结束后,他用赚来的4块2毛5分钱给家里人买了1斤猪肉、10个鸡蛋,给自己买了一包烟,还剩下3块来钱。
日复一日,单田芳越说越有劲儿,终于成了“板凳头儿大王”,“不觉得这行当低贱了”。
1970年,单田芳被下放到鞍山市台安县农村劳动。天还没亮,队里就吹口哨集合下地,铲地、送粪、割草、积肥,天黑透了才收工,“累得上不了炕”。劳累枯燥的时日里,背评书是他唯一的乐趣。《三国》《水浒》《聊斋志异》,说过的书他一套都不放过,365天,来来回回背了无数遍。
整整劳动了4年,最后,单田芳选择了逃走,开始了在外漂泊的生活。他跑遍了东北,靠做手工艺品“水泡花”过活。
流浪的日子里,单田芳也能找到乐子。他交了帮朋友,像做贼一样,把门闩上,派人把风,他说书,两个人拉弦、唱京剧;他还买了辆破自行车,忙中偷闲,常到长春的潭水边看人家游泳,自己也凑热闹,下水兜两圈。
1978年,单田芳恢复公职,迁回城市,拿到了补发的10年工资,共计8000多块钱。那年,单田芳44岁。
单田芳告诉自己,盼来这天不容易,抱怨不如宽容、不如感恩。“人要活得像玻璃,能把脏东西擦掉。”
改革开放以后,人们开始通过电台、电视听评书。在茶社里说书,面对观众,有随意性,随便动弹动弹,说点车轱辘话,说完一段抽根烟,都没关系。可电台不行,电台要求简洁明快。上电视说书更不一样,要求更严格。
刚开始单田芳适应不了。面对麦克风,眼前空无一人,说得怎么样也看不着观众的反应。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录音棚有面透明的大玻璃,能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录音员,还有俩监听的和一个主任。单田芳想,不如就拿他们当观众:“我一抖包袱,他们龇牙一乐,我心想这包袱抖响了。要是看见他们在外头唠嗑或是打盹,那说明这段书说得松懈,没把他们‘说住,我得注意了。”
从艺60余年来,单田芳一共录制了广播和电视评书110部,合计12000余集,节目时间6000余小时。民间流传着一个说法:“凡有井水处,皆听单田芳。”人们无比熟悉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994年元月,单田芳来到北京,当起了“60岁的老北漂”,陆续录制了《百年风云》《薛家将》等节目。“我是两条腿走路,电台、电视一起上,一直忙到了今天。”他曾对媒体说,“我很喜欢这种生活,很刺激。我有一技之长,很多人喜欢我,这就叫幸福。尽管累一点,但这个累里是带着甜的。”
年过80,他依然不肯离开评书的世界:“一辈子想来,人间的苦,大部分我都受过,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过。回过头来,我觉得挺光荣、挺自豪。就因为我受过那么多苦,我从那里头锻炼过来的,我不娇气……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我自己觉得已经锻炼得非常坚强了。我现在年近八旬,还不服老,觉得我的这个劲还有的是,要继续趁热打铁,更上一层楼,在晚年再多做点贡献。”
单田芳2 0 0 6年开通博客,2010年开通微博。尽管“玩”这些新鲜玩意儿有障碍,他还是本着“不糊弄、不含糊、不敷衍”的宗旨“玩”了起来。2018年9月7日,单田芳发布了生前最后一条微博,向评书爱好者们介绍一个线上评书公开课。4天后,单田芳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