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的起源——评《中世纪时尚的诞生》

张 莹

《中世纪时尚的诞生》（The Birth of Fashion in the Middle Ages）是劳雷尔·安·威 尔 逊（Laurel Ann Wilson）2011年在福特汉姆大学完成的博士学位论文。论文对有关“时尚”产生的理论做了系统梳理，提出众多富有启发性的问题，并重点通过对时尚理论、14世纪的服装与技术、14世纪时尚元素、时尚与禁奢法令的分析，以阐释中世纪晚期服装的变化是否引发了我们称之为“时尚”这一社会现象或系统的产生。从整体结构来看，论文共分为六章节，即时尚理论、1300年之前的西方服装、14世纪的服装、服装与技术、14世纪的时尚元素、对时尚的抵制。

一、时尚理论

近二十年以来，学术界关于时尚理论的讨论日渐增多，相关的研究尚处于发展当中。1997年，英国出版商伯格（Berg）创办了名为《时尚理论》（Fashion Theory）的专题性研究期刊。继此之后，劳特利奇出版社于2007年出版了《时尚理论选集》(The Anthology of Fashion Theory)。近年来，随着人类学、文化研究、设计史及物质文化等研究的相互影响与促进，时尚研究成为跨学科研究关注的重要话题之一。但是，时至今日关于时尚的定义依然众说纷纭，对时尚的起源这一问题仍存在诸多争论。

何为时尚？学术界给出了很多不同的答案，如让·科克托（Lean Cocteau）认为“时尚是过时的东西”①；伊丽莎白·威尔逊（Elizabeth wilson）则认为时尚是一种“快速和不断变化的风格。”②；迈克尔·卡特（Michael Carter）将时尚称之为“风格上的不安”③等。劳雷尔·安·威尔逊指出，仅仅将时尚描述为一种快速而持续的变化则容易忽略时尚的一个重要特点，即“变化的商品化”，这一特点也是构成时尚系统的根本要素。因此，他将时尚定义为一种系统，在这个系统中，变化是最理想的商品。威尔逊认为时尚是一个可以界定的体系，这意味着它可以不必局限于任何社会或者任何时间点。

艺术史学家安妮·霍兰德（Anne Hollander）较早地将时尚的起源聚焦在中世纪晚期，在研究“现代服饰”时指出，“人类从远古时期就已经发明了很多穿衣方式，但时尚则不同，中世纪晚期开启了西方服装优雅的新体系。”④然而，历史学家们并不认同霍兰德的这种观点，他们各持己见。早期现代主义者安·罗莎琳德·琼斯（Ann Rosalind Jones）、彼得·斯塔利布拉斯（Peter Stallybrass）、卡罗尔·夏玛（Carole Shammas）、劳娜·韦泽利尔（Lorna Weatherill），分别将时尚起源的关注点集中在15、16和17世纪。⑤还有一部分的早期现代主义者认为时尚产生于18世纪的“消费革命”，如丹尼尔·罗氏（Daniel Roche）、詹妮弗·M·琼斯（Jennifer M. Jones）、尼尔·麦肯德里克（Neil McKendrick）、约翰·布鲁尔（John Brewer）和 J.H.普拉姆（J.H. Plumb）。⑥20世纪末期以来，时尚学者们纷纷开始将时尚的起源追溯到中世纪晚期，但仍然无法在时间点上达成共识。莎拉·格蕾丝·埃莱尔（Sarah Grace Heller）认为时尚产生于13世纪；斯特拉·玛丽·牛顿（Stella Mary Newton）认为时尚起源于1340～1365年；苏珊·莫舍·斯图尔特（Susan Mosher Stuard）和法国服装史家奥迪勒·怀特（Odile Blanc）都认为时尚产生于14世纪的宫廷；卡罗尔·科利尔·弗里克（Carole Collier Frick）则认为时尚产生于15世纪。⑦众多学者倾注大量的精力研究时尚的起源这一问题，不仅仅是由于它与现代性和资本主义的起源相关联，更主要的是因为时尚起源的研究是认识中世纪晚期这个特殊过渡时期的一种方式。威尔逊赞同玛莎·豪厄尔的观点，认为中世纪晚期服装的变革是社会文化变革的一部分，并将其称之为“在商品化过程中财产的改变引起的社会文化剧变”。⑧

图1：卡罗尔《玫瑰传奇》，法国国家图书馆

图2：卡罗尔 《玫瑰传奇》，1380年，大英图书馆

二、14世纪的服装与裁剪技术的发展

威尔逊在论文的第二章分析了史前时期至14世纪初欧洲服装的演变，梳理出北欧富有者穿着裤装的历史。并指出在被罗马人征服之后，欧洲服装开始了地中海贵族所穿的长袍与北欧富有者所穿的长裤之间的融合，这是西方古装的主要历史特征。作者对1300年之前服装历史的梳理并没有沿袭传统的叙事方式：即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开始，到埃及、克里特岛、希腊、罗马等，然后讨论“蛮族入侵”和对古典服装的影响。而是直接从西欧和北欧开始，穿插地中海服装对其的影响，论述角度新颖并突出重点。

整体而言，14世纪之前，欧洲服装的样式较为单一，大多为直线剪裁的中长袍。但是，到14世纪初，欧洲上层社会的男装发生了一个戏剧性的变化，这种变化潮流迅速波及意大利、法国、英国、德国、波西米亚等国家和地区。此前流行的那种宽松、流畅、富有垂感且较少性别差异的长袍，此时被一种更短更贴合身形的服装样式所替代，这种服装样式开始展现男性的整体曲线并露出腿部的线条。14世纪30年代末或40年代初，欧洲的服装第一次可以轻易地辨别出男女性别，如图1所示，男性的服装短小并且修身低腰，下身为紧身裤，头戴垂尾的帽兜“夏普仑”（charpn）；女性服装在之前长裙样式的基础上稍作改变，开始收紧腰身。14世纪中叶，服装变化的节奏加快、幅度增加，几乎每十年就会出现一次大的改变，突出表现为对身体轮廓的重新塑造。至14世纪60年代，服装对身体外形的塑造尤其显著，女装的上半身更加合体，而男装的变化较女装更大，更加贴身、短小且富有装饰性（图2）。直至1400年，男装上衣吸收了军装的特点，形成服装史上著名的样式：“普尔波万”（Pourpoint）（图3），此时，男女服装的分化也达到了顶点。最著名的一件“普尔波万”是保存在里昂纺织博物馆的“查尔斯·布洛瓦”（Charles de Blois）。作为圣·查尔斯的遗物，它最早由加尔默罗修会的修女安吉尔保存。这件“普尔波万”是中世纪极少被保存下来的服装之一，因此被研究者广泛地解析和复制。其中，最早也是最著名的研究者是阿德里安·哈曼德（Adrien Harmand），他分析了服装的许多细节。相较于欧洲14世纪之前的服装，这件紧身上衣的结构异常复杂，服装史学家们认为它包含26到32个不同的服装裁片。⑨将这件 “普尔波万”的裁片图（图4）与13世纪圣·路易斯穿过的那件内衣“修米兹”（chemise）的结构图（图5）相对比，可以轻易地发现它们在服装结构上存在的较大差异。欧洲服装在剪裁上经历了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中世纪前期和中期流行的主要服装样式，如“T”型上衣、丘尼克（tunic）、修米兹等都是以矩形布料为基础进行制作的。几个世纪以来，这种基本的服装样式变化不大，不同的变体也是在便于穿着的前提下对基本样式稍作改变（图6）。至14世纪，随着对人体结构的掌握和裁剪缝合技术的发展，服装的样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当然，这种改变的一个重要前提是12、13世纪欧洲纺织品行业的空前发达。

威尔逊在文中不但重点分析了14世纪纺织品行业技术的革新，而且还详细论述了12、13世纪服装行业一次次微小的改变及其产生的较大影响，包括梭子的改进、织机的进步和普及、羊毛的分类与标准化等等。剪裁技术的发展得益于纺织品行业的发达，水平脚踏织机的发展和纺车技术的成熟是其中的关键因素。剪裁的新技术使重新塑造身体轮廓成为可能，过去的服装是通过腰带，蕾丝系带等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塑形，但是它不可能完全贴合不同的穿戴者。14世纪的剪裁技术使适合特定个人的服装成为可能，这种对形体的重新塑造形成了服装和人体的一种新关系，一种个体穿着的新体验，对此后西方服装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三、14世纪的时尚元素与禁奢法令

14世纪欧洲服装发生的巨大变化可以称之为“一场服装的革命”。为了界定时尚在这一时间起源，论文分析了时尚这个系统的基本元素：变化、选择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商业化以及时尚循环系统的产生。时尚首先需要快速和持续的变化，14世纪的服装变革主要表现为紧身合体和复杂造型，这两个方面共同促使各种特定类型的服装持续而迅速的变化。西方服装史上曾经也发生过一系列重大的变化，如罗马帝国的服饰引入腿部覆盖物，但这通常是由于不同种族服饰之间的渗透，或者是对气候变化的反应。而14世纪服装的变化更像是仅仅为了改变而改变，也就是所谓形式的变革，这是时尚系统的另一个标志。当代时尚研究者卡罗琳·韦伯（Caroline Weber）总结为：“当审美考虑（隐藏和揭示不同的身体部位产生怎样的效果）时，服装就变成了时尚。”⑩但是，威尔逊还补充道这些变化必须“集体地改变服装的整体风格”[11]，才可算是时尚要素的改变。

图3：查理斯·布卢瓦的普尔波万， 1364年，里昂纺织博物馆

图4：“普尔波万”裁剪图解

广义上的“风格”强调了一个时期所有表现形式和客体化的共同形式因素。为了清楚地区别服装领域上的短期震荡和长期变化，需要分析特定时期、特定群体或阶层服装的统一性要素。这种要素通常具有历史，地理，地位和职业的内涵，它变化的早期具有象征意义，并且通常会改变时尚的变化。12、13世纪欧洲服装的变化是风格的变化，是长期缓慢的变化：轮廓的微微紧缩或服装表现重点的转移。14世纪欧洲服装的变化导致了一个完全的结构变化，这个结构变化至今仍然以某种形式变化着。12世纪早期，从长至膝盖的丘尼克发展为长至脚踝甚至及地的长袍，这一变化是一个轮廓结构的变化，但这一变化十分短暂，并且没有开创一个不断变化的时代。与之相比，14世纪欧洲男装的变化不仅在结构变化上开创了一个永不止息变化的时代，其变化过程本身也存在一个明显的加速现象。变化速度的加快是时尚的重要因素之一，但是大多数历史学家却很少把关注点集中在变化本身。苏珊·克兰（Susan Crane）指出14世纪“变本身就成了消费的一个方面”，变革的商品化是一个真正的时尚体系的基础。[12]

图5：多罗西伯纳姆所复制的圣路易的修米兹

图6：各种形式的“T”型上衣

时尚系统能够存在的另一重要前提是有大量的服装可供选择。中世纪晚期，通过进口贸易的扩大和生产技术的发展，服装的种类、数量、颜色、面料、装饰物等等都在持续扩大。在面料方面，不仅有价格昂贵的织物，替代性的仿制品也开始出现，时尚因此得以在更广阔的社会范围内传播。至14世纪末，男装的可选择物爆炸性的增加，出现了单独售卖的服装部件，如小披肩和头巾等。不同服装单品的组合方式越来越多，服装的搭配成为一门独立的学问。选择的过程也变得更加复杂，有大量不同的服装登记册供男士选择，不同的服装登记册通常记录有不同服装的长度、样式、面料等等。

正是由于商业社会的发展，才使上述更多的商品、更多的选择以及不断的变化得以实现。与此同时，时尚的参与度不断扩大，深入到不同的社会阶层从而使不断扩大的流通成为时尚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编年史家的记录，14世纪贵族男性是当时最主要的时尚参与者，也是变化的主要见证者。14世纪之前，男士长袍与正式服装、短上衣与非正式服装之间存在明确的对应关系。至14世纪，男士可以自由选择和搭配服装以适应各种场合，服装长度与场合之间的对应关系也日渐模糊。变化和更新是商业化赖以生存的基础，商业化的发展同时使得服装的选择不断变化从而加速了商品的更新和流通。服装的面料、样式和搭配等短暂而迅速的改变、更广泛的选择和流通、商品化的发展、时尚循环不断扩大，这些因素在不同程度上存在于中世纪的晚期。但是，直到14世纪，这些因素才聚集在一起产生一个真正的时尚体系。

威尔逊在文章最后分析了法国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曾提及的一种看待时尚的方式，即时尚表达了社会中的矛盾和紧张。布罗代尔早在1979年出版的三卷本《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书中就曾提到，服装随心所欲地变化,在世界各地揭示社会对抗的剧烈程度。威尔逊无疑是采纳了这种观点，同时他的分析更加结合中世纪晚期的特殊时代背景，时尚虽然体现了不同地位群体之间的摩擦，但不同历史时期时尚系统内部的核心群体却有所不同。在中世纪的欧洲，这些群体指的是社会群体的中间阶层，即地位较低的贵族和资产阶级。在中世纪晚期的欧洲，尤其是法国和英格兰等地区，贵族、骑士和商人之间的地位容易相互转换。虽然不同地区的社会群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有所不同,但作者威尔逊认为这些群体最终将成为欧洲中产阶级的核心。时尚反映了不同地位群体之间的矛盾和紧张，除了政治和经济的地位群体之外，最重要的群体区分是在两性之间。14世纪服装的变化主要都在男装上面，而且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时尚仍然是男性的权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男性垄断了这一时期的时尚。性别矛盾是时尚的核心，社会学家弗雷德·戴维斯（Fred Davis）也认为，时尚“以西方男性和女性社会身份的变化为特征”，他指出时尚所表现出的不稳定性是建立在男女两性对立的基础上的。[13]

禁奢法令也是激发社会群体之间矛盾的好方法。这一点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来解读。一方面，统治者为了阶级区分而规定的仅限于某些群体使用的时尚，反而有利于被禁止的群体看到差别从而争相仿效；另一方面，禁奢法令限制的内容具体且详细，在一定程度上激发被限制群体想要变化的灵感，从而在禁奢法令限制的内容上进行改变用以逃脱法律的限制，这就有助于创造新的时尚。此时，不断变化的时尚成为身份的象征，不同群体之间所追逐的时尚也呈现出动态变化趋势。禁奢法令向我们揭示的是法令条文与结果之间的自相矛盾以及不同群体之间的斗争，这是时尚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也是时尚过程中的一个阶段。

这篇博士论文与众多有关时尚起源的理论研究有所不同的是，它更加注重结合欧洲尤其是西欧和北欧中世纪晚期的经济、社会和技术现状，对这段时期的纺织品技术、服装变化、服装选择和商品化等时尚要素进行系统的分析，从而推论出14世纪时尚系统的产生。这既不同于布罗代尔对“大历史”的研究，即从数十年波动的考察中去研究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基本社会经济文化结构和文明发展趋势。也不同于吉勒斯· 利浦斯基对时尚从哲学的角度洞察出个体的一种新地位和新表达，即个体主义美学和诱惑美学，并分析出时尚与现代民主之间的深刻联系。而是在伊丽莎白·威尔逊所研究的“时尚是快速和不断变化的风格”的基础上，将时尚定义为一个包含时尚要素的系统，这个系统中的变化不是风格的变化，但要集体地改变一种风格。

文中作者花了大量篇幅对短期服装的变化进行比对，这一研究十分具有意义。由于彩绘手稿属于艺术作品，与现实中的服装相比往往具有超前性或者滞后性，很难具有完全的说服力，因此作者分别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研究和佐证。首先，对14世纪不同时期的彩绘手稿做大量分析、归纳和对比；其次，对三次重要的“衣柜目录”进行的整理，通过对目录中所提及的大量不同时期服装种类的观察和对少量服装样式描述的分析，从而辅助证明服装的变化；最后，通过研究这一时期神职人员和编年史家对服装样式变化十分具体的谴责和讽刺，从而从另一侧面证明服装的变化。这三个方面的研究主要见于论文的第三章、第五章和第六章。威尔逊的这篇学位论文前半部分对时尚理论的分析内容详实，后半部分对时尚系统的推理和阐释环环相扣，数据充足。美中不足的是由于作者有自己的论述重点和论述层次，对于14世纪服装变化的原因并未进行政治角度的分析，如皇家农奴制的解体、阶层的分化等；军事方面对服装变革影响的分析也稍显不够深入。

注释：

①Laurel Ann Wilson, The Birth of Fashion in the Middle Ages, Fordham University, 2011,P9.

②Elizabeth Wilson，Adorned in Dreams:Fashion and Modernity，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7.（First published by Virago Press, 1985）,P56.

③Susan Crane, The Performance of Self: Ritual,Clothing, and Identity During the Hundred Years War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2002),P13.

④Anne Hollander, Sex and Suits: The Evolution of Modern Dress (New York: Kodansha International, 1995)，P14.

⑤Ann Rosalind Jones and Peter Stallybrass,Renaissance Clothing and the Materials of Memor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0); Carole Shammas,The Preindustrial Consumer in England and America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90);Lorna Weatherill, Consumer Behavior and Material Culture in Britain 1660-1760 (London:Routledge, 1988).

⑥Daniel Roche, The Culture of Clothing:Dress and Fashion in the Ancien Régime,Translated by Jean Birrell, Cambridge, 1994.Paperback ed.,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Jennifer M. Jones, Sexing La Mode:Gender, Fashion, and Commercial Culture in Ancien Régime France (Oxford: Berg, 2004)；John Brewer and J.H. Plumb, The Birth of a Consumer Society: The Commercialization of Eighteenth-Century England (London: Europa,1982).

⑦Sarah Grace Heller，Fashion in Medieval France，Cambridge: D.S. Brewer, 2007；Stella Mary Newton，Fashion in the Age of the Black Prince: A Study of the Years 1340-1365，1980. Reprint. Woodbridge, Suffolk:The Boydell Press, 1999；Blanc, Odile, “From Battlef i eld to Court: the Invention of Fashion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 In Koslin and Snyder, Encountering Medieval Textiles and Dress, 157-172； Susan Mosher Stuard， Gilding the Market: Luxury and Fashion in Fourteenth-Century Italy，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2006；Carole Collier Frick, Dressing Renaissance Florence:Families, Fortunes & Fine Clothing (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2).

⑧Martha C. Howell, Commerce Before Capitalism in Europe, 1300-1600,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0),P4.

⑨Adrien Harmand,Jeanne d’Arc,ses costumes,Paris,E.Leroux,1929,P41 identified 26 pieces; D. Koslin and Janet Snyder,Encountering Medieval Textiles and Dress,Palgrave Macmillan US,2002,P167-169 believes there are 32.

⑩Caroline Weber, “Naked Ambition,” New York Times, April 16, 2010, New York edition.

[11]Laurel Ann Wilson, The Birth of Fashion in the Middle Ages, Fordham University, 2011，P89.

[12]Crane, Performance of Self,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2002,P14.

[13]Fred Davis, Fashion, Culture and Identity(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2)，P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