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宇
【摘 要】从创作过程、作品风格以及审美趣味上来看,儿童的涂鸦之作都与现代主义美术有诸多相似之处,本文主要从无意识性和自律性角度展开对儿童美术和现代主义美术的比较。
【关键词】涂鸦;现代主义美术;无意识性;自律性
现代主义美术诞生于西方20世纪的广阔背景中,向儿童画借鉴形式因素和表现语言是现代主义美术的一个重要特征。谈到自己的创作,被誉为“现代艺术的魔术棒”的毕加索说,“我毕生努力追求的,就是要把我的作品画成儿童画般的纯真[1] ”;野兽派的主将马蒂斯说,“我要用五岁儿童的眼光来画画” [2];克利也说“我想成为一个新生儿,全然不知道欧洲发生的一切,忽视诗歌和时尚”。这些伟大的艺术家们丝毫没有掩饰他们的创作模仿儿童画的初衷,也没有掩饰他们对儿童美术的挚爱。从这些艺术大师的语言和他们的作品风格中,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现代主义美术与儿童美术的密切渊源。同时,现代主义艺术的活跃也在客观上促进了儿童美术的研究和发展。
儿童作为初级阶段的人,作为最没有社会性的“人”,“涂鸦”是其早期绘画的主要形式。儿童美术与现代主义美术的某些流派相比,尽管在创作过程、作品风格以及审美趣味上都具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但是却有实质性的不同。康定斯基说“儿童直接从他们的情绪深处构造形式” [3],“儿童有一种巨大的无意识力量”。实际上,儿童的这种发自“情绪深处”的无意识力量就是体现在他们的绘画当中的直觉和想象力。荣格认为这种无意识力量(即直觉和想象力)“来自大脑,来自人类遗传的大脑结构本身”。它先天就存在着,在所有儿童的身上都普遍地存在着,成为一个超个性的共同心理基础。在儿童绘画中,他们以想象代替思维,将幻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尽情表达自己无意识的心理快感。这一点,我们从儿童的涂鸦作品中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例如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以“自我”为中心,不分主次,习惯用极少的线条去表现人物的轮廓,简略的头、躯体和手脚;在空间处理上,缺乏透视性和立体感,用简单的两度空间去表现三度空间的“错觉”,将感兴趣的事物随意堆砌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在色彩的表现上,喜欢用纯色、亮色恣意涂抹,随心所欲的阐释周围的世界。
综观现代主义美术的各种流派,以波洛克为主要代表的抽象表现主义美术无论从创作过程,还是从作品的风格来说,都与儿童美术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但是其思想内涵,却不像儿童画那样那么“纯粹”!我们从李家祺在《美国滴彩画大师——波洛克》中对波洛克绘画过程的描述中可以大致窥见他在创作过程中流露出的无意识状态。“他将画布铺在地上,刺穿颜料罐的底部,绕着画布的四周靠手臂的挥舞和身体的舞动将颜料淋洒在画布上,并用手中的棍子、刷子乃至掃帚等恣意涂抹,挥洒出色彩斑斓的“痕迹”。在创作过程中本能和冲动始终支配着波洛克的身体。据此,他的绘画被形象地称之为“从臀部开始”的画家之舞。其绘画看似出于无意识,出于“本能与冲动”,实则并未完全失去控制。相反,从他的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强有力的肉体张力,色彩的和谐与均衡以及画面结构上的丰富肌理效果,反而让人们意识到他“舞蹈”节奏的娴熟与流畅,并且从他完美的构图中,我们还可以领略到他作品背后深厚的美术功底,以及长期从事“滴色法”创作而获得的丰富经验。同时,对荣格心理学的迷恋和研究也是波洛克从事“滴色法”绘画创作的理论根源,他自称:“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一个荣格主义者。”他力图从荣格“集体无意识”的心灵城堡中去放飞原始神话和符号象征的“原型”之鸟,因此荣格哲学神话语汇的庄重感和符号象征的隐寓性也进入其绘画中。可见,尽管创作过程相似、美术作品风格相似,但是,此“无意识”不等于彼“无意识”,儿童美术与现代主义美术相去甚远。
德国古典主义美学家康德特别推崇“自由的艺术”,他认为“自由的艺术”丝毫不夹杂任何利害关系,也不涉及任何的目的。据此,他在其哲学著作《判断力批判》中,提出了“纯粹美”和“依存美”的概念,并指出这是艺术的自律性与他律性的主要区别。所谓艺术的自律性,并不是“为艺术而艺术”的“纯艺术”观点,也不是没有内容的独立的“形式美”和“形式主义的艺术观”,而是说这种艺术的形式具有一种独立于“叙事”性题材的美学性质。也就是说,作者在思想感情的表达上,不是采用“叙事”,而是采用“抒情”的方式。从这一点上来说,儿童在无意识状态下从事的“涂鸦”之作更接近美术的自律性本质,因为它已经剥去了一切社会的、人为的刻意装饰,摆脱了一切历史的、环境的制约,他把美术真正看作是“整个世界”,把自己真正看作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而不是像现代主义美术那样,虽然披着“无意识”的外衣,但是却功利性的、执拗的去表现“反映了什么”和“隐喻了什么”的叙述性主题。
18世纪德国的哲学家席勒认为人类具有过剩的精力,当基本的生存与生理需求得到满足时,这种过剩的精力就通过艺术和游戏等手段发泄出来。在此基础上,席勒进一步认为游戏是艺术创作的动机。因为,人在现实生活中,既要受到自然力量和物质需求的强迫,又要受到伦理道德以及种种理性法则的束缚,生活状态是极不自由的。人只有在“游戏”时,才能摆脱自然和理性的强迫,才能获得精神的绝对自由。也就是说,只有通过“游戏”,人才能够真正实现物质和精神、感性与理性的和谐统一。无论从绘画的过程,还是从绘画表现的内容来看,儿童绘画都具有很强的“游戏性”。游戏作为人类的本能,也占据了儿童的绝大部分生活,如果我们说游戏是儿童的主要生活方式,那么绘画就是儿童的主要认知方式和主要表达方式。
一方面美术继续承载着传统美术服务政治、宣扬宗教、“辅翼道德”的功能,另一方面美术又追求完美的形式、完全的精神独立和独立的抒情;一方面以“再现”为主的传统美术仍然焕发着光彩,另一方面以表现为主的现代主义美术也方兴未艾;一方面现代主义美术向往“美”的理想,另一方面现代主义美术又偏执于“丑”的“意向”。与当代美术多元化的风格和功能相比,儿童美术作品的形式和创作更倾向于由独立的形式所营造出来的独特的审美意象空间。儿童在进行美术创作时,一方面,由于美术基础知识的欠缺和美术技术的局限,其构图、造型、设色和线条等都不受美术形式审美规律的制约,并且在创作过程中充满了种种偶然性和不可控制性,这种偶然性和不可控制性造成了儿童美术作品在实现形式上的“匹配的误失”,以及“审美完成”上的极大不确定性;另一方面,儿童的人生观、世界观以及性格和自我意识都不成熟,透过他们不成熟的心理所折射出来的美术思想,“艺术之真”所反映的广度、深度甚至是正确与否,都与现实世界有很大的差距。据此,我认为,对于儿童美术作品的审美绝不应该像评价现代主义美术那样,执著的追求形式上的求异创新或是内容上的隐寓暗示,以至内容完美,而更应该重点突出“童真”和“童趣”。
儿童画要表现儿童的生活,脱离了儿童具体的生活环境的、孤立的形式创新和脱离了美的形式,孤立的内容完美都是不可取的。孔子在《论语·雍也》中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句话被后人用来形容文学作品的内容与形式之间的关系,我认为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批评儿童美术作品。可见,儿童美术作品旨在通过一种“有意味的形式”恰如其分的表达出儿童对周围生活世界的心灵感触。据此,我认为对儿童的美术教育应该着重从道德角度,从社会角度,从儿童生活角度切入,避免脱离儿童具体生活环境的“纯粹形式”和“重大题材”占据儿童美术的课堂。
总之,从创作过程、作品风格以及审美趣味上来看,儿童的涂鸦之作与现代主义美术相比较,都有诸多相似之处,或立足于“如实描绘的意外惊喜”,或立足于“纯粹的形式美”,或致力于“半抽象的表现意味”,尽管现象背后的本质不同,但是从中所透露出的无意识倾向和“自律意义”以及审美趣味却呈现出了类似的艺术外观。
【参考文献】
[1] 何政广主编,《毕加索·现代艺术魔术师》[M],石家庄 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8
[2] 弗拉姆著《马蒂斯论艺术》[M],郑州 河南美术出版社, 1987
[3] 康定斯基著《康定斯基论点线面》[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