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太阳照常升起》的叙事学解读

2018-09-27 06:50路丽莎
今传媒 2018年7期
关键词:叙事视角叙事结构叙事学

路丽莎?

摘 要:《太阳照常升起》讲述了五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人们迷失背叛异化疯癫的故事,是一部具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电影。其晦涩的意象,震撼的视觉奇观让观众眼前一亮,而该片独特的叙事也增加了影片的趣味和神秘感。电影叙事学是当代电影学的重要分支,也是一部电影作品重要的组成部分,本文以叙事学理论为依托,从叙事视角,叙事结构和叙事主题三方面对电影《太阳照常升起》进行分析。

关键词:《太阳照常升起》;叙事学;叙事视角;叙事结构;叙事主题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8)07-0079-02

一、叙事视角

根据热奈特学说,叙事视角即是“谁说”和“谁看”的问题,“谁说”解决电影叙述者的问题,“谁看”解决电影叙述视角的问题。叙述者的变化会影响讲故事的方式和人物的塑造,而叙述视角则会影响电影呈现的方式[1]。

电影《太阳照常升起》中人物的叙述几乎都是采用第一人称进行的,自己是自己的叙述者,随着故事的推进,通过行为和说话方式来塑造自己的形象。只有关于李不空的部分,导演通过疯妈和唐妻两个人在影片的开头和结尾部分以第三人称的方式来完成塑造,中间还夹杂着李叔等角色的描述和补充。因为李不空除了在影片结尾,全篇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他是活在别人故事里的人。李不空于房祖名扮演的小队长而言,是未从谋面并且几乎不曾从母亲嘴里得知下落的神秘父亲;而于唐妻而言,是消失三年杳无音信又忽然出现的未婚夫。李不空是小队长和唐妻要找寻等待的人,也是观众心里期待盼望出现的人,而导演却偏偏绕道而行。关于“他”的叙述,导演在其他段落只字不提,只通过两个和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之口,才将他一一道出。疯妈口里的他,是“拿着枪”的“最可爱的人”,而唐妻口里的他,则是浪漫不羁自由率性的,第三人称的间接叙述不仅增强了李不空的神秘色彩,同时也给观众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让观众无数遍的在心里摹画这个人物,直到影片的最后,将所有的线索交织重叠在一起,才最终将其找出。

叙事视角按照热奈特在《叙事话语》中的理论,根据聚焦主体的不同,将叙事视角分为“零度聚焦”“内部聚焦”“外部聚焦”三种类型。“零度聚焦”即全知叙事视角,叙述者是无所不知的;“内部聚焦”即影片中的人物为叙事者,从某一或几个角色的视点出发讲述故事,角色不知道的事,影片也不会展示;“外部聚焦”即客观的叙事视角,叙述者为摄影机的客观视角,不参与故事,完全置身于故事外[1]。电影《太阳照常升起》就是外部聚焦,叙述者是摄影机,观众在整个观影过程中,是跟摄影机一样的旁观者,我们和摄影机共同等待着那些不解疑惑的解决和神秘未知的答案。影片故事发生在文革的疯狂年代,导演有意展现那个时代下压抑病态疯癫荒唐的人和事,于是他选择冷静客观的叙事视角,让身处现在的观众也能跟随摄影机一起客观的直面那个可能不太平静的时代,去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用一颗纯净的心去感受那个时期的苦与乐,笑与泪。

二、叙事结构

本片的叙事结构并非按照传统的线性叙事,而是将常规意义上的逻辑线打乱、割裂,重新拼贴、重组,通过非线性的叙事结构来讲述故事,同时配合了电影魔幻荒诞的风格,也增加了电影的神秘感。导演以四个相对独立段落结构全篇——“疯”“恋”“枪”“梦”,这四部分的逻辑顺序并非常规的因果连续,因而形成了叙事迷宫。电影中的四个部分看似毫无逻辑,时间上也是错乱的搭配,无法形成某种连续,可是导演却有意通过一些隐约的暗示,来建立联系。“疯”故事结束时疯妈的飘动的衣服,缓缓流淌的河水和“恋”开头时梁老师弹吉他民谣的哼唱无缝重叠,形成了诗意的衔接,虽然声画分离,导演却通过梁老师的轻声浅唱和疯妈的消失形成了某种对位。吟唱的歌声和琴声是疯妈消失的仪式感,也是文革时期另一种生活状态的开启。而从“恋”到“枪”的过渡则有某种时间重叠的意味,导演利用唐妻的口,隐约的介绍了两段故事前后的因果关系,也恰当的解释了前后的逻辑关系。再到最后的“梦”,是故事发生时间最早的段落,导演有意的将它置于最后,人物和故事都回到了事情的最初,仿佛经历了一场轮回,只不过人物的命运早就已经尘埃落定。这四段故事的叙述,看似毫不相干,实则暗藏玄机。断裂的时间线,经过重新排列和组合,故事的来龙去脉也就豁然开朗。

导演还通过四个故事中不断重复出现的情节,台词和小道具,暗暗揭示了这看似无关的故事之间的某种内在联系,将杂乱的叙事迷宫,偷偷埋下几条逻辑线。如果说《太阳》的叙事结构是断裂,分散的,那这些不断在四个故事中重复出现的,就是拼接起叙事逻辑的接口。“疯”“恋”“枪”“梦”四个段落都分别出现了枪的意象。“疯”里面疯妈口中描绘的丈夫是拿着枪的“最可爱的人”,交代了李不空的人物前史;“恋”里面介绍了这把枪的来源;“枪”里面是杀死小队长的凶器也是小队长被杀原因的隐射;“梦”里面则是李不空用枪和枪一般的男性魅力征服了女性,这和“疯”段落疯妈迷恋拿枪的他形成了一头一尾的对应。除了枪,还有台词的重复出现,这句台词都出现在三个女人嘴里或耳朵里,就暗示了李不空和这三个女人的某种情感纠葛。叼走鞋的鸟嘴里说“我知道,我知道”,小队长和疯妈也分别在不同情境下说过这句话,暗示鞋丢了,妈疯了和李不空的背叛抛弃的联系……这些导演一次次在不同段落重复的线索,正是拼贴断裂叙事结构的重要接口。

另外,叙事结构除了有意在各个段落暗暗埋下不断重复的逻辑线索之外,还在看似混乱的断裂的叙事当中,与主题契合。前面三段故事都从不同角度,讲述了三个人的死亡,疯妈莫名消失的死亡,梁老师摈弃现有龌龊生活回归本真的死亡,小队长对情欲的追求招致的死亡。到了最后部分的故事讲述的却是新生,婴儿的降生仿佛是前面三部分故事的幻化重生,躺在花丛中的铁道里的新生儿便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而那些痴爱疯癫的也好,腐烂失望的也好,自由叛逆的也好,一切都走向灭亡,又迎来新生。这种向死而生的轮回式叙事结构看似毫无联系,却在遵循着某种内在的逻辑。这也对应了“太陽照常升起”的主题,旧的一代死亡,新的一代降生,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又都变了,然而,不管怎样,太阳依然会照常升起。这样反常规的剧作结构不仅让故事本身多了几分魔幻色彩,更是给观众创造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三、叙事主题

电影《太阳照常升起》通过四个看似断裂的叙事段落,分别向观众展现了人们生活在不同扭曲的环境里的异化和疯癫,背叛和冷漠。疯妈被丈夫抛弃的疯癫;梁老师被好朋友算计后,向世界宣战般,仪式感极强的自杀;林医生长期情感压抑造成的过度风骚露骨;小队长青春期性壓抑之后的泄欲;李不空自己情感泛滥却对对方有极强占有欲……叙事不断推进,导演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观众,那个时代环境对人的影响。

第一个段落,疯妈爬上树,喊:“阿辽莎,别害怕,火车在上面停下了,天一亮他就笑了”。而第四个段落,生下孩子的母亲站在火车头上喊的却是:“阿辽莎,别害怕,火车在上面停下了,他一笑天就亮了”。第四段落作为整个故事的开头,强调的是个人对环境的影响,人的能动性甚至可以影响白昼更迭,是一种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而第一段落虽然放在影片开头,可是疯妈却已经经历了被爱人以假死为借口抛弃自己和孩子的残酷事实,于是由“人定胜天”变成了环境影响人,改变人,转为一种消极悲观的听天由命姿态。这些台词的设计都体现了导演对于那个特殊时代大环境下的无奈和不可抵抗,也揭示出环境影响人,影响一代人的主题。

但是,影片最后的段落,唐妻在尽头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爱人,开始重新相爱;李不空虽然“死了”,但新生命降临,繁花锦簇,朝阳从地平线冉冉升起,天亮了。这都在隐约暗示:尽头即是新的开始,死亡与新生共存。无论身处的时代多么恶劣不堪,生活的环境多么压抑扭曲,都要有直面的勇气。不管今天怎么样,美好丑恶,纯洁肮脏,大地永存,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电影《太阳照常升起》除了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影像呈现让人目不转睛,独特的叙事也让观众过足了瘾。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人物叙述角度的转化让故事更立体,也让悬念更精彩。客观冷静的叙事视角则让观众真正的成为了历史的旁观者和见证者。而非线性的叙事结构,断裂的时间线,看似杂乱的逻辑,都被导演巧妙的用隐形的线索引导,从而进行二次拼贴,排序,重组,完成了叙事迷宫的攻克。这种打破常规的叙事手法也对电影叙事学及日后的电影制作有着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

[1] 热奈特.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2] (美)杰拉德·普林斯.叙事学:叙事的形式与功能[M].北京:中国人民出版社,2013.

[3] 邓秋月.《太阳照常升起》:太阳下的碎片[J].电影文学,2013(21).

[4] 王小平.文本的冒险:历史碎片拼贴的迷宫——论姜文《太阳照常升起》的后现代叙事[J].当代文坛,2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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