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研
为工作搜集资料,购了一套《剑桥中国明代史》,上下两卷,总共2000多页,仅下卷,差不多有3斤重,赶得上我平时用作手臂锻炼的袖珍哑铃了。收到书时,我立时就泄气了。又一个大部头,这对一个有点阅读强迫症的人来说,并非好事。
我的习惯是,一本决定要读的书,倘若翻开读了第一页,就会强迫性地从头读到尾,从序言读到后记,再仔细地在“阅读记录”文档记下这本书名,这样这本书的阅读才算完成。所以当厚墩墩的上下两卷《剑桥中国明代史》幸灾乐祸地躺在书桌,默默地向我示威,我便看见了自己未来两三月的惨况。
去年也因为搜集资料,我曾购得一套精装版的《唐诗评鉴选注》,总共3000多页,同样上下两卷,至少得有十斤。我一时豪情万丈,制订了阅读计划,打算每天读50页,两个月内搞定这个十斤重的大家伙。然后,两月过去,统共读了100页不到。再半年过去,并未多读一页。今年初开始有了新的工作规划,一年半载,怕是也不会读了。但那两卷书立在书架上,静静地与我对峙,每次看到我都格外别扭。直到有一天忍无可忍,把它们从书架轰下来,锁进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记忆里,第一本我逐字逐句坚决读完的大部头是《追忆似水年华》。想想那是快十年前的事了,智能手机尚未风行,没有订阅号,没有朋友圈,没有抖音,没有快手。数个下午,安安静静窝在沙发读普鲁斯特那充满诗意却长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句子,沉浸在他老人家用文字編织的纤细的敏感中,也曾经是一种惬意的享受。前段时间我琢磨着重读一些原先就很喜欢的小说,比如《堂·吉诃德》《西游记》等。这两部倒是嘻嘻哈哈又读了一次,完全没有心理障碍,但《追忆似水年华》却一直不敢碰,怕一旦开始读,就会陷入“不读完就焦虑得想死,但死也读不完”的作死怪圈中。
大部头难啃,还重得慌,捧读半小时,手臂就会酸麻得厉害,但仍然有一些额外的好处。上次回家,我在箱子里塞了另一本大部头的资料书,一千多页,我妈瞥了一眼当即就在“你回家是看我还是看书”的懊恼中规定,以后不准带书回家。第二天,我想做一点锻炼,哑铃不在手边,又没有其他合适的替代品,我试了试这本大部头,发现虽然抓握不太顺手,但重量和体积都不错,完全胜任哑铃职责。
于是想起萨特的一个八卦,他的哲学著作《存在与虚无》特别畅销,而且购买者多是家庭主妇。萨特又惊又喜,自己竟然成了主妇们的菜。后经调查发现,其时在二战期间,军火短缺,家庭磅秤用的砝码因此都被收走去造了武器。有个聪明家伙发现《存在与虚无》的重量正好是一磅,于是主妇们就对这本书下狠手了。
看来,读书的乐趣有时也在读书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