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排阿东:孔雀东北飞

2018-10-20 02:48苏怡汀
今日民族 2018年9期
关键词:领舞阿东外婆

□ 文 / 苏怡汀

2017年目瑙纵歌节阿东(右)和妹妹合影

秉承着“真诚待人,用心做事”的家风,勒排阿东“北漂”追梦,成为一名纪录片编导。出生于云南德宏一个多民族家庭的勒排阿东,用自己平凡的笔迹书写着动人的民族家风故事。

勇敢:“哪个不是山里跑大的?”

刚认识阿东时,我们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听到她的名字我很好奇:“你叫勒排阿东?你是什么民族?”

这个问题,阿东离家越远,听见的次数就越多。2014年年初,阿东得到了一个去北京工作的机会。面对这个机会,她很是纠结,春节都过得心事重重。

一边是离家三千公里以外实现自己梦想的工作机会,另一边是父母年龄日渐增长。那几年,听得最多的就是“北漂”传说和“逃离北上广”的故事,这些多少让阿东心里有些没底。

说起来,这也不是阿东第一次出远门了。阿东出生在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陇川县章凤镇,小学之后便离家念书,初中在芒市,高中在昆明,大学到了江西南昌,一路离家越来越远。大学毕业后,她回到昆明工作,我与她便成了同事。

阿东的妈妈曹红英看着阿东满腹心事的样子,说:“趁年轻,多出去看看。”可是妈妈的话并不能打消阿东心底的焦虑。阿东知道,从小父母就尊重、支持她的意见,但古语有云“儿行千里母担忧”,有哪个做母亲的,能真打心底里放心?直到一天晚饭后,三口之家又提到了这个话题。平时少言寡语的爸爸勒排干退,看着阿东的眼睛说:“我们景颇族的娃,哪个不是在山里面跑着长大的?”

听了阿爸说的这句话,阿东放下了纠结,拿起了行囊。阿东的名字,取了景颇语里“孔雀”的谐音。这一次,“孔雀”要往东北飞。

上世纪90年代初全家福,阿东三岁,一排是爷爷奶奶,二排妈妈爸爸叔叔

阿东在老挝旅游时,自己设计定做的傣族改良便装

到了北京,阿东从导演助理一步步做起,当上了纪录片的编导。到现在,她已经参与制作了中央电视台多部大型纪录片,如《天山脚下》《航拍中国》《稻之道》等。因为工作,阿东走遍了大江南北。北至新疆,南至海南都留下了阿东和她的采访、拍摄足迹。不管走到哪儿,听见阿东的名字大家总会好奇,发出和我一样的疑问。而阿东总是响亮地回答:“我叫勒排阿东,我姓勒排,名字是阿东。我是景颇族,家在云南德宏。”

勤奋:“靠自己”

“北漂”的岁月里,阿东变得更忙。纪录片编导哪是“公主病”能干得了的活儿?爸爸的话像一句鞭策,让阿东在梦想之路上一路驰骋。她要么奔波在外地调研、采访、拍摄,要么一头扎进机房开讨论会、剪辑、制作。可是,不论是身边的朋友还是阿东的父母,从来都听不到阿东说一个苦,叫一声累。在大城市里遇到什么都不低头,骨子里的要强像极了妈妈。

阿东出生在一个多民族的家庭。阿东的外公是梁河县的阿昌族。新中国成立后,外公随自己所在的部队被调到陇川县。在这里,他认识了阿东的外婆。外婆是傣族,家道清贫。新中国成立后,阿东的外婆积极参加革命和建设,作为少数民族进步青年被选送到中央民族学院(现中央民族大学)进修,后来当上了陇川县妇联的第一届妇联主任。

外公外婆结婚后一直生活在陇川,子女6人全在傣族寨子里长大。然而,妈妈8岁时,外公突然离世,外婆只能一力挑起家庭重担。虽然身为干部,家里又遇上了很大的变故,但外婆一直坚持克己奉公,廉洁自律,不为自己和子女谋求任何私利。面对6个子女的前途问题,老人的态度从来都是三个字:“靠自己。”

家庭的变故和严格的家风,铸就了曹红英要强的性格。才上初中,每个寒暑假,曹红英都到石料厂里敲石头,赚自己的学费。之所以做这个体力活儿,只因为这是她能找到的报酬最高的工作。只要能解决自己的学费,曹红英不怕苦也不怕累。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曹红英初中毕业后便辍学了。之后,她去餐馆打过工,也学过美容美发。阿东3岁的时候,曹红英开起了自己的美容美发店,一直经营至今。不管走到哪儿,曹红英都凭着自己的要强、聪明、踏实、勤快把自己的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父母对自己说的那句“靠自己”,也成了曹红英传给阿东的“家训”。很长一段时间,阿东的QQ签名上都写着一句话:“少年莫言苦,梦里捕蝴蝶”。

担当:“有些事情就是要有人去做啊”

在北京,阿东的领导和同事都知道阿东有个“规矩”——春节必须回家。

“我来北京的第一年,有人问我‘过年你回家吗?’听完他的问题我非常震惊!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春节肯定是要回家的啊。”这些年来,每年春节后的陇川“目瑙纵歌”节活动上,阿东都未曾缺席,“对我来说,春节回家的花费高、时间长、路途远从来不会成为一个问题。如果不让我回去参加目瑙纵歌节,那这个年,就像没过一样。”

阿东从3岁起就开始参加目瑙纵歌。她4岁时,奶奶已经把她少女时期能穿的筒裙织好了。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爸爸勒排干退亲自设计,为她定做了一件纯银的银泡(景颇族女子的肩饰)。爸爸妈妈看着阿东穿上定制的银泡,笑着说:“等以后你结婚,也穿这一套。”

勒排干退1975年开始拜师学习“瑙双”(景颇人的祭师,在目瑙纵歌上领舞)技艺,1983年又学习“瑙巴”(也是目瑙纵歌中的灵魂舞者)技艺,至今在陇川县景颇族目瑙纵歌盛会上担任“瑙巴”达35年。退休前,他是县里的一名干部,现在的他一心扑在文化传承发展上,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培养“瑙双”“瑙巴”的传承人工作里。虽然带了很多徒弟,但只要事关景颇族文化活动,他还是凡事亲力亲为。每一年的目瑙纵歌活动,他都穿着重达5公斤的行头领舞,每次一跳就是4个小时,连跳3天。除了领舞,他还要进行活动的前期策划和准备,确保活动能顺利进行。与勒排干退一同当上“瑙双”“瑙巴”的同辈兄弟,都因为上了年纪逐渐“退休”。如今只剩他一人还在继续领舞。面对民族文化传承的重任,勒排干退没有一丝犹疑。

每次目瑙纵歌节后,勒排干退回到家里,妻女看着他疲惫的身影都很心疼。有一次,阿东劝爸爸要顾及自己的身体,把一些事情交给徒弟去做。爸爸非常严肃地回绝:“徒弟们还不成熟,有些事情就是要有人做的啊。难道只顾着自己就完事了。”

在家人面前的勒排干退严肃、沉默,但只要与自己的徒弟在一起,说起目瑙纵歌、说起景颇族的文化,勒排干退就有说不完的话。爸爸对民族文化传承的这份诚心,阿东看在眼里,学在心里。这几年走南闯北,工作的原因让阿东接触了不少“牛人”,不断启发着她对景颇族、傣族、阿昌族文化传承的思考。她说:“想做的事情很多,但越是学习,越是接触到大师,越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怕一不小心,毁了父辈和自己的真心。”韬光养晦三四年,阿东现在的目标,就是把这几年学到的本事全都用起来,做一个属于自己的作品,一个关于民族文化传承的作品。

勒排干退在2018年目瑙纵歌节上

勒排干退身着“瑙巴”服饰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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