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东晨
“嘿,你知道吗?今天有‘那节课。”坐在后排的同学神秘兮兮地说。
那是1998年,我还在上初中的时候。
“什么课呀?”我问。
“生理卫生啊,该讲‘那节课了。”同学坏坏地笑着说。
“哦!”我恍然大悟。
自从生理卫生课本发下来,最让大家脸红心跳也最能勾起大家兴趣的,不就是“那节课”吗?
终于,在所有同学的忐忑和期待中,上生理卫生课的时间到了,然而老师迟迟没有出现。该不会是不上了吧?同学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这节课到电教室上。”一位不认识的老师突然走进教室说,“看录像。”
“哦!”同学们既紧张又兴奋地跟在这位老师的后面。窗帘拉上了,电教室完全暗了下來。两台破旧的电视机开始显现出清晰的图像。
那是一部不知拍摄于何年何月的性教育纪录片,片中用古代艺术大师们的杰作向我们这些青春懵懂的少年展示着生命最后的秘密。《掷铁饼者》《大卫》《米洛斯的维纳斯》《美惠三女神》……身体的秘密在大师们的画笔和刻刀下一览无余、纤毫毕现。旁白用最专业的声音配合着电视上的画面诵读出各种数据,本来一片寂静的教室里开始有人小声地议论。
“别说话!”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女学习委员突然大声说,眼睛却依然认真地盯着电视机。
“哦。”同学们立刻又安静下来,直到那节课结束。
几年之后,我上了高中,某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家又聊起了“那节课”的话题。
“我们‘那节课最无聊了。”一个同学说,“老师给大家念了一遍课本,就算学完了。”
“那都算好的了!”另一个同学说,“我们的老师一进教室就直接宣布:‘今天自学。让我们白激动了一场。”
“我们是看录像。”一个女同学突然说。
“我们也是!”我说,“莫非是同一部?”
“我们学校放的那部,里面是有整个过程的。”女同学笑着说,“你们也有吗?”
“不会吧?!”同学们立刻被震惊了,“会有人起哄吧?”
“这个倒没有。”女同学说,“只有一个男同学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原来人是这么来的啊,这句话让我们的生理老师听到了,结果他立刻大声地说:‘对,就是这么来的。同学们听了都快笑死了。”
女同学说完之后可爱地笑了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倒是我们这些男生,心里毛毛的,脸都有些红了。
其实想一想,这又怎么能怪我们呢?我们的老师用躲藏的态度教会了我们躲藏,而她的老师却用坦然面对的态度教会了她坦然面对。所有的知识大家最终都会知道,而这样坦然的态度,又岂是从书本上可以学到的?
(选自《读者·校园版》201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